,一次就是他成家的那年,又一次是阿四出世那一年。
大眠以后的蚕宝宝第一天就吃了七担叶,个个是生青滚壮,然而老通宝他们都瘦了一圈,失眠的眼睛上充满了红丝。
谁也料不到这些蚕宝宝上山前还得吃多少叶。老通宝和阿四商量:“陈大少爷借不出,还是再求财发的东家罢”
“地头上还有十担叶,够一天。”阿四照本回答。
老通宝却不耐烦了,怒声喝道:“说什么梦话,刚吃了两天老蚕呢。明天不算,还得吃三天,还要三十担叶,三十担。”
这时外边稻场上忽然人声喧闹,阿多押了新发来的五担叶来了。于是老通宝和阿四的谈话打断,都出去捋叶。孙莉也从蚕房里钻出来。
隔溪陆家养的蚕不多,那大姑娘六宝抽得出工夫,也来帮忙了。那时星光满天,微微有点风,村前村后都断断续续传来了吆喝和欢笑,中间有一个粗暴的声音嚷道:“叶行情飞涨了!今天下午镇上开到四洋一担。”
老通宝偏偏听得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四块钱一担,三十担可要一百二十块呢,他哪来这许多钱,但是想到茧子总可以采五百多斤,就算五十块钱一百斤,也有这么二百五,他又心里一宽。那边捋叶的人堆里忽然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听说东路不大好,看来叶价钱涨不到多少的。”老通宝认得这声音是陆家的六宝。这使他心里又一宽。
那六宝是和阿多同站在一个筐子边捋叶。在半明半暗的星光下,她和阿多靠得很近。忽然她觉得在那杠条的隐蔽下,有一只手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好像知道是谁拧的,她忍住了不笑,也不声张。蓦地那手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六宝直跳起来,出惊地喊了一声:“嗳哟。”
“什么事”同在那筐子边捋叶的孙莉故意问了,抬起头来。六宝觉得自己脸上热烘烘了,她偷偷地瞪了阿多一眼,就赶快低下头,很快地捋叶,一面回答:“没有什么。想来是毛毛虫刺了我一下。”
阿多咬住了嘴唇暗笑。虽然在这半个月来也是半饱而且少睡,也瘦了许多了,他的精神可还是很饱满。老通宝那种忧愁,他是永远没有的。他永不相信靠一次蚕花好或是田里熟,他们就可以还清了债再有自己的田;他知道单靠勤俭工作,即使做到背脊骨折断也是不能翻身的。但是他仍旧很高兴地工作着,他觉得这也是一种快活,正像和六宝调情一样。
晚上钱伟回来,孙莉就急急汇报了老通宝明天要去借钱买桑叶的事。钱伟赶着天明将阿四送了出去,主持他的卖桑叶事宜,自己急急赶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钱伟跟老通宝商议了好一阵,就到镇里去想法借钱来买叶。临走前,他和老通宝商量好,决定把他家那块出产十五担叶的桑地去抵押。这是他家最后的产业。
照例出去晃了一圈,弄了假票据,借据,让阿四压着三十担叶子回来,钱伟自己留在了镇上主持大局。因他的叶买三担送半担的优惠政策,叶也新鲜,赊账利息比别家低,还可以拿棉袄,铺盖等事物抵账,挤兑的其他家根本就没生意。又扯着陈大少爷,财发东家的虎皮做大旗,倒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
蚕宝宝都上山了,老通宝还是捏着一把汗。钱都花光了,精力也绞尽了,可是有没有报酬呢,到此时还没有把握。虽则如此,他还是硬着头皮去干。
山棚下了火,老通宝伛着腰慢慢地从这边蹲到那边,又从那边蹲到这边。听得山棚上有些屑屑索索的细声音,就忍不住想笑,过一会儿又不听得了,他的心就重甸甸地往下沉了。这样地,心是焦灼着,却不敢向山棚上望。偶或他仰着的脸上淋到了一滴蚕尿了,虽然觉得有点难过,他心里却快活;他巴不得多淋一些。
阿多早已偷偷地挑开山棚外围着的芦帘望过几次了。小宝看见,就扭住了阿多,问蚕宝宝有没有做茧子。阿多伸出舌头做一个鬼脸,不回答。
上山后三天,息火了。孙莉再也忍不住,也偷偷地挑开芦帘角看了一眼,她的心立刻卜卜地跳了。那是一片雪白,几乎连缀头都瞧不见;孙莉还是第一次看见,蚕花原来就是这样的呀。老通宝家立刻欢笑了起来。现在一颗心定下来了。蚕宝宝们有良心,四洋一担的叶不是白吃的;全家一个月的失眠总算不冤枉,天老爷有眼睛。
同样的欢笑声在村里到处都起来了。今年蚕花娘娘保佑这小小的村子。二三十人家都可以采到七八分,老通宝家更是比众不同,估量来总可以采一个十二三分。
小溪边和稻场上现在又充满了女人和孩子们。这些人都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眼眶陷进了,嗓子也发沙,然而都很快活兴奋。她们嘈嘈地谈论那一个月内的奋斗过程,她们的眼前便时时现出一堆堆雪白的洋钱,她们那快乐的心里便时时闪过了这样的盘算:夹衣和夏衣都在当铺里,这可先得赎出来;过端阳节也许可以吃一条黄鱼。
☆、014
老通宝家的蚕茧收了五百来斤,他等着茧厂开秤,可以将雪白的蚕花换成雪白的洋钱。
孙莉早就知道今年茧厂不开称,最后蚕农们赔的血本无归。
蚕上山了,钱伟终于清闲下来。赚了一大笔的钱伟,拿着那些抵账的棉袄铺盖,又换了些武器弹药去了趟东北。
钱伟回来正赶上自家的蚕花丰收,看着到处白花花的蚕茧无所适从。
夫妻俩坐在床上愁眉苦脸,这可咋办呀,总不能等着去无锡赔本卖吧。
“老钱,你那平台到底能不能卖呀?”实在没法,孙莉还是寄希望于交易平台。
“我一直都盯着呢,压根就没见有人买卖这玩意的。丝绸,生丝都有人卖,这茧子没有呀。”钱伟很是心烦。
“反正书上说这茧子,还要在家放几天才能去无锡。要不死马当成活马医,放上去一百斤试试?你爸要是问起来,你就说陈大少爷要去有用?”孙莉出着主意。
“行,试试,反正就这样了。我拿五十洋钱给你,到时候你和老头子说。我早早躲出去,你就说我去送货了。”钱伟下地偷偷搬茧子去了。
钱伟把茧子刚放上去,标了个随行就市的标价,刷的一下,就被人三百大洋秒走了。钱伟吃惊的大叫一声:“哇!”
“咋了?咋了?你倒是小声点,一会将老爷子吵醒了看你咋办。”孙莉被吓了一大跳。
“卖了!三百大洋卖了!你先别吵吵,那边发链接加好友呢,我先去跟他聊聊。”钱伟刷的进入平台,不见了。
过了半夜钱伟才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媳妇,发了!咱们要发了!有好几个未来世界的联系我,还有几个平行世界的,都跟我问蚕茧的事。未来世界的说他们那里,蚕都是恐龙般,传说中存在的物种,他们大量要,有多少要多少。平行世界的要的少点,他们那蚕茧欠收,要完成官府的定额。明天我就去找陈大少爷,咱们开秤收茧子。”
“这下可好了,可是解决大问题了。你打算多钱收呀?”孙莉也高兴地直蹦高,辛辛苦苦干了快一个月,总算没白辛苦一场。
“刚才我拿了点洋种,拿了点土种,可人家不管哪个种都给一个价。不过还是喜欢洋种多点,说茧子大些,我总不能干赔本买卖吧。咱们也一个价收,都定五十大洋,书上无锡可是三十收的洋种,咱们给的太离谱也不行。也可以想来,物种也需要不停的进化才行。我和未来世界的说好了,明年还这价,他们长期要,嘿嘿,谁让他们那没桑树。”钱伟那个小人得志。
“你说他们买回去干嘛呀?”孙莉很是好奇。
“你知道啥呀,丝绸在他们那可是奢侈品,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平台买生丝回去织的。蚕蛹可是美食,他们还说比买生丝占便宜呢,有丝又有得好吃的,可是乐坏了。”钱伟臭屁坏了。“等干完这票,我就找马占山老小子要人去,咱们也组建空军。你是不知道,我给那老小子的武器装备都是老毛子的。我就要让他们背黑锅,他们和小日本掐起来我才高兴呢。”
“你那飞机多钱呀,我记得民国时期进口战斗机要七八万美元一架吧。”孙莉已经开始幻想着,在东北上空进行空战的激烈场面。
“不贵,一千大洋一架,平行世界淘汰产品,白菜价呀白菜价。嘿嘿,就买苏联造的,先弄个一千架,图纸和零配件我也给他们整好,我就不信了,这样都干不过小日本。”钱伟开心的计划。
夫妻俩兴奋的一宿没睡着,计划着干完这票大的就能买飞机,买大炮,买坦克支援抗战大业。
鸡刚打鸣钱伟就走了,顺便的带走了阿四。
吃完早饭,村里就传来四处奔告的欢呼声:“陈大少爷开秤收蚕花了。”
塘路上的两个茧厂大门大开,忙碌的工人进进出出,场外的墙上张贴着大大的一张告示。大概内容写着,因陈大少爷体恤乡邻,今年蚕茧不分土种还是洋种都五十元一担收,从明年开始,就只收洋茧不收土茧了。希望广大乡邻四乡告知,不要辜负了陈大少爷的一片拳拳之心。
上午,被雇佣来的收茧人站满了茧厂外的空地,陈大少爷慷慨陈词,神情飞扬。多少年了,又看到了这激动人心的场面,陈大少爷感慨万千。
不到中午,这些人如潮水般的向四面八方分散而去,进入千家万户的蚕农家,给他们带去丰收的硕果。
☆、015
下午,村子里的蚕茧就收完了,老通宝抱着沉甸甸的大洋老泪纵横:“天老爷饿不死勤快人。”
直到天色发黑,四面八方还有人挑着蚕茧送来。河塘的船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河面,远处还有船在连夜赶来。
钱伟的势力还没能达到市里,只能在镇上开秤收茧。将高利贷东家的手下全都派了到江苏做宣传。
开秤的第二天晚上,钱伟特地抽空回来了一趟,明着是告诉老通宝,自己被东北商人看上,去镇上帮着收茧。实际上,是怕老头有钱了急着还账,到时候假票据穿帮。因在镇上工作,于是第二天早上走的时候,顺便帮老爷子将借贷还了,钱伟顺利拿走了作假证据。
村子里到处喜气洋洋的,大家看见荷花也不似平时般没个好脸,也能客气的和她聊上几句。今年荷花家的蚕也收了十二三分,终于让她脱胎换骨般的松了口气,村里人也不再说她是白虎星,蚕花娘娘都偏帮的人肯定不是扫把星,于是认可了她合格农村媳妇的身份。
有了钱,她们蜂拥般的进了镇子,赎回自己家的夹衣,夏衣,买上些大米回家,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村子里和镇上的年轻人都被招了去做工。四处的茧厂都不收茧子,只有这里开秤,价钱又很合理,得到消息的蚕农蜂拥而至。钱伟开了七个档口,还是挤得满满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这边收蚕茧忙得焦头烂额,镇上的粮商看生意好,开始抬高粮价。钱伟忙分出几个人给高利贷东家,大量平价卖粮,真可谓按下葫芦浮起瓢。
钱伟的两次商业行为,狠狠打了商行的脸面,引起了同行们的不满。于是找来商行行长给钱伟放话,钱伟根本不鸟他们。
商人们联合起来排挤他,结果发现他的进货渠道是个关外人,和自己这边不熟。找人接触了几次,人家就认他和陈大少爷。
派人套他麻袋,结果派去的人被打的几个月下不了床。拿枪的那几个,更是弄死了还给你送到家门口。
使美人计,他倒好,转手就将美人卖了,问他为何如此?他还振振有词的说,你说送我铺床叠被,红袖添香的丫鬟,连事都做不好,留着白吃饭啊。
商行的人弄了一整,结果是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他大赚特赚,为所欲为。
收茧人刚回来,又让钱伟给撒了出去,这次是不仅仅收茧,还带着一袋袋大米下了乡。坚决不给那些奸商机会,将平定米价执行到底。
钱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忙得脚打脑后跟。忙着得罪全浙江的商人,忙着向横行东北做准备。
孙莉的生活清闲下来,除了跟风似的给家人添了几身衣服,就是折腾她的空间。说实话,其实孙莉自己也知道,自己有轻微的强迫症。
作物每次必收,想漏掉一次都不行,自己会难过的坐立不安。空间里的缝隙恨不得都种上物种,要不然就会觉得浪费了地方寝食难安。
孙莉的空间被她当成家里的阳台来用,现在地面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要,她正在将它向空间发展,必须做到立体化农业。
也幸亏孙莉干活使用的是神识,那盖得似楼房一样的竹子框架,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因钱伟说蚕茧销路不愁,空间里又一直都温暖如春,孙莉凭着空间里一天一收的桑叶,养了大批的蚕,一月一收蚕茧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她在干活时,特别是收获的时候,都会幸福的唱着二人转:“摘个瓜采个花,换个坦克可劲爬。卖大米,买飞机,咱们越来越牛逼。”
空间折腾完了孙莉就使劲的修炼,身体倍棒,精神倍好,尝到了修炼带来的好处,让她欲罢不能。经过孙莉的不懈努力,已经摸到练气期第二层的门槛。
老通宝还了一百大洋的外债,虽说家里就剩下十几个大洋,但还是感觉浑身清了一节,人的精神越来越好,又开始操心地里的庄稼,天天蹲在地头,不叫吃饭不回家。
家里有了余钱,小宝吵着老通宝抓鸡鸭养。老通宝拗不过孙子,抓了几只小鸡小鸭养在院里,小宝成天的去摸田螺抓地龙,忙得不着家。
多多被钱伟弄去了镇上做工,偶尔回来一趟都是行色匆匆,一天到晚累的根本没时间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忙碌了半个来月,收茧的事情才慢慢闲了下来。打发了多多和傀儡带着丰厚的工钱回来,老通宝的腰板又直了几分,他觉得这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期间钱伟抽空又去了趟东北,日子已经慢慢进入六月了。马上汪精卫就要逼张学良出兵东北,钱伟打算去看看张学良折腾的咋样了。平台上二千万大洋的收益,让钱伟底气十足,拿钱砸也给他砸出个东北雄狮来。
☆、016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