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并非三弟妹所杀。”
☆、第二章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你,和往日有些不同
池小鲤诧异抬头,只见陆承昀一身霜白色窄袖长衫站在那里,眉目清淡,仿佛晕染了所有的月华。
“不是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承明,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铁青,似乎完全不相信,“人证物证俱在,二弟怎能信口开河!”
“人证?”陆承昀淡淡一笑,目光撇过一旁的踏雪,“是假的。”
踏雪瘦弱的身体猛然一颤。然而当大家看向她时,她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二少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
“实话?”陆承昀转头看她,表情云淡风轻,说的话却举足轻重,“那么,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在门口看见被桌子挡住的大夫人的?”
踏雪蓦然呆住。
陆承昀转向陆彦,抬手道,“父亲,请您回忆一下,你到账房时是如何发现大娘倒在血泊中的?”
陆彦沉着脸,但还是很配合地回忆了一下,说:“进了账房,往里走了几步,才看清。”说到这里,他顿时明白过来,目光瞬间扫到踏雪身上,眼神狠了几分,“大胆踏雪,竟敢陷害主子!”
在场的人有些已然明白,有些还是困惑不解,不懂为何前一刻还是池小鲤是凶手,后一刻就变成了踏雪陷害了。陆承昀微微一笑,为大家做了解释。
陆彦当时是走进账房才看见徐莹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而踏雪在门口看了一眼,是如何就能肯定三少夫人杀了大夫人?
就算她能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又是如何用一眼就判断那个人是徐莹的?府中女子众多,从门口看进去是逆光的,可能根本会看不清衣裳样式。而且,那日,账房中也有别的女子穿的类似颜色的衣服。
所以,这么多疑点只能证明一件事:踏雪早就知道徐莹倒在那里。
“那么,她是如何在没进门前就知道,大娘倒在地上的呢?”分析完毕,陆承昀淡笑着问向周围,大家俱是低头思索,很快就有人恍然过来。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说出这话的是李氏,她指的人是踏雪。
李氏先杜氏嫁进侯府,在两人之中,徐莹虽然更喜欢杜氏一些,但对李氏还是比较和善的,所以,在弄清楚真相之后,李氏愤怒得脸都红了。
“奴婢……奴婢冤枉啊!”踏雪在愣了一会儿后,磕起头来,“不是奴婢!奴婢怎敢杀大夫人?”
“不是你那是谁?”李氏红了眼,她是真伤心,“二少爷都说了,你说的是谎话!你不仅杀了大夫人,还想嫁祸给三少夫人!大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踏雪抬头看向陆彦,见陆彦的目光沉得像座山,顿时也哭喊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爬到陆承昀脚下,抓着他的裤腿喊道:“二少爷,二少爷救救奴婢!”
陆承昀低头看她,眼神怜悯,语气也温柔了一些:“踏雪,你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责任。我也救不了你。”
听完这话,踏雪像是被什么狠狠刺到一般,顿时僵了。她抬头直直看了陆承昀半天,陆承昀微微俯身,一根一根掰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指,每掰开一根,踏雪就颤抖一下。到她的手完全空了,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瞬间瘫软了下去。
上座,陆彦冷眼看完一切,沉声问道:“踏雪,你可认罪?”
踏雪头也没抬,只是低声道:“认……怎么不认……”
陆彦脸色黑下,继续问:“你为何要对大夫人下此毒手?!你们主仆一场,她待你素来不差。”
听到这话,踏雪“呵呵”笑了。她这忽然一笑让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连池小鲤也忍不住把目光从陆承昀身上移了过来。
“侯爷,您不可能不知道大夫人是什么脾气。她待下人,没有一个好的。就好比奴婢和寻梅二人,跟在她身边也有好些年头了,她向来也是动不动要打要骂的。”说着,踏雪抬起右臂,将袖子撩了起来,只见雪白的手臂上,一大块丑陋的疤痕触目惊心,“您看,这就是大夫人在奴婢身上留下的。不过因为奴婢给她端的汤烫了些,她就全部泼到了奴婢身上。诸如此类的伤口,奴婢身上还多着呢。”
见着那道烫伤,屋中原本愤恨的情绪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知肚明的沉默。
别说侯府众人,就池小鲤来的这些日子,她就没少被徐莹责骂,她还是主子呢,更别提那些下人丫鬟了。
不过,池小鲤此时全忘记了。
“大夫人即便脾气不太好了些,你也不能下次毒手。你大可以跟侯爷说,让侯爷替你做主呐。”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白姨娘,白梅开了口。
踏雪苦笑了一下,说:“奴婢就算跟侯爷说了又如何?侯爷就算说了大夫人两句又如何?最后受责罚的,不过还是奴婢。”
白梅怔了怔,叹了口气。
作为从丫鬟爬起来的姨娘,她很能理解踏雪的心情。自古以来就是主仆有别,做下人的,遇到好的主子,那简直就是上辈子积攒的福气。遇到不好的主子,别说像徐莹这样动不动些怒骂责打的,就连丢了命,那都是常有的事的。
高低贵贱,亘古有之。
踏雪认罪之后,陆彦就将她移交给京兆尹了。虽然这是家事,但毕竟是朝廷官员家中出的事,又归京兆尹管辖范围,陆彦还是公事公办了,并没有私惩家奴。
当然,也不提倡私惩家奴。
踏雪被带走的时候,她无神的双目落到陆承昀身上,一瞬间想点燃了火似的,簇地在眼底燃烧起来。有不甘,有哀伤,有难过,有愤恨……
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被人拖了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除了池小鲤。
池小鲤没有看懂她的眼神,只觉得格外复杂,像是她心中有无限的思绪,却再没有机会说与陆承昀听。
“三弟妹。”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小鲤转头,只见陆承昀站在身边,微笑着看着她说,“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这一刻,池小鲤觉得,他就像神祗一般,救她于水火。
一夜的担惊受怕,让池小鲤回到三房后就倒头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夜深。周围寂静一片,隐隐有风声轻微,打破的静谧的氛围。
估摸是睡得多了,池小鲤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她干脆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三房的院子还算宽敞,可惜的是没有水池。她忽然很想念做鱼的日子,无忧无虑的,哪有这么多阴谋诡谲。
于是,池小鲤肚子离开了三房,朝着有水光的地方走去。
树影婆娑,天上的月光黯淡,反衬着星子的光辉更甚一些。在这夏末季节,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她拢了拢衣服,走到湖边,却惊讶地发现湖边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颀长,素色衣衫被月色照得发白,不甚明亮的在他脚下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直接探到了水面上,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动着,一会儿完整,一会儿又破碎。
谁这么晚了跟她一样,深更半夜不睡,跑到湖边晒月亮?
池小鲤有些纳闷,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见那人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转过了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二哥?”池小鲤下意识叫出声,叫完后才发现自己而“二哥”叫得还挺顺口的嘛。
陆承昀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沾染了月华,十分赏心悦目。
池小鲤走了过去,歪着头问,“二哥也睡不着?”
陆承昀点点头,忽然朝池小鲤抬起手来,池小鲤一愣,感觉他的手指抚过自己脸颊旁的发丝,然后,弯到了耳后。
“事情了了,你怎么也睡不着?”
池小鲤羞赧的笑了笑,觉得而后热热的,“大概是白日睡多了。”
陆承昀笑出声,那声音十分好听,池小鲤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暗想自己的恩人这般天人之姿,自己该如何报恩呢?
不如……以身相许?
这念头出现得莫名其妙,莫名到池小鲤都呆了。不过,很快她又觉得有些熟悉,好像之前也有过同样的念头?那时候也是对陆承昀吗?
池小鲤苦恼地回忆了半天,无奈她这个失忆症着实有些厉害,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不由得愤愤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飞了出去,砸进水池里发出“噗”的声响。
“怎么了?”陆承昀对池小鲤的举动有些奇怪。
池小鲤这才想起身边陆承昀还在身边,忙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有些无聊。陆承昀依旧保持着好看的笑容,提议陪她走走。两个人就在这浅薄的月光下,绕着水池散起步来。
花前月下,美男在侧。池小鲤心情大好,刚想说些什么,就不小心吸进了一口凉气,“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她惊讶地看着陆承昀解下了自己的外裳,给她披上。这举动分外熟悉,可池小鲤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陆承昀。
陆承昀见她盯着自己,表情意外地有些可爱,忍不住抚了抚她的面颊,笑着说:“夜里凉,早点回去吧。”
陆承昀手指上的温度瞬间蹿过全身,池小鲤一个激灵,别开脸羞涩地点头。陆承昀看着她许久,忽然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你,和往日有些不同。”
池小鲤的羞涩瞬间僵住。
☆、第三章 不然你离开三弟,嫁给我?
和之前有些不同?之前的她是怎样的?对陆承昀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吗?
池小鲤一头雾水,但她面上还要强装淡定,在陆承昀的目光下,扯着嘴角道:“呵……呵呵……大概是……被大娘这件事吓到了,所以,难免心理有些疙瘩。”
陆承昀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两个人再往回走的路上,就没有什么话了。池小鲤是不敢开口,怕又露出什么破绽,陆承昀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直静默无声的,让池小鲤有些紧张。
快走上通往到三房院子的路上的时候,陆承昀忽然停住了。池小鲤也跟着停下步子,奇怪地看向他。陆承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种有些小亲昵的动作他似乎越做越熟练了,“从这里过去,不一会儿就能到三房,我就不送你了。毕竟是夜晚,以免落人口实。”
池小鲤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将身上的陆承昀的衣服脱了下来,递还给他。陆承昀接过衣服,也没穿上,只是望着她温柔地说,“快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
哎呀,她这个恩人真是温柔体贴到没谁了!
池小鲤心口充盈着一股子难以说明的心情,对他微微颔首,便转身朝院子走去了。快走到院子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那抹白色的影子在树影之间模糊可见。
她冲他挥了挥手,转头准备继续往院子走,结果一转头,却发现院子门口多了一个人!池小鲤心里一跳,定睛看去——陆承暄!
“夫人。”陆承暄见她看见自己,也不躲,也不避,缓缓朝她走来,走了几步,咳嗽了几声,他才苍白着脸问,“你方才是在跟谁挥手呢?”
在看见陆承暄的时候,池小鲤还忐忑地拜天拜地希望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可事实是残酷的。
池小鲤张了张嘴,脑子飞快运转,扯谎道,“就……就觉得天上的星星好多,挥挥手看能不能挥散嘛!”
明知道池小鲤是在信口开河,陆承暄却淡定地看着她,淡定地回答:“真有童心。”
池小鲤尴尬地笑笑,“呵呵……好说,好说……”
之后陆承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深,衬得他的脸色更加雪白了。池小鲤也不敢说话,也默默地看着陆承暄。
这场景,似乎和方才同陆承昀的一路,有些相似啊。
池小鲤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打这次醒来之后,每一刻都是在玩心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承暄眉眼动了动,忽然握了她的手。这动作来得突然,池小鲤没有来得及避开,就被陆承暄拉着朝里走去,耳边听见他说,“不早了,回房吧。这两日怕是也没有休息好,还是多休息休息。”
“我……我白日里睡了很久了……”
“该睡觉的时候,就得睡觉。”
陆承暄的话有些硬,池小鲤再什么都想不起来,对陆承暄的喜好也没有了印象,但此刻她能感觉得到,此刻他在生气。她也不再吭声,只默默地低下头,一声不吭,由他拉到了卧房。
这个陆承暄,看起来并没有记忆册里面的那么好嘛!之前的她是不是写错了?
陆承暄将她送到房间门口,池小鲤看了他一眼,乖乖地进去了。陆承暄看着她进了门,才转过身,朝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抬起一直垂在在身侧的左手,蜷成拳的手摊开。他的手心中躺着的一篇薄薄的东西,即便在薄如纱的月光下,也发出微微的光芒。
他低头看了那东西许久,又回头看向屋内。屋内池小鲤应该已经睡下了,进门后点的灯已经熄灭,屋中的漆黑一片透过窗纸渗透了出来,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片。
“小鲤……”他低声念出池小鲤的名字,而后轻轻蹙起了眉,似乎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他的尾音被风吹散,藏在了接踵而至的咳嗽声中。
第二天早上,池小鲤是被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吵醒的。她刚想怒骂一声,就听见外头莺歌叫道:“哎呀我的六少爷!三少夫人还在睡呢!你这样敲这么大声,当心三少夫人出来撕了您!”
听到莺歌的话的池小鲤有些郁闷。虽然被吵醒很是不爽,但她有这么恐怖吗?
外面的陆承皓听见莺歌的话后,倒是没有再接着敲门,只是提高声音说,“撕了就撕了!我就是想看看三嫂怎么样了嘛!我刚回来,就听说三嫂受了诬陷。三嫂那么好的人,肯定被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现在估摸早就醒了。”
池小鲤眨了眨眼,看了看头顶的纱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人,真的说的是自己?
罢了罢了,横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见见那个小家伙吧。
记忆册里记载过,陆承皓是个可爱活泼的孩子,很喜欢陆承暄,也很喜欢他,对她很粘。既然很喜欢自己,那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