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侯爷要赶走红袖。”
此话一出,饶是池小鲤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也没有料到会是这般事,顿时秀眉微蹙,眸色暗了下去,“怎么回事?”
原来,这还是李氏小产的后遗症。昨日,陆彦在惩罚完陆承明后,细细思索了一下,觉得陆承明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还害得李氏失去孩子,都是因为红袖。
自打红袖进府,他就三天两头地闹事。不是和陆承旸吵架,就是和李氏争执。若是这红袖不敢走,这陆承明这种失常的状态,就还会出现。
其实陆彦的心理池小鲤能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平庸了些吧,但素来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但这次,因为一个女人,行为偏了,那肯定不是儿子的错,是这个女儿的错。
只是,你路走歪了,能怪路边的花吗?这花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就因为花好看,换条路了,所以现在要把花除掉?
所以,对于陆彦的心理,池小鲤理解归理解,但她绝对不能接受。何况,在侯府中,和她关系密切一点儿的,也就只有红袖了。
这么想这,池小鲤站起身来,决定去主院求个情。燕舞担心地看着她,“三少夫人,您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去,怕是会惹到侯爷的。就怕到时候他不仅不听您劝,还会迁怒到红袖姑娘身上,那就弄巧成拙了。”
池小鲤想想也是,以陆彦的性格,是不喜欢有人指手画脚的。她若是就这么直接跑过去跟他说,不能赶走红袖,他指不定一不高兴,就罚自己禁足了。
一个人在家已经很无聊了,如果还禁足……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于是,池小鲤又坐了下来,问燕月陆彦对红袖的驱赶计划大概什么时候实行。燕月说,今天听见有人来五房传达了陆彦的意思,但是陆承旸不同意,所以还在僵持中。
池小鲤想,今天应该是没有结果的,干脆等陆承暄回来合计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陆承暄成了池小鲤的精神支柱,而她也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陆承暄已经开始干涉起侯府的事情了。
他或许,依旧那么聪明,更或许,对这座侯府,也有野心。
今天的雪缠绵地下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慢慢地停了,但地上已然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去,会嘎吱嘎吱作响。
自打送走了燕月后,池小鲤开始等着陆承暄回来了。可是今日,陆承暄似乎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过了下朝归家的时间好几个时辰了,也么见他回来。如今天已经黑了,外面的白雪地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厨房的饭热了几道,池小鲤才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伴着嘎吱嘎吱踩着雪的声音,进入了门口。
“你回来了!”
池小鲤从奔到门口,见陆承暄穿着朝服,正在门口跺脚,像是要跺掉脚上的白雪。听见池小鲤的声音后,陆承暄抬起头来,英俊好看的面容在烛光的晕染上,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第二章 不是要吃饭吗?还是你想做些别的什么?
池小鲤白了他一眼,“没有。”说完,她见陆承暄耸了耸肩,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失望,接着,转过身,将风氅挂在了一旁。
池小鲤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说:“好吧好吧,自打你当了官以后,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有些无聊,偶尔也是会想你的啦。”
“偶尔?”
“好吧,”池小鲤嘟了嘟嘴,“时常。”
陆承暄转过身来,烛光之下,他那清俊的眸子微微地一抬,含着笑扫了过来,那笑容通过眼眸都快溢出来了。
接着,陆承暄微微抬起手,张开双臂,池小鲤扑哧笑了一声,还是走了过去,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唔……还是陆承暄身上的气息最舒服了。
可是,池小鲤抱了他半晌,也没感觉到他回抱自己,不由得有些好奇,从他怀里抬起脸来,仰头看向陆承暄。
陆承暄也低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我是想让你帮我更衣。”
池小鲤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顿时一股臊意窜了起来,忙放开陆承暄,还郁闷地推了他一把。
哪知,池小鲤的手刚碰到陆承暄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按住。接着,腰背后面伸来一只手,将她往前猛地一按,池小鲤就又栽到了陆承暄的怀里。
“你……”池小鲤郁闷地抬头,正要指控某人的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刚说完一个字,就被堵住了嘴,剩下的字句全部吞噬在彼此的温热的呼吸中。
深吻停止后,池小鲤连连喘着气,靠在陆承暄的胸口调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恢复正常。接着,她抬头看向陆承暄,本就清澈的眼眸里此时漾满了水,再加上她和脸色同样嫣红的唇,顿时让陆承暄的眸色又深了一分。
“等等!”经过这些日子的亲身经历,池小鲤已经十分了解他这个眼神的意义,忙伸手抵在他胸口,结结巴巴地说:“昨,昨晚都还没好呢……再说,再说我们都还没有吃饭!”
看见池小鲤这么紧张兮兮地样子,陆承暄嘴角微微一挑,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往里面拉。池小鲤不知道作为一个病人,为什么陆承暄一点儿都没有病人的样子,正想着要不要大声呼救,却忽然身体往下一坠,被按在了椅子上。
“不是要吃饭吗?”陆承暄见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对她挑了挑眉,“还是你想做些别的什么?比如……”
“啊,吃饭!”池小鲤机智地打断了他,然后趁着他还没有反悔,大声地冲着外面叫道,“莺歌,燕舞!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来吧!你们三少爷饿了!”
陆承暄忍俊不禁。
在等着饭菜端上来的过程中,池小鲤抬手将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侧头看他,有些好奇地问:“平时一下朝,你基本就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陆承暄笑了笑,说:“和四殿下聊了一会儿。”
“嗯?聊什么?”
“朝廷中的事。最近不太太平。”
陆承暄说完这句,没有继续说下去。池小鲤也知道是因为旁人在,也没有继续问,等菜上齐后,她屏退众人,才接着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承暄颔首。
原来,近几日,太子和二皇子的争夺又开始了。或者是,一直都在进行中,这些日子更厉害了。起因是,不久前,一个很出名的戏班进京。二皇子手下的人见二皇子今日愁眉不展的,为了讨好二皇子,便包下戏班在京中唱戏的戏楼,请他来听戏解解忧。本来一切都没什么事儿的,谁知到了开唱的那天,有人非要吵吵嚷嚷地要进来听戏,不论戏楼的老板怎么说都不听。到最后,闹事儿的人呢直接亮出身份——我是太子他亲娘舅,你让还是不让!
这戏楼老板顿时受到惊吓了。你想想,里头坐的是二皇子,外面是太子他娘舅,他要怎么做才不得罪人呢?
于是,机智的老板将选择权推给了戏班子,戏班子一看,我们也只是个唱戏的,只负责唱戏收钱就好了,哪里管的了这么多?于是,他们就报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本来听戏听得好不得的,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结果哼着哼着就发现这唱戏的脚步也错了,唱词也变了,顿时有些奇怪。按理说,这种红了很多年的台柱子,是怎么都不会连着犯错的,就算犯了,那也能很快地弥补回来,现在是怎样?台柱子唱戏前拉肚子拉到腿软了?
正在二皇子板着脸准备找戏班班主追求责任的时候,戏班班主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跟他说,二殿下啊,不是我们吃坏了拉肚子拉到腿软,实在是外面在闹事儿啊,我们这没法儿好好唱啊。
二皇子一听,怒了,“哪个不长眼的在外边儿闹事儿?不知道本殿下在这里嘛!”
戏班班主苦着脸说,“知道啊。”
“既然知道,轰走便是,让他们下次再来。又不是你们只唱这一场!”
戏班班主咳嗽一声,说:“这是在京中的最后一场了。”
二皇子皱了皱眉,“实在不行,给点儿钱就好了。这些规矩,还需要本殿下教你们吗?”
戏班班主叹了口气,“二殿下,这不是给点儿钱就能打发的。外边儿的人和您一样,草民也得罪不起的。”
“哟呵,谁啊?”
“太子他娘舅。”
一听到太子的名字,二皇子就怒了。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太子那派动不动就反驳他们的奏折,连累地他好几次被皇帝老头训斥。现在倒好,他好不容易来听个戏解个烦,太子又来找他的茬儿?
嘿,更何况,这次来找茬的,还不是太子他本人!怎么滴,欺负他最近日子不好么?你太子来了我都不怕,何况你娘舅?
于是,二皇子一不开心,就挥了挥手,叫大家站起来,喊了一个字:“打!”
最后,戏没唱完,戏楼也砸了,破桌子烂椅子随处都是,二皇子的人和太子的人,各个打得鼻青脸肿,连二皇子都挂彩了。
这事儿闹到了皇帝那里,自然两边都讨不到好。不过皇帝还算是比较公正,虽然他最近训斥二皇子的次数比较多,但这事儿,明显就是太子那边闹起来的。而且,这娘舅还不是太子妃她哥哥,只是一个宠妾的哥哥,简直毫无尊卑之分!
于是,皇帝一声令下,虽然两边都罚了,但是对太子的责罚更重一些。这之前看着太子似乎更风生水起的那些墙头草大臣们,瞅着太子好像有失势的危险,就纷纷倒向了二皇子。
听完陆承暄的讲述,池小鲤在另一头笑得前俯后仰,直觉得这太子和二皇子简直是够了,这么点儿小事也能闹起来,改明儿是不是两个人在进宫的路上遇到,谁先进宫门也要争一下?
陆承暄笑了笑,十分认真地说,“他俩就这事儿,已经吵过一回儿了。”
池小鲤张了张口,似乎看见了有一个陆承明和陆承旸。
不过说起来……
“那些墙头草大臣们,就没觉得如今四殿下领了官职,虽然……唔,比较闲散,但也是个不错的开头。他们就没想着投靠一下?”
陆承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池小鲤似乎看出了赞赏的意味。而陆承暄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最近确实有几位大臣向四殿下表达了心意,其中不乏你说的这类。”
“不乏?”池小鲤眨了眨眼,“那就是说,也有的是真的来投靠的?并不是因为最近的形势?”
陆承暄淡笑道:“无所谓真不真,最主要还是要看我们,留不留得住人。”
听起来很复杂很有深意的样子,池小鲤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混迹下侯府还是可以的,这朝堂诡谲,个中复杂,她还是不太了解的。
于是,她放下胳膊,耸了耸肩,说:“好啦,这些我也不太懂,反正,我知道你站在四殿下这边,我站在你这边就好了。”
陆承暄伸手摸了摸池小鲤的头发,带着宠溺,“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池小鲤冲他一笑,“好啦!民以食为天,先吃饭。”
大概都饿了,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饭,等丫鬟们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池小鲤看见了燕舞,瞬间就想起燕月托付的事情,顿时一拍脑袋,吓了陆承暄一跳。
“你这是……想吃西瓜了?”陆承暄狐疑地看着她。
池小鲤白了他一眼,说:“我差点儿忘了,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
“因为大嫂小产的事情,父亲想把红袖给逐出侯府。你看……你能不能从中斡旋一二,留下红袖?”
陆承暄迟疑了片刻,说:“我可以同父亲说,但是,你觉得留下红袖,大哥就真的能迷途知返,自我改正?”
说实话,池小鲤是不信的。
不过……
“如果红袖一直在,那哥和五少爷之间,就会形成一个掣肘的关系。这对于你来说,是有利的啊。”
听到这话,陆承暄倏然抬眼看她,眸子深处一闪而过一道锐利光色。
☆、第三章 软禁
见陆承暄用这么犀利的目光看着自己,池小鲤有些慌张地问:“怎么了?”
陆承暄眯起了眼,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开:“方才你还说对这些不懂,我瞧着你很懂的样子。”
池小鲤装傻。
陆承暄伸手握住池小鲤搁在膝盖上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小鲤,你应该知道我在侯府中的地位,我是有这份争夺的心,但是……”
“我知道。”池小鲤打断了他。
她知道“但是”之后是什么,无非就是如今陆承暄的任何条件都不太好,尤其他的身子,时好时坏的。虽然母亲王隽雅做了侯府的夫人,但是,府中积累下来的人脉,多数都是徐莹的,即便徐莹走了,还有陆承明和陆承旸。她要从他们手中将人都拉过来,实属不易。
如今她虽然做事深得陆彦的看重,无非是她并没有下狠手剪断徐莹留下来的羽翼,只是在潜移默化地培植着自己的人。而她在做事上,也算是无功无过。所以,陆彦觉得她好。
对男人来说,一个太锋芒毕露的女人,其实并不讨喜。
只是,池小鲤愿意相信陆承暄不是这样的人。
“陆承暄。”池小鲤在心思转了五百回后,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叫了陆承暄的名字,“我既然答应过你,除非生死,我都不会离开你。这句话自然是真的。所以,在我陪着你的这段路程中,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说完,池小鲤又加重重复道:“无论什么。”
话音彻底落了之后,屋中有片刻的静谧,静得可以听见彼此那清晰的呼吸声。
而在这安静之中,池小鲤看见陆承暄的眼眸里,仿佛有风起云涌,那般波澜壮阔之下,深邃不可探知的地方,窥见几许情深。
或者,不止几许。
因为,下一刻,陆承暄忽然倾身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池小鲤能清楚地感觉到,箍在身后的手臂在一点一点加重力道,却又不是很过。似乎将她紧紧按在他的胸口,但又不会弄疼她。
这么多日来,池小鲤早就慢慢了解了陆承暄的习惯,知道他现在是动情的表现,便埋在他怀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