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映听到这话竟然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慢慢都是嘲讽,“你怎么扯到了寻梅的头上?”
柳惜玉一脸委屈,“因为你将她一直藏在院中,甚至怀疑起我腹中的孩子……”
看着柳惜玉这般模样,又听着她的指控,陆承映只觉得好笑异常。他眼角微微一敛,转头对着柳惜玉,一字一句道,“我之所以怀疑你的身孕是假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多龌蹉的念头,而是……你根本不可能有身孕。”
柳惜玉一脸震惊地看着陆承映,只觉得这句话分开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就是放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见柳惜玉似乎有些懵,陆承映微微眯眼,视线下滑看向她的肚子,然后慢条斯理道,“那日我请大夫来给你看诊,大夫就告诉我了,你身体太寒,无法受孕。所以你告诉我,你肚子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听完这句话,如果之前柳惜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的话,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声音似乎一下子全部抽离出去。她听不见陆承映说话,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说话,她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瞬间凉了下去。
她……无法受孕?
意思是,她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不,怎么可能。
“你骗我,怎么可能!我自幼都是健健康康的,怎么可能会无法受孕!”能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是多少女人这一生想做的事情。明明大家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肯定是假的!
见柳惜玉不信,陆承映表情依旧冷淡,“你若不信,我将大夫叫来给你瞧瞧,你就知道。”
说着,他就要起身。柳惜玉忙叫住他,喊道:“你请来的大夫,说不定早就被你收买了!”
陆承映扭头看她,“那你自己去请人来看看吧。”
柳惜玉握紧拳头,哪怕看见陆承映这么淡定,多少知道了这件事的真实度。但她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叫来丫鬟,去请那位自己未出嫁前,时常给自己家的女眷看病的大夫。
在等待大夫的过程中,柳惜玉和陆承映一左一后地坐在饭桌前。陆承映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柳惜玉哪里还吃得下?她满脑子都是“不可能,这绝对是假的”。
如果……如果她的身体有问题,自己还在家里的时候,母亲为什么不告诉她?大夫也没有同她说过这些事。如果她真的不能受孕,母亲怎么会让她嫁进侯府,这不明摆着是要看着陆承映纳妾的。
一个时辰后,大夫到了。
柳惜玉将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只留下她和大夫、还有陆承映。大夫直觉有问题,一听柳惜玉直截了当的问题,顿时都傻眼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没……没有的事……”
一旁的陆承映淡淡道:“大夫还是说实话吧,这侯府,没那么好出的。”
大夫一听就怕了,毕竟这侯府四少爷是在刑部工作的,谁都知道。而柳惜玉明显不是让他来撒谎的,而是一直逼着他说出实情,他一闭眼一咬牙,交代了:“是,四少夫人确实不能受孕。这就是,柳夫人是知道的,但她不准我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柳老爷都不知道。”
柳惜玉当下心就凉了。
“她知道……她知道为何要让我嫁进来……”
大夫为难地看了陆承映一眼,实话实说:“一来,柳夫人知道您喜欢四少爷,自然还是希望您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二来,她觉得,如果您到时候没有身孕,四少爷可以纳妾,这无关紧要;最主要……最主要的是……她怕您因为这个……不好嫁人……”
伴着大夫最后的一句话,柳惜玉的手上传来“咔嚓”一声,指甲被硬生生掰断了。她深呼吸一口气,低低问道:“那我那所谓的凤命,是不是也是我母亲为了让我嫁到侯府,采用的法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夫低着头道。
虽然大夫没有回答,但柳惜玉知道,这命格也多半是伪造的。
她的母亲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她嫁出去,又是捏造命格,又是瞒着她不能受孕的事。而她的夫君呢?怪不得那日大夫来看过后,很少来她这里歇息了,难怪一听说她有了身孕,是那般表情,原来他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瞒着她?母亲瞒着她,或许是为了她好,那陆承映呢?也是为了她好吗?
柳惜玉不这么认为。但是当着外人,她不好多问,她只是揉着头,让人送走了大夫,又回到了和陆承映单独一室。
房间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柳惜玉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斟酌很久,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陆承映的回答很镇定,很快,大约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四少夫人的位置依旧是你的,但我会纳妾。”
柳惜玉攥紧了手,“纳妾?让她们的孩子继承你的位置吗?”
“这没有讨论的意义。”
“为什么没有!”柳惜玉提高声音,“难道从此要让我看着别人给你生儿育女吗?!”
陆承映冷眼看她,眼底有怜悯,“惜玉,你是聪明的女人,你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应该说,对你来说,没有别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 休妻
^_^柳惜玉的心都寒了。
这个男人啊,根本没有爱过她,甚至根本就没有心。难怪她用了这么久,也捂不热他的心。
她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确实,理智地来说,如他所说的,自己坐稳这四少夫人的位置,看着陆承映纳妾,生子,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谁能保证,他纳的妾不会是他所喜欢的呢?谁又能保证,那个小妾,不会母凭子贵,要夺去她的位置呢?
而最重要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柳惜玉如何能保持理智。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承映十分淡然地看着她,“去和父亲、母亲承认你是假孕,然后好好地坐这个四少夫人的位置。”
柳惜玉心头一紧。
承认自己是假孕?当自己承认了,恐怕这个四少夫人的位置,也坐不稳了吧。
“我不去。”
“为何?”
柳惜玉冷笑一声,眼底却隐隐红了,“四少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去承认了,这个位置我怎么还可能坐得稳?无非是更方便你纳妾了吧!”
陆承映看着她,没有说话。
柳惜玉继续质问道:“其实,你早就想逼我走了,是不是?”
听见柳惜玉的话,陆承映表情依旧未动,就像是一潭平静的死水,起不了任何波澜。
“你说话啊!”见陆承映没有回答自己,柳惜玉愈发觉得自己是猜对了,顿时就有怒火的火苗在心头燃起。
陆承映依旧没有说话,却转身朝桌边走去。柳惜玉不知道他这举动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跟了过去。只见陆承映抽出一张白纸,缓缓摊开,捋平,然后提前搁在架子上的笔,润墨,提笔慢慢写下来两个字:休书。
柳惜玉瞬间觉得,有什么从心底深处窜了出来,带着熊熊怒火。
“你什么意思?!”
陆承映头也不抬地回答:“既然你说我是要逼你走,那我就成全你。”说着,他开始写下第一个字。
柳惜玉伸手去夺笔,奈何她身为女子,本就不是男人的对手,加上陆承映是习武之人,稳得很,无论她如何使力都夺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柳惜玉慌了。
她是这么问他的,她是这么怀疑他的,但是,不代表她想走。被休……这简直比不能生育还要让她觉得羞辱。
被慌张和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柳惜玉,同陆承映拉扯着,不仅没拉动陆承映,反而被陆承映撞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柜子上有东西被撞倒在地,她低头一看,只见摔在地上的,是一个烛台。
几乎是想也没用想的举动,柳惜玉俯身捡起烛台,拔下蜡烛,一咬牙,红着眼举着烛台就朝着陆承映的背后刺去。
皮肉的撕裂声后,是嫣红的血顺着烛台流了下来。柳惜玉似乎瞬间醒悟过来,忙松手,那依旧扎在陆承映背后的烛台,像是一把闪着光的利刃,灼伤了她的眼和她的心。
******
“什么?!四少夫人被休了?!”
池小鲤刚喝了一口鸡汤,还没咽下去,就被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震惊得喷了出来。还好陆承暄在另一边,这才免了遭殃。
陆承暄从一旁的燕舞手里接过帕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替池小鲤擦拭了嘴角,微微蹙眉道:“四少夫人被休,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池小鲤撇了撇嘴,道:“好不容易来个对手,我这还没出手呢,她就先自个儿倒了,这感觉……好失望。”
这话说得陆承暄一愣。感情这姑娘想的,和别人不一样啊。
“说起来,她为何被休?”池小鲤想起问题所在,搁下手里的盛着鸡汤的碗,好奇问道,“我看她样貌、身段、能力都不错啊,父亲和母亲也挺喜欢她的,好端端地怎么就被休了?”
说话间,陆承暄已经收回了手,将帕子递还给燕舞去清洗,自己则稍稍挽了一分袖子,端起被池小鲤顺手搁在案几上的鸡汤,舀起了一勺,“听说,她刺伤了四弟。”
“唔……什么?”池小鲤含了一口鸡汤,匆匆忙忙吞下去,问道:“她那么爱四弟,为什么会刺他?”
陆承暄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池小鲤嘴边,“从母亲那里私下传来的消息,据说四少夫人不能生育,四弟想休了她另娶,她一气之下就拿烛台刺伤了四弟。”
池小鲤呆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信息量未免太大了吧!她需要好好整理整理……
这柳惜玉竟然不能生育,而她长得真好看,陆承映竟然半分恻隐之心都没有,他想再娶几个?娶到升到儿子为止?啧啧,看起来这么正直有为的少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见池小鲤的想法,陆承暄当场差点儿笑了出来——这池小鲤的想法,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呢?”池小鲤又就着陆承暄的手喝了几口鸡汤,问道。
陆承暄慢条斯理地说:“还能怎样,自然是休了柳惜玉。既不能生育,还刺伤了夫君,这样的妻子对四弟他们来说,怎么能要?”
池小鲤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为柳惜玉惋惜。有才有貌的女子,就因为这些,就成了男人们嫌弃嫉恨的对象。
男人真是……狠心起来,让人心寒啊。
这么想着,池小鲤不由得看向对面的人。如果自己也同柳惜玉一般,他会不会也要休了自己,另娶佳人呢?
见池小鲤用一种研判的眼神看着自己,陆承暄似乎知道了她想问什么,轻笑了一声,说:“你想想,你是个妖精我都敢要。还有什么不敢的?”
池小鲤想想也是。如果柳惜玉是个妖精,怕是陆承映他们不仅要休了她,估计还要杀了她吧。这么说起来,自己找的这个男人,还是个绝世好男人呢。
这一遭做人,赚了啊。
池小鲤兀自得意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戳了戳正转身将空碗交给绿意的陆承暄,低声道:“如今四少夫人走了,这四少爷身边少了一个人出谋划策,我们……”
陆承暄转过身,对着池小鲤勾了勾嘴角,“我们该把六弟的仇,报回来了。”
池小鲤连连点头。她想着那个曾经活泼可爱,如今呆傻木讷的陆承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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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炎炎夏日结束在第一阵凉爽的秋风中,秋天到了。
池小鲤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掐指一算,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渐渐显怀。陆承暄有时候会俯身靠在她的肚子上听动静,有两次刚好孩子踢腿踢到他脸上,这个一贯还算淡定的人忽而笑得像个孩子。
池小鲤觉得很幸福。即使最近因为孩子睡不安稳,老是憋气,更不能久坐,十分辛苦。但她每每摸着肚子,看着陆承暄一下朝就大步走过来的身影,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很好。
最近侯府里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除了四房里少了一位女主人。
不过这对于陆承映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当初会娶柳惜玉,只是因为寻梅的要求。他虽然为人冷清了些,但还是对自己的母亲很孝顺的。
这次休妻,寻梅自然是答应了的。和一个虚无的命格相比,她还是觉得子孙最实在。
陆承映又恢复了之前清冷的日子,有几次经过柳惜玉之前住过的房间,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他忽然还有点不习惯。但他向来是能控制情绪的人,所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直到这一天……
他如同往常一般,下朝回到侯府,刚到侯府大门口,就看见陆彦身边的师从站在门口,见他下马,就朝外面走了几步,似乎专程在等他。
“四少爷。”果不其然,陆承映踏上台阶,走到他面前时,他果然叫住了自己,“侯爷在前厅等着你。”
陆承映心中微微一顿,问道:“父亲找我有何事?”
那随从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四少爷去了就知道。”
陆承映跟着他到了前厅,跨过门槛进了门,见陆彦和王隽雅一左一右地坐在上座,正要请安,这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下面的一张椅子删个,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几个月前刚刚拿了一纸休书,离开了侯府的柳惜玉。
她怎么会在这儿?
陆承映心中升起疑问,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朝着陆彦和王隽雅一一请了安。请完安后,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父亲找我有事?”
“嗯。”陆彦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
“那……父亲有何事?”陆承映问着,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柳惜玉。他直觉柳惜玉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陆彦找自己,肯定是因为她。
只是,会是什么事情呢?
“知道我叫你过来有什么事吗?”陆彦又开了口。
陆承映摇了摇头。废话,他要是知道是什么事的话,刚刚何必多此一问?
他摇完头,见陆彦的脸色沉了一些,心里顿时有不祥的预感。接着,他就看见陆彦将头转向一旁的柳惜玉,出声道:“柳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