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下辈子- 第40部分

我的心一酸，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大叔！”，我轻声地叫。

他没有反应，仍旧是呆呆的坐着。

“大叔！”，我提高了声音。

他缓缓的抬起眼，看了看我，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他竟然跳了起来。

“肖雨，你是肖雨，你这个魔星，你这个妖精！”，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我看着他冲近了自己，看着他举起了拳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打我一顿可以让他疏解心头的积郁，我愿意承受。

然而，拳头却久久的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蹲到了台阶上。

“你走吧，我们不想看到你！”，他沉声说。

“阿姨在家么？”，我轻声问。

“她更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你们不想见到我，也完全明白你们内心的伤和痛，可是，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亚飞如果看到你们这个样子肯定不会安心的，他……”

没等我说完，大叔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咆哮道，“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混帐东西！”

他的神情很是吓人，似乎提到的是一个痛恨异常的仇人。可是，刚刚说完，两行老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了。

大门开了，许多人涌了进来。

同时，我看到亚飞的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阿姨！”，我惊呼出声。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深陷，眼眶发红，白发潇潇。过去那个一脸祥和，像妈妈一样的阿姨已经完全不存在了。这就是悲伤的力量，它可以把所有的欢乐和青春毫不留情的全部带走。亚飞阿，你都做了什么，如果知道叔叔阿姨变成这样，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么？

后面的两个人肯定就是亚飞的弟弟和妹妹，模样有七八分相似，弟弟略白些，妹妹更加秀气。上次跟亚飞来的时候，他们刚好去了姥姥家，所以没有看到。只是听说他们都很争气，读了不错的大学。

“三哥三嫂，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竟然祸害人到家里来了，打他，往死里打他！”，是那个刚才在街上喊我小妖精的女人。

“对，打他，给亚飞出一口气！”

“打他！”

院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叫嚷着，似乎每个人都对我满腔的痛恨。看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突然想要放声大笑。这些个人当中也许真的有几个人是心疼亚飞，声发自肺腑，可是更多的人只是凑热闹吧。看看他们那种兴奋的眼神，似乎在说“快打啊，快打啊”。

人啊，怎么可以这样呢！当别人身处逆境时，不是应该伸出援助之手么，在不济也不能趁火打劫吧！可是，纯朴的乡亲们的纯朴呢，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真的就像某些人说的，世风日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哪里是一方净土！

被打了

我看着亚飞的弟弟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他的妹妹紧跟在后面。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来今天我这顿揍是无法逃脱了。虽然早就想到了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可是这种场面也着实的出乎了意料。没有办法，只能够等着，等着拳头落在身上，等着他们解气为止。

“亚路，你等等！”，杨妈妈的话响起，适时地阻住了他。

“啪”的一声，我的左颊实实的挨了一下，那是后来居上的亚飞的妹妹。

“打得好！”，喝彩声此起彼伏。

我木然的站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丫头下手还真狠。

“亚婷，你这孩子，我不是都叫你们停手了么！”，杨妈妈有些无奈的说。

“打他一巴掌我都不解气，难道妈妈就不想为哥哥出气？”

“人都没了，出气还有什么用！”

“都是他害的！”，说这她又举起了巴掌，亚路也跟着举起了拳头。

也许是触动了对哥哥的回忆，他们的眼睛有些发红。

“住手，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难道还嫌我伤心不够！”，杨妈妈厉声说。

“杨妈妈，谢谢你，不过如果打我一顿能够化解你们心中的悲痛，你们就打吧！”

“孩子，你也够不容易的，这都是命！”，杨妈妈往前走了几步无比伤感的说，“各位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心疼亚飞那个孩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总不能再逼死了这个孩子啊！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三嫂，你就是心善，按我说我们亚飞死了，绝对不能便宜了他！”

“大伙儿放心吧，我们会处理的，这不亚路和亚婷都在，你们就放心的回家吧！”

围观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我像个木头一样站着，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过，思维也停止了。

大门被关上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还有我，顿时安静了下来。

“肖雨，你还来干什么，亚飞已经不在了？”，杨妈妈冷声问。

我疑惑，刚才跟我说话的杨妈妈和现在的杨妈妈是同一个人么？

“我来看看你们，也想顺便去看看亚飞！”，我低声说，“我知道你们认为是我害死了亚飞，不想见到我，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自责，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亚飞他会这么看不开！”

“没有想到，你说的好不轻松，如果想到了你还能站在这里么？你知道吗，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混蛋，我尊敬的哥哥、爸爸妈妈最疼爱的儿子没了，他是那么的优秀，他一直是我和妹妹学习的榜样，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你怎么这么残忍？”，亚路哽咽着说。

“你走，你走，我们不想看到你！”，亚婷过来使劲的往外推我。

“肖雨，你不该来的，你这等于是往我们伤口上撒盐啊！”，杨妈妈哭着说，“虽然我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可是我一个大好的儿子没了，你却活生生的站在我们面前！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亚飞已经把媳妇领到家里了！”

“是亚飞临终前拜托我照顾你么，另外我也想去看看他！”，我低声说。

“我爸妈还有我和亚婷，不用你这个妖精假好心！”，亚路大吼。

“你们真的觉得我是妖精么？”，我悲伤的问。

“难道你不是？”，他反问。

“阿姨，你也这么认为么？”，我看向杨妈妈，希望她可以说“不是”。

“肖雨，你不该长的这么好看！”，她叹口气说。

我的心往下沉，往下沉。

长什么样子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么？长得好看难道真的是罪么？

“阿姨，什么也不说了，我想去看看亚飞，可以么？”

“看什么看，人都没有弄回来！”，杨爸爸头沉声说。

“你真的想去么？”，杨妈妈问。

“是的，我知道那也许只是衣冠冢，可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看看！”

“好吧，亚路，你领他到后山去看看！”，她似乎是无奈的对亚路说。

“我不去，干什么让他看，难道哥哥死了都不得安宁！”，亚路摇头。

“去吧，也许亚飞真的有知，他可能希望看到肖雨吧！”，杨妈妈说，“看了，领他回来，今晚住这里，明天早上再走！”

“谢谢你，阿姨，真的谢谢你！”，我深深的鞠躬。

“不是看你，我是看我们亚飞！”，说着话，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亚路和亚婷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终于没有再说。

“走吧！”，亚路看也不看我，径直往外走。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

萧瑟的凄凉

他走的很快，一路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还好，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翻山越岭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这小小的后破。

亚路在半山腰的一个矮崖前停了下来，把头扭向了一边。

我看到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土丘，还有灰烬的痕迹。在我们家乡有一种说法，不是正常死亡的人不能埋进祖坟，只能由家人随便的选个地方埋了，三年后再回迁。

我弯下腰，从书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钱，点着了。

“亚飞，你在这里么，我来看你了，肖雨来看你了，给你送钱来了！”，我轻声说，“你可真傻，选择了这样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却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你不仅傻，而且自私，杨妈妈他们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还有你的弟弟妹妹。”

“不许说我哥自私！”，亚路突然说，“还不都是你害的！”

“他抛开了养育自己这么多年并且寄予厚望的父母，他为了自己的解脱忘记了为人子的责任，他以为留下一笔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可是他想过没有父母想要的并不是钱，这样的他难道不自私么？你们恨我、怨我，我没有怨言，可是即使只是一个朋友也不希望亚飞去死，更何况我呢！”，我悲声说。

亚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亚飞，我就不再说你什么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只希望你如此做是真正的得到了解脱，希望你在那边可以活的轻松快乐！”，我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叔叔和阿姨的，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谅解我，但我相信会慢慢的变好的！”

“肖雨，说实话，你喜欢我哥么？”，亚路突然说。

我看看他，“我跟亚飞是好朋友，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你喜欢我哥么？”，他重复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说，“喜欢不喜欢现在还重要么？”

“你喜欢我哥么？请告诉我！”，他并不放弃。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我肯定会喜欢他，亚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孩，帅气、温柔还很有才华！”，我说。

“这么说你并不喜欢我哥？”，亚路逼近我说，“那为什么你要引诱他，还跟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有许多事情跟你说不明白，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跟亚飞究竟是谁欠了谁，为什么会有这种无法理清的纠葛！”，我说，“我不能说亚飞错，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只是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同样，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是很理智的在做出一切的决定。如果说有错，那就是命运，命运给我们开了这样一个不是玩笑的玩笑！”

“哥哥死了，我真的很恨你，不是单单的因为你让他走让了绝路，更因为为了你他抛开了爸爸妈妈、我还有妹妹！”，亚路说，“也许你说的对，这就是命，只是太残酷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人太脆弱了！生命就像是一个前途未卜的航程，谁也不知道归路在那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狂风暴雨！”，我说，“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努力的开心，努力的让人生更精彩！”

注定无眠

“回去吧，哥哥如果知道你来看他，肯定会很高兴！”，亚路说。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像来时那么快。我知道他跟亚飞一样是个善良的人，之所以那样对我完全是丧失至亲的痛苦所致。

杨妈妈已经开始做饭，亚婷在旁边帮忙。

“阿姨，我这就走，有时间会再来看你么！”，我说。

杨妈妈迟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其他家庭成员。杨爸爸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除却了初见到我是那一刹那的愤怒。亚婷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我，如果可以相信她会毫不留情的将我打入地狱。亚路的眼睛里是平静，就像是看着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人甲。

看来我必须要走了，没有人会挽留一个他们认为害死了自己亲人的人吧！

可是，我究竟在希冀着什么，按照本来的性格早就应该走出大门口了，不是么？

“我走了，阿姨！”，慢慢的转过身。

“肖雨，等一下！”，亚路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情么？”，我立定了脚步说，却不敢回头，害怕听到更心灰的话语。

“现在快要到晚饭时间了，早就没有车了，村子里没有旅馆，就是有恐怕你也没有办法住进去吧！”，亚路说，“你是打算走夜路回去么？”

我一阵黯然，这个问题自己也已经想到了，只是死皮赖脸不是我的性格，何况即使真的死皮赖脸也不见得能够被留下。所谓的打肿脸充胖子便是此时的我么？可是，心情也是不同的吧，即便是打肿了脸的胖子想必也是甘心情愿！

“谢谢你的提醒，总会有办法的，而且夜行者的感觉也许不错呢，很难得的尝试机会呢！”，我的声音极低，违心的话果然是连自己都无法坦然面对阿。

没有了声音，我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看来真的要做夜行者了。

“妈，不如今天晚上让肖雨住下吧，他一个人赶夜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亚路的声音适时的留住了我抬起的脚步。

还是不敢回头，杨妈妈并没有说话呢，还有杨爸爸和亚婷。

“哥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忘记了正是这个人把大哥害死了么？”，亚婷大声道，“还是你也被这个妖精迷惑了？”

“亚婷，不许胡说！”，亚路的声音里有着做哥哥的威严，“肖雨其实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的人，他也很是苦恼和无奈，对哥哥的死也很伤心和自责。”

谢谢你，亚路！

谢谢你肯站在我的角度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你也疯了，那个妖精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帮他讲话？”，亚婷尖叫。

“我不是帮他讲话，亚婷，你想想看，如果哥哥知道咱们让肖雨连夜离开，他会多么伤心！”，亚路话里的悲伤清晰可见。

亚婷不再说话，她排斥我，完全是因为亚飞的死。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否认亚路的话，因为那是她所无法接受的真实。

“肖雨，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杨妈妈顿了一下说，“不过，你最好安分点儿！”

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虽然内心里有一百个不接受，可此时却不能分辨。

忍耐吧，就当是为了亚飞！

我自己一个人睡在曾经跟亚飞一起睡过的房间，原本亚路是睡在里面的，已经被杨妈妈和杨爸爸叫到他们房间睡了。我知道他们不放心我，担心亚路也会走上亚飞一样的路。电子书，喜欢上我这个不该喜欢的人。可以理解，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但老人们的心已如惊弓之鸟。

躺在炕上，我久久难以入眠，想着曾经跟亚飞的点点滴滴，想着在这里第一次亲密接触，想着他写给我的片片细语，想着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切恍如昨日，却已经是天人永隔，疑似梦却不是梦。此刻，诺大的炕，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