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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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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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失落,是因为这样一来,来者很可能就不是……她了……我不信面对这一幕她还会冷静观察,只为了看看眼前这个人究竟死透了没有……

除非……等一下,莫非……

表面一动不动,心中已杂念丛生,正七上八下没着落的功夫,那人却又动了,随着最后两步沙沙靠近,接着是窸窣地衣料摩擦,对方似乎就蹲在了身旁,然后,就有一只手搭在了右肩上。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只搭在肩上的手有些迟疑,落下之后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如同唤人起床般轻轻推了推。

从始至终没有声音,只是轻轻推了一推。

这边闭眼,那边无声,所以不能看无法听,甚至闻不到,伏在草丛中呼吸间满满都是青草和泥土的气味,却差点仅仅因为这一推就要跳起来,那手是温暖的,柔软的,即使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得到,甚至都觉得,连手心大小似乎也正正好好到令人熟悉……

错觉?不是错觉?是不是错觉?脑中一片空白,终究还是忍住了,胸腔中再鼓点骤急,却强耐着不动声色,因为那端动作还在继续,身子已被小心地翻了过来,对方依旧不做声,搭在右肩上的那只手却开始轻轻游移,本以为这是在验查伤势,但当那触感停留在面颊上良久不动时,便知道自己错了。

这不是验伤,温暖的触感停留面颊良久,而后由眉目开始,仿佛描摹画像般,一路轻轻摩挲而下,无论怎么想,比起验伤,这样的接触更像是……亲昵之举……面无表情的装死由此愈发艰难,期待更盛之余,紧张也更甚,还夹杂了不安,毕竟,万一是错觉的话,万一此刻身边是陌生人的话……那岂不是……

所以该怎么办?头脑还没从刚刚的空白中解脱出来,多少有些患得患失……正犹豫之际,那触感已一路来到颈间,原本高山之上穿着厚实也不怕什么占便宜,却突然感觉那手一拉一扯,竟似乎是打算要扯开胸前衣襟!一惊之下不能再忍,蓦地出掌握紧那作祟的手,紧接着就睁开了眼!

各种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敌人,或者亲人;是,或者不是……明明各种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可这睁眼一瞥之下,却还是怔在了当场。

此刻蹲在身旁的那人,映入眼帘的那面容,分明……分明……是一位冷森森无表情的老妇人。

怎……怎么回事?有片刻踌躇,“老……”疑问几乎到了嘴边,却又旋即打住,眼前确实是位鸡皮鹤发的老妇人没错,乍一看几乎蓬头垢面老态龙钟到令人生畏,但再一细瞧,那双眼眸却分明晶亮有神,顾盼间光彩照人,嵌在那张丑陋难看的脸上,就仿佛在粗糙起皱的羊皮上嵌了两颗流光溢彩的宝石般极不相衬。

就算之前没听说过任何有关她改头换面扮老太婆的传闻,这样一双眸子,也是熟悉无比的。

顺势垂下眼帘,不动声色扫了她身上一圈,略嫌单薄的普通衣着没什么特殊,剑负在背后,也瞧不清楚是不是那熟悉的一把,但是……哪家老丑如斯的老妇人,身材却会如此婀娜柔美到令人似曾相识?

足够了,确定了。

确定的霎时,欢喜,辛酸,苦涩,如释重负……万般感觉齐齐涌上,太多强烈的情绪拥堵在心口让人不禁蹙眉闭目。

这样的神色似乎很容易被误会,所以自被握住后就动也不动的那只手倏地反握上来,一直默然不语的声音也终于响在了耳边。

“你……没事吧?哪里疼?”

她在问,却并不是熟悉的声音,或者说并不是熟悉的语气。一句简短的问话,有些生疏,有些冷清,还带着刻意为之的低哑。

因为这一声,刚刚还汹涌的情绪瞬间就悉数退潮了下去。

静默一会儿后,再度睁开眼时,我想自己的神情还算是坦然平静的。

疑惑地举目看着她,视线在那张木无表情的脸上又徘徊了两圈,再回头瞧了瞧那匹已安静下来的马儿,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上一笑,点头道:“没事,还好,只是头有点疼……刚刚突逢意外,真是多谢……女侠相救。”







☆、心疾



不知道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出戏续下来;不知道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唤出那一声:练儿,我知道是你。

但是,至少心中清楚的知道,从小到大这女子有多么倔,尤其那份绝然,简直和师父是如出一辙的。

天下聚散本寻常,昨日之事不可留——这样一句话,迄今记忆犹新。当年好不容易与横遭变故后的师父重逢,原以为是一切再度开始时,不想却反促她下定决心,留了这句话就飘然放手再不回头。

不用怀疑,我相信只要愿意,练儿也同样可以办到,一切,仅取决于她怎么想而已。

她怎么想?自己,不敢说尽能掌握。

即使敢说自己算天下间最了解她的人,却也从不曾将她尽在掌握过。

不敢说,所以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时唯一必须不择手段确保的,就是再不分开。千辛万苦获重逢,不管是将她留在身边或者赖在她身边,只要不分离就好,先确保从此常伴身边,其余的,再慢慢审时度势走一步看一步不迟。

类似的算盘并非突然间冒出来的。其实自从遭遇了飞红巾,开始将练儿的心境往不乐观方面揣测以来,就已经多多少少做过打算,而此刻那一声带了生疏与冷清,显然想要刻意伪装的沙哑问句,则促使人正式将这打算付诸了实践。

于是之后,强抑下想要相认的冲动,尽量随机应变地继续演起戏来。慢慢起身,得体道谢,再将受惊的驮马牵回棚中……为防对方借口看来什么大碍就转身走掉,做这些时还故意装作一瘸一拐有些身体不适。其实也清楚练儿并不是多么古道热肠的性子,若真想走时根本不会管旁人有什么不适,但我愿意赌,赌她纵然对眼前人存有什么疑虑和顾忌,却也不会袖手旁观一走了之。

事实证明自己赌对了,虽然继续木然着寡言少语面无表情,但眼前这位站得笔挺的白发老人果然没有离开,反而总在两步开外负手跟着,不近半分,也不远半分,只有那道明亮的目光仍紧紧锁定这边不放。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锐利,就仿若无形剑锋,即使不回头都感受鲜明。

心中暗叹一口气,在这样的目光锁定中慢吞吞拴好了马匹,没剧本的即兴表演很容易不知所措,在真正没想明白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前,只得转过身,含笑招呼这位理论上的陌生人先往屋里坐一坐,喝上一杯茶,也算聊表刚刚相助的感谢之情。

“我并没有救你,不过听到动静,顺道过来查看了一看而已,算不得相救。”嘴上虽然这么冷冷解释着,但她并没有真正拒绝的意思,在自己的坚持相邀之下,果真也就随之低头迈进了屋中。

狭小的石屋中其实很凌乱,陆续已搬走许多东西,根本不是接待客人喝杯茶的地方。我也是事急从权没办法,进屋就硬着头皮胡乱收拾出一块地方请她坐下,好在练儿素来对起居不讲究,似乎也没觉得这么乱有何不妥,盘膝坐下后只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就又将目光落过了我身上,低声问道:“这,就是你的家?”

幸而现在正背对了她生火烧水,至少暂时不必在神情上继续伪装了,稍有犹豫,却还是决定以实想告,也不回头,就那么边照看火边解释道:“不……我其实不是本地人,这里是一户采药人的家,我……是来求药的。”

“采药人?”重复着这词,也不知身后之人从中抓住了什么重点,她沉吟了半晌,才继续发问道:“这么说,你不是当地山民,而在这山上也没有什么……”不知为何到这里就拖了个长音:“……家人?”

一怔,隐约意识到她可能在介意哪方面,当下也顾不得演戏,回头就道:“自然没有。对了,这儿人烟少,女侠打山峰下来也不知可见过一对父子?那就是我说的采药人,小女子千里寻药而来,幸得老天垂悯,在这家采药人那里机缘巧合寻得了,为此心存感激没事帮他们做点儿家事,关系虽不错,但远称不上是家人。”

虽还不明白练儿心思,但既知道先前盯梢了两天的人是她,也就生怕有些场景她看在眼里误会了去,情急之下的一番解释其实稍嫌有些过了,但那边听在耳中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只“哦”了一声,就再无后话。

那张冷森森的面孔一直是木然着的,受这层伪装所累,我也无法从中看出半点端倪来,只得怀揣不安重新低头烧火。

静了一会儿,又听见身后低沉道:“你之前说什么千里寻药,莫非是身体不好?”

“……嗯。”折断一根树枝送进火中,这次是真不敢回头,只淡淡应道:“我心头有疾,唯一味灵药才能化解。”

想说实话……这瞬间,真好想说实话,想老实告诉她,自己的心疾究竟是什么,苦苦求这一味灵药又究竟是为化解什么,可是,怕只怕弄巧成拙。

那之后练儿就再没有多说半句话了,我原以为她定会继续追问点什么,打听点什么的才对,可是没有。自现身以来,她几乎一直表现得沉默寡言冷漠疏离,也不知道究竟是伪装的关系,还是……还是她如今的心性当真已有了莫大改变。

她究竟认出我了没有?这是此刻心中最大的疑惑。

自己装作不认识易了容的她,是想将主动权交给她,可她装作不认识半点易容也没有的我,却实在奇怪。当然练儿自幼倔强,又亲历了那一次“死亡”,如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心生怀疑都属正常,可那样一来,不是更应该着急去伪辨真才对么?沉默寡言如斯,反倒令人无可适从。

也曾想过,重逢时她或者会因介意容貌而不愿相认,但那都属后话,如今她却连辨也不辨,难道是已断定了我并非是她心中之人?亦或者……无论是与不是都再不关心?

啪!抬手又折了根干柴,清脆的断裂声也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不可能,练儿若真心性大变再不念旧情,又怎么会一盯梢就是两日?或者她只是不想再遭失望打击才会固步不前的,就如同之前赶来救人时最后那两步犹豫一般,是了,定是如此。

左思右想,好不容易得出一条各方面看来最合情理的揣测,这让提起的心终于松了一点,同时也涌起了疼惜之情。虽然这人带着面具瞧不出面容轮廓,但仅从身形判断,也似乎比记忆中消瘦了,穿着还如此单薄,别的且不说,就这两日跟踪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累……

心思到这里,便将一切暂时都抛在了脑后,匆匆用烧开的水沏了杯淡茶端到她面前,道:“请先喝些热茶,我再去做点吃食,快到晌午了,用个便饭,女侠可不要推辞。”说罢也不待回答就又转身折到了灶边。

好在练儿并未推辞,只管盘坐着面无表情吃茶就是。专心做起事来,也再顾不得留意她什么,灶边大部分米面油盐都搬上了冰峰,余下原料实在有限,翻翻捡捡,总算找出些可用的干辣子和腌肉,便烧了锅水,将腌肉洗净切小后先滚一遍去盐,再盛出肉和部分汤汁到小锅加清水继续煮,末了洒少许剁碎的干辣子,品一品也算鲜香微辣有些滋味,便热腾腾盛了一碗到她面前,笑道:“因陋就简,粗茶淡饭,或者还有些咸,可不要嫌弃。”

眼前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碗肉汤,果然也不嫌弃,端起来就慢慢入口。她吃得并不快,因为就滋味来说,这碗辣肉汤其实是不太合练儿那素喜清淡的胃口的才对,不过高山苦寒,我又料她这两日定是没功夫吃上什么热食,才无论如何想做点暖胃的给她。

她慢慢吃,自己便有了机会坐在对面默默看。即使不合胃口,练儿也吃得很专心,基本上她做任何事都是专心的,一心一意,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就往往容易比常人伤得更痛更甚。

幸喜她的坚强骄傲也足够,纵然遭遇打击,却从没有半分示弱过,总能满不在乎一笑,或从头再来,或转身离去,不带半点犹豫。

即使亲手建立的山寨在眼前覆灭,她也不过是拥着我落了一场泪了事,第二日依旧神采奕奕,可如今……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如丝的雪白上,练儿并没有束起它们,所以低头喝汤时总有一两缕白垂到面颊边,她也浑不在意,白发落在苍老的面容之上,那份苍老是面具是做假的,可这满头银丝却……

也许,应该现在就告诉她,无论她心中是怎么想的,无论相不相认都好,也该现在就拐弯抹角告诉她,让她知道我手上有一味药材,可以令人白发复黑,还她最美的容颜。

那样的话,没准我们之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她的骄傲不会受挫,纵然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会改变才对。

可最大的问题是……那株优昙仙花到底还能保有多少药性……

实在没有任何把握啊,万一……

看得入神,想得头疼,正值边入神边头疼之余,对面专心吃东西的人突然把眼一抬,冷然道:“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这口气虽然冷,但其实并不严厉,常人听了或会畏惧,落到自己耳中反而是油然怀念,所以虽已惊醒,却并不慌张,只是从出神状态中收回了心,坐正身子笑一笑,道:“女侠莫怪,是我唐突了,皆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负剑而行的风尘异人,难免由着性子多看了几眼,还望见谅。”

“负剑而行很什么奇怪么?”听语气,我猜想她怕是在皱眉的,但是那层掩饰拦下一切,所以表面看来,对面之人就那么板着脸边说边喝了一口汤,然后放下碗,盯过来时依然是木无表情的:“你自己不也有把剑?而且还是好剑,只怕身手也不错吧?怎么看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话倒令人意外,那剑外表平淡无奇,剑鞘还被我用布条裹了个乱七八糟,不想她碰也不碰一眼就看出是好剑,真不愧师父挑中的真正传剑之人……话虽如此,如今似乎不是让这一人一剑成双成对的好时机,否则岂不等于揭穿了她?左右没什么危险,就容我再棒打鸳鸯一阵吧……

这么想着,便若无其事一笑,解释道:“若身手够好怎么会有刚刚危险?承蒙女侠高看,可惜我不过学过点皮毛,带剑只为一人在外防身而已,其实我不过是师父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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