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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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霓裳-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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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怜那铁珊瑚,就此要接受命运,流落江湖。

这女孩虽然之前表现刁蛮,小孩儿心重,但记得她该是个很讲情义之人,此时之举也印证了这一点的,她站在我身边,虽然泪水涟涟,但还是眼巴巴看着林中,见到了那少妇至花树丛中趔趄而出,就红着眼眶迎上去,走了两步,又站住,举袖狠狠拭了拭泪,才叫了一声:“……珂姨,你、你没事吧?”

那少妇额头带血,正踉踉跄跄埋首奔走,突然被这一声叫住,才停驻脚,迷惘抬头,见到是这女孩,原本苍白的脸更没了血色,嘴唇无声翕动几下,倏地凄苦一笑,道:“阿瑚啊,你珂姨歪打正着,也算得偿所愿,就不枉做了一回恶人,你父亲说我坏他声名,我倒不觉得什么,要算账我反正决不欠他的,但对你……对你我真是愧的慌,也就没什么脸再见了,天大地大,你要好好保重……下辈子……要有下辈子,我还愿意照顾你……”

她悲凉说完,苦笑一声,举步与女孩擦肩而过,继续向前,头也不回,那女孩只是黯然相望,脸上无神,已是连泪水也没有了。

我虽选择了默然袖手,任由事情到了这一步,但眼见她们苦楚,心中也不能淡然,何况这一步之后,再无顾忌,出林相候便是出于这般补偿心态,怎么能让她们就此离去,见状当即出声,唤了一句:“慢着,请留步。”

那少妇闻声一颤,明明刚才我就在那女孩身边不远,她却好似现在才发觉我的存在,惨白着脸转过来,僵声道:“你,你怎么在……罢了,你还想怎样?说出来给彼此个痛快吧。”

我摇头道:“真相大白,我已不想怎样,只是想知道你要怎样,枉你刚刚也说了天大地大,如今却转过身就要一走了之,让珊瑚姑娘一人去漂泊流离,孤苦无依么?”

“我……”这少妇似没想到话题是这个,先是一呆,再涩然道:“我不是……只是……我哪里还有那个资格……”口中支吾,竟显得有些无措。

“珊瑚姑娘?”我回头看那女孩,她身后是大片的花树丛,繁花点点,此刻却只能衬得伊人单薄无依,也更令我不忍见她遭命定的独自流离,坚定心中所想,便道:“珊瑚姑娘你意下如何?恨这人吗?”

听得我这么问,那少妇愈发不知所措,低着头好似个等候责难的孩子,不安之极。

倒是那个十来岁的女孩,此刻却显出了大人气质,安静的想了一想,沉稳开口道:“我,说不难受是假的,也真是有一些怪珂姨……”见那少妇难堪的偏开头,她叹了一声,紧接着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当时也没人逼我,自己贪心学了终究怪不得别人,即使怪,也谈不上恨……”

一边叹着,女孩一边走过来,也不看我,只拉了那少妇的手道:“珂姨,无论之前如何,她说的对,咱们今后就都是没家的人了,从此浪迹天涯,会飘去哪里也不知道,天下这么大,我又年少不懂事,你真忍心要撇下我独自一个人吗?”

至事情败露之后,那少妇或凄狂或悲苦,面无血色,就是不见一滴眼泪,此刻听这一句,却潸然泪下,反握了女孩的手道:“好,好,只要你不恨我,我们……我们一起上路,浪迹天涯怕什么,我自幼跑江湖卖艺,什么没见过,阿瑚,不怕。”

“嗯!”那女孩见少妇哭了,自己揉了揉眼,反而含泪带笑起来,道:“珂姨这么说,我就不怕了。”吸了一口气,再侧过头来,这时候才盯住我,说了一声:“多谢成全。”便拉了少妇举步离去,两人步履皆坚定许多,再不复前一刻出树林时的跌跌撞撞。

我也不再阻拦,只是乘她们未走远,提气道:“二位今后若有什么难处,或是厌倦流离,可去陕南定军山,那里有一座山寨,寨中俱是娘子军,只要报出玉罗刹名号,可保无忧!”

担心此话给林中之人听到,我说这话时并不算太大声,好在风向合适,那两名女子沿着土路远去,其中一个遥遥摆了摆手,表示已经听见,当然,至于之后去是不去,便全由她们自己做主了。

一句喊罢,默然看两道身影离去,渐渐变做黑点,再望不见,自觉该做的都做了,也勉强可称仁至义尽,心中却莫名的满是怅然,旅人上路,此途去不归,漂泊二字,百种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切身体会,我记得今日,却不知明朝,也只能盼她们一切顺遂。

立在山坡上心思沉沉,不知不觉站了好一阵子,等忽地一醒,才惊觉浪费太多时间,我虽相信那铁老爷子为人,也隐约记得他该要帮练儿的才是,但此刻毕竟刚刚弃女逐妾,人生一场大变,难保不会失常,练儿又是口无遮拦的主儿,这万一要是呛起声来,还不激得对方以命相搏?

念头如此一转,心中顿时忐忑,转身就要往林中而去,才奔出两步,突听里面传出居然一阵……笑声?

还来不及愕然,但见花树丛中转出一老一少两人,老者高大威猛,少女风姿绰约,不是练儿和那铁飞龙还是谁?我原还担心这两人一言不合动手起来,可眼下事实是练儿面色愉快,笑意盈盈,连那铁老爷子,虽然眉宇微锁还隐有感伤之色,但在怆然伤怀之余,也不知道练儿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老人褪去了沉重,和她交谈自若。

“原来你在这里,傻傻的一人立在坡上做什么?”出了树丛遮蔽,少女目光一扫,立即发现目标,叫了一声,几步过来拉住我左手,笑道:“来,快去跪下拜三拜,认义父了。”

“义父?”我只觉错愕不已,一时间不知道她闹什么把戏,这功夫铁老爷子也已经走过来“哎”了一声,捋须道:“玉娃儿你怎么这样的,哪有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叫人跪下认亲的道理。”他话语虽是责备,但语气平静,神色坦然,称谓更是近了不知几层。

“义父你不知道,我和她是从小一起的,一起吃,一起住,一个师父,我拜了你做义父,她万万没有不拜的道理。”练儿回头对老人一笑,又瞪过来一眼,道:“快,你拜是不拜?不拜我可要去和义父亲近,从此不理你了哦。”

这一老一少都是古怪脾气,这个早就知道,尤其是年少的这个,我更是以为自己对她性子熟悉得没有十成也有九成掌握,但面对眼前这一出状况,还是深感措手不及,这两个人,一个片刻之前还在喊打喊杀,颇有些势不两立的架势,另一个更是才刚刚逐走妻儿,临老变作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怎么转眼之间,乐呵呵一个认父一个认女,结成了一门喜气洋洋的干亲戚?

我这里要错愕,练儿却不给时间,见我迟疑,怫然一皱鼻子,冲这边就是一副威胁恐吓的模样,见她如此,自己也顾不得什么惊讶了,先呵呵陪笑道:“你真要我认义父?”待到被她用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白了一记,再莞尔抿嘴道:“铁老英雄深明大义,明辨是非,能认他老人家做义父实乃幸事,我乐得从命,只是练儿,别事后怨我没说,咱们俩认了同一位爹爹,你将来可是要老老实实的叫我一声姐姐了哦。”

此言一出,眼见着少女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练儿转了转眼,叫道:“不行不行。”轻轻推我一把,跑到老爷子面前,娇嗔道:“义父咱们可说好了,这干女儿你只可认我一个,妹妹便罢了,我绝不要多出什么姐姐来。”

铁老爷子被她一闹,哈哈笑道:“你就是不认姐姐,她也不是你师姐么?难道你先前说的一起吃住,一个师父,还是假的不成?”

“是一起吃住,一个师父,但可不算师姐。”练儿撅嘴道:“师姐师妹要分长幼尊卑,我可不要她压我一头,我压她还差不多。”

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个心里话,虽然早有预料,但我还是忍不住摇头轻笑,也拿她无可奈何,那铁老爷子脾气倒果然和练儿投缘,听了她这番话,居然也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这长幼尊卑的规矩守起来太麻烦,还是不分的好,不分的好,哈哈。”

这么一来一去,倒把先前的凄风楚雨冲了个渺无踪迹,直到跨进铁家大院,老爷子睹物思人,才重又露出怅然愁容,我和练儿准备饭菜时无意一瞥,见他独自在花厅抚着桌椅扶手,神色孤独,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我看得心中一动,隐隐明白了练儿的用心。

果然,练儿随我眼神见到这一幕,就嘻嘻一笑,上前去道:“对了义父,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追剑谱啊?”铁老爷子回过神来,道:“急什么?你那宝贝一定替你追回来就是,我说话,你还待不信?”

“我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去替我取回剑谱吧?”练儿摇头笑道,引来老爷子一板脸:“我既答应了你,就是我的事了,你以为我一个人取不回来?”她却不以为意,只是说:“义父你出马我是放心,但你一个人出远门,总不免寂寞,我们伴在你身边,替你解解闷什么的,不好么?”言辞之间,倒真有如女儿对父亲说话一般,令我在一边听得很有些惊奇。

这铁老爷子也是个耿直脾气,见练儿如此,脸上就露出慈祥神色,倒好似真把她当女儿看待了,拍了拍她头,语重心长道:“玉娃儿你体贴为父,为父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那抢剑谱的金独异有些来历,这一路莫说凶险,就是山高水远,怕你也是去不了的。”

练儿闻言还待再说什么,我听得全不明白,就走上前去,轻声打岔道:“铁老前辈,晚辈没怎么涉足江湖,刚刚又不在林中,有些不懂,还望老前辈赐教。”

“你也别一口一个老前辈了。”老人看我一眼,捋须道:“你和玉娃儿如此亲近,便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了,老前辈老前辈什么的,听着舒坦,听久了却生疏,你还是爱叫什么叫什么,想不出来,叫我铁老头也行啊。”

“……那,我却之不恭,还是叫您老爷子好了。”我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之后的时间,老人便向我解释原委,原来那少妇离开之时,已经详细交代了抢剑谱的三人,其实都是铁飞龙认识的,只是没什么交情罢了,其中两个帮手倒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算不得什么人物,不提也罢,反倒是那主谋之人十分的棘手。

此人名叫金独异,成名已有三十余年,所练阴风毒砂掌极为阴毒,不但双掌含有剧毒,而且掌风激荡,冷气沁肌有如鬼魅,多年前他曾在中原为非作歹,行为甚是乖谬,终于激起武林公愤,一场大战后侥幸逃生,之后躲去了西域,虽然四处收徒,好在西陲塞外也惹不出什么大乱,不想时隔多年,他又开始偷偷涉足中原,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竟抢去了贞乾道人要送至天山的剑谱。

“此人狡猾歹毒,武功本就高强,再得独门剑法定是如虎添翼,绝不能让他练成。”解释到最后,铁老爷子正色道:“是以我决定这次出门,一路往西北而去,沿途向江湖同道打听,若能打听他动向自是最好,如果不能,就一路往上,去往塞外直捣他的老巢!即使揪不到他本尊,也必然能查出他消息动向!”

“前辈好气魄!”我听到这里,不禁赞了一声,西域关外何等遥远,就是交通便利时代,也不能说走就走,他却讲得仿佛饭后溜达一趟那么简单,作为一个常常四处跋涉之人,不得不衷心佩服。

“那是当然,我铁某人从来一诺千金重。”老人听得入耳,好似十分受用,倒忘了他之前对我的要求,只闭目捋了捋短须,又睁眼道:“也正因为如此,此一去短则数月,长的话怕是一年也难回,你们两个娃娃跟去不妥,尤其玉娃儿你是一寨之主,怎么也不可能走得开,眼下就要分别在即,我收你这义女也什么见面礼,你外在修为比我还高,我是没什么可传,只是在内功修上还有一些心得,明日留书给你,你闲暇看看,有些好处。”

他说的词恳意切,说到最后,竟是慨然要以数十年修习的内功心得相传,我心里代练儿欣喜,练儿自己却好似意不在此,听了全没什么表情,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好似主意打定,昂首道:“义父,我们陪你去!”

她说的决然,铁老爷子听得固然一怔,我在旁也是一皱眉,道:“练儿,定军山怎么办,搞不好要走上一年多,你可是寨主。”

“那有什么,定军山今时不同往日,早已步入正轨,又与周围结盟,就是有大变故也有接应之地,出不了乱子。”少女手一摆,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笑道:“我明日修书一封,义父你托人送到瓦窑堡去,自然一切办妥,咱们哪怕去上一年半载也不妨事!”

“好哇,既然你玉娃儿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老头子还有什么可说的?”老爷子脾气直率,听练儿这么讲了也不再客气,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咱们爷仨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即刻出发!”

当夜就在铁府住下,老人虽然驱逐了女儿,毕竟心里舍不得,还是保留了铁珊瑚闺房,给我们一人安排了一间客室,各自早早安歇,养精蓄锐。

或是睡得太早了,心里又有些事,我躺着辗转反侧,竟一时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烙了几次饼,索性爬起身,披衣信步,走到了院中,西北之地,夜凉风高,院中一棵参天老树矗立夜空之下,虽然挺拔高大,但形单影只,月下枝条随风微微摇曳,竟有几分苍凉之感。

正仰头抚着这老树枯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些什么,倏地耳边有熟悉声音传来。

“你在干什么,不去睡,还穿这么少?”回过头,见少女从廊下黑影中走出,到了面前,一拉住我左手,立即眉头一拧,道:“好凉,你伤还没好全,这样子吹风站着,是想把自己弄病然后赖皮,明日不陪我们出发么?”

她这古古怪怪的逻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我失笑道:“想什么呢?今夜躺下的太早,只是睡不着而已,倒是你自己怎么也没有睡?还走到院子里来了?”

少女哼了一声,偏头道:“我在写信,写信真是麻烦,写在纸上的段子和平时说话就不能一样么?那些之乎者也,伤神死了,我写得烦,出来透透气。”

“练儿……”听到她提起修书之事,就触动了心事,我唤了一声,看她一眼,道:“你真要撇下一切不管,就这样离开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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