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要五间。”
众人顿时沉默。客栈老板擦擦汗,摆出招牌笑容诚声道,
“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客多,只剩两间房了。”
众人立马炸毛,首当其冲的就是凤笑阳,一把拽过那人衣领就开喷,
“你个掌柜怎么当的!不早说!两间叫我们一群人怎么睡呀!挤冰籽咩!?”
站在几人身后的两名车夫也被这阵势囧到不行,一边劝一边说不碍事,他们就在马车里将就一晚得了。
苏湄也是无语得很,奈何困倦袭来忍不住开始打哈欠。杨卓宇心疼的摸摸她的头说,你别急,既然还有两间我这便陪你上去休息。话未说完就被凤笑阳拉到身边,二人大眼瞪小眼,正要开始交火,还是苏芳叹了口气道,
“罢了,三人挤一间吧。”
说完就先随小二上楼去了。苏湄也跟着走了。剩下狐狸和猴子还站在原地,心拔凉拔凉的欲语不能。
漠然入府门,难奈惹是非
一间客房,两张床,三个男人,加店掌柜凑一起四双眼睛,相互瞅着谁也不不肯先出声。最终还是在掌柜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之下,先行开了口说,
“三位爷,没别的事小的就退下了。”
凤笑阳郁闷的罢了罢手。杨卓宇同是情绪不高也没接话。房里那两张床略显窄了些,摆明只够一个人睡。前者虽然极乐意挨着师父,可又怕太挤,对方会睡不好,再加上有个‘外人’在,怎叫他一个‘愁’字了得。后者也是自幼娇生惯养不爱与生人独处的主。若要他和人挤一张床不如叫他去外面站直身子吟一夜诗得了。
苏芳自然明白那二人想些什么,在店掌柜的转身要离开之际出言叫住了他,并吩咐他叫人把隔壁那位小姐房里多出来的床搬一张过来。掌柜的擦擦汗,只得依言而行。凤笑阳以为苏芳是故意要和自己分开睡才出这主意,顿时苦着张脸哀怨的望着他。
“师父,我在你身边坐一夜也行啊,何必那么麻烦。”
“再废话直接滚出去。”
凤笑阳赶紧猛摇头,心想自己怎可能由得别人和师父睡一屋里,于是只得垂头认了。
杨卓宇见他吃瘪的样子禁不住觉得有些喜感,表面不语却在心里隐隐偷笑。
没过多久,店小二和另一个伙计就将床抬过来横着摆在了房中间,虽然屋里一下子有了些显挤,但好歹也算安顿好了。熄灯后三人梳洗完便在各自就床睡下,一夜无话。
半夜里,杨卓宇迷迷糊糊间翻身,意外的发觉有抹人影在眼前晃。他细眯着眼,借着月色透窗而过的浅淡柔光看见那背影的主人是苏芳,正疑惑不解,却见他轻步走近凤笑阳床边,伸手替其拉好被子。
杨卓宇顿时满脑子都是“……”,困意再度袭来就欲闭眼之际,蓦然又见苏芳被拽住了手,竟是凤笑阳醒了!
因为那人是背对着自己,仅能自姿势判断他们头凑得很近。随即又见苏芳抽出一只手朝身下那人按去,紧接着听见一声闷哼,二人便又分开了。
苏芳站起来边揉手腕边转过身,杨卓宇吓得立马闭了眼,心理自我催眠道:幻觉……一切皆是幻觉……
次日清早,苏湄瞧见房里走出来的三人,除了苏芳都挂着对熊猫眼,逗得她直乐。凤笑阳按着痛了一夜的腰际,边啃花卷边垂海带泪。杨卓宇则是因为做了噩梦,早点也顾不上吃,只管拉着苏湄哄说我以后再不乱惹你了云云,搞得后者莫名其妙。
用完早膳几人又踏上了归途。颇为喜感的是经过昨夜共挤一室,杨凤二人不约而同都变得‘老实’了许多。对此苏湄继续莫名,苏芳却是波澜不惊,毫不在意。只是越发接近盈州,他面上的表情越渐变少。整个人显露出来的淡漠让凤笑阳也不自觉跟着有些情绪低落,仿佛此去是见仇人而非恩人。
盈州距离朔城并非太远。马车离城后直线向北行了两日便到了。刚踏进永河县不久,便有人前来接应。李四喜因之前先送了杨府夫人回来故比他们早几日抵达盈州,杨卓宇下车跟他交代了些琐碎事,便径直吩咐车夫驾车驶往苏家。
进城后的路上,凤笑阳揭开车帘看着记忆里熟悉的街景,雀跃得无以复加。话也是唠个不停,一会一句‘我以前便是在那收小弟的’,再一会又来句‘我在这堵了湄丫头’。他滔滔不绝下却未注意到师父回应到后来直接变为沉默了。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苏芳只觉无法体会。他的童年,除了师父师兄,就只有云山周遭的一景一物。略显与世隔绝的过往,回忆起来处处皆是平淡如水。再之后便是凤笑阳的出现,打破了那片宁静,衍生了波澜……
其实有些记忆埋在心里深处早已模糊,他并非不明事理或者要刻意冷漠,只是令他抑郁的感觉些许还在,暂时未能尽然挥去罢了。
“师父?师父!”
听见对方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凤笑阳握紧他的手,关切的说,
“是不是陪我来这里你不开心,却又一直忍着未说?”
苏芳侧过头,淡淡了回了句‘没有’,凤笑阳又道,
“师父,你可记得在溪河我们说过的话么,你不想说不要紧,只需记得我在你身边就好。”
说完便冲他微笑,握着的手也紧了紧。苏芳拍开他的爪子,沉默半晌还是回了句,‘为师没事。’
车行至了苏家,几人一下马车便见当家的领着众人侯在门外。苏湄一头扑进父亲怀里,眼挂泪花的喃喃直道‘对不起’。苏怀晨悬着的心在眼见女儿那一刻终于放了下来。电子书,轻锤了她的头终究没有再过多责骂。随即瞧见她身后的那人,惊喜道,
“笑阳!?”
“晨叔!是我,我回来了!”
凤笑阳满面笑容,几步走近他跟前一时也感动得眼角有些酸涩。苏怀晨拍拍他的肩,上下打量了一阵直感叹说长高了、长壮了。后者厚着脸皮笑说还长本事了呢。随即侧过身拉了身后那人过来冲苏怀晨道,
“我师父苏芳,晨叔可还记得?”
苏怀晨点头,望着那人欣喜之下也有了些激动,温和的唤了声,“芳儿。”
苏芳眼见那二人融洽的样子,之前存于心中的细丝郁结此刻也淡散而去了。看着对方轻了点下颚示意,总归是没了初次见面时那般冷硬带刺的态度。
“你也来了便好,可千万别见外。正好过几日便是苏家祭祖的日子,你们多留些时日罢。”
苏怀晨两手各牵了他二人,边走边笑说着。苏芳却立马抽回了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其实并非他刻意失礼,实在是不习惯徒弟以外的人那么碰他所至。好在苏怀晨并未介意,依旧微笑着领一行人进了府去。
各人安顿好以后,傍晚苏怀晨便招待一家人在前厅共聚饮宴。府夫人因病未起,席上却依然来了位中年贵妇,那便是二夫人苏惜夜,杨卓宇之母。
凤笑阳与苏芳进厅时她已坐在了位上,还未上菜却是独自在喝着炖品。苏惜夜瞧见他,自然也没多少好眼色。在她心里凤笑阳始终是当年差点祸害了苏家的坏小子,且不说这个,初进苏府他本就是个下人身份,如今回来却要落座与自己同席,向来小姐脾气如她想想也觉得不屑,只是碍于眼前欢和的气氛也不便发作罢了。
杨卓宇见了母亲,坐到她身边笑说‘娘如何也到了。’苏惜夜敲了下他的头戏骂道,
“回来了不去见你爹却先跑来伯父这边,好意思问我?我是苏家的人如何来不得?”
随即又咯咯笑起来,苏湄在一旁撇撇嘴,却是不大待见自己姑妈的样子。众人入座后,苏惜夜眼瞧着坐对面那个一身白衣的清丽男子,笑问道,
“哥,这位是……?”
苏怀晨吩咐完下人上菜,转头笑说,
“他就是笑阳的师父,芳儿。”
苏芳?!
苏惜夜还握着小匙的手瞬间僵硬住了。苏芳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在场众人皆发觉二夫人反映有些不对劲而倍感莫名。杨卓宇凑近唤了声娘,她才回过神来轻声说了句没事,只是方才的笑颜霎时变为了眉宇紧蹙。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一顿饭未用完,苏惜夜便借口有些饱了起身欲离席。然而刚站起来似是又想到什么,转头对苏怀晨说,
“哥,你吩咐厨房给芝兰送些燕窝去呀。”
后者笑容僵住。苏湄闻言又惊又怒,站起来问道,
“对她那么好作甚!爹不是说了不纳她么?”
“湄儿你走了几月,所以才不知芝兰她有喜了。”
苏湄气得想掀桌,杨卓宇赶紧站起来,一手按住她一面又劝自己的娘别再提了。苏怀晨遂放了筷子,叹气道,
“别说了,一会叫人送便是。”
凤笑阳对他们所提之事并不知情,不过此刻却隐隐猜到个几分。苏芳则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事不关己自然是听不入耳。
晚宴散了之后,杨卓宇随母亲回了自家府上。凤笑阳则被苏湄拉去发泄。苏怀晨隐有些心绪郁结,于是也先行回房休息了。众人自去皆各怀心事,弄得一场家宴无奈的失了些和乐之意。
苏芳独自回到院内,步履轻缓本是习惯所至,故躲在院内假山后之人没有武功底子根本就未予察觉。他步及走廊前的台阶时,听到了些细碎的声响,于是下意识的朝那处看去。只见假山后站着一外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正在往腹部塞棉垫。那女子动作慌乱似是觉得未塞准位置,负气之下又将其一把扯出来,一抬眼正好与苏芳视线对上!
见事迹意外败露,她顿时刷白了脸□语不能。苏芳却是收回眼神视若无睹。他本就无意管闲事,何况摆明了是最麻烦那种,自然懒得理会。然而对方却不这么想,那女子见他住的别院是自家老爷早前就预备好说要招待贵客的,当即就猜到这人便是那贵客之一。
她再一想对方既然住下定然不会立马就走人,霎时只感慌乱无比,心中亦甚是恼怒。
凤笑阳回来时,苏芳已经洗漱好准备睡下。尽管他有自己的房间,却还是想在师父身边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方才听苏湄牢骚了半天,他颇多感慨之意,于是絮絮叨叨便把事情也对苏芳讲了。
原来自他走后,府夫人身体越渐不好,近年来尤显虚弱自是无法侍夫。她心有愧疚便主动提议丈夫纳妾,苏怀晨秉性善良忠厚自然是一笑了之不予答应。然而他越是如此夫人却越是相逼。一日夜里,他抑郁之下醉酒后便倒在了一新来的丫鬟身边。次日醒来二人皆不着寸缕。未料这丫鬟心密,掐准了老爷善良的个性张扬开此事。纳妾之举自然被逼架上了台面。苏惜夜知晓此事,也开始主张苏怀晨纳了那女子,苏湄负气便拽了阿宝离家出走。前因后果,说来终是女子生事,险生家变。如今那名唤芝兰的丫鬟又传有了喜,苏怀晨以为再拖延不得,自是更加苦恼了。
“师父,这事你怎么看?”
凤笑阳说完已觉口干舌燥,端了茶仰口就倒。苏芳牵开被子坐到了床上,只淡淡的说了句,
“为师才不像你那般闲,懒得看。”
凤笑阳放下茶杯轻笑间凑了过去,又开始不要脸的说了句,
“恩,师父只看我便好。”
说完就要亲他,可惜嘴还没碰上就被苏芳一手推开脸,冷声道,
“滚自己房睡去!”
凤笑阳极不情愿,拉开那手硬是啃了他几口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最后在苏芳不耐烦的赶人攻势下,只得回了自己房间。
他走后,苏芳才摸上心口有了些回潮般的紧张感。二人的亲密之举越多,他越觉自己期盼之心更甚从前,羞恼之下又不得坦诚,只能闷在心里压抑着。幸而未像在王府时那般与他睡在一起,否则这类‘烦恼’难保会更加严重,怕是最后落得失控也未可知。
次日清晨,早春阳光格外明媚,苏府却出了大事。
怀了老爷孩子的芝兰不慎流产了。
众人赶到芝兰住处时,离床不远的地上还留有滩血渍。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胖郎中,半眯着眼边开方子边作势可惜道:
“姨太太素体虚弱,此番落劫更引至耗气伤血、脉苔细薄,若不好生调理日后会导致气血两虚,冲任不足,更甚者还会有滑胎之险,还请老爷多加呵护的好。”
他出言句句皆是维护那女子,更不顾她还未过门的事实堂而皇之的称其为姨太太。眼神强装镇定本是漏洞百出,只是就近几人皆因此事打击沉重未予发现。
当然,站得较远的那师徒俩除外。
乱情掀隐痕,融软冰雨心
苏惜夜一大早便过了府来,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惨事。此刻见芝兰坐在床上咽咽呜呜,只气得揪了一旁伺候的小丫头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丫头瑟声道,兰姐昨日被人误撞摔了一跤,回来后就有些腹痛,今儿早一起身就下体出血至此了。
正说话间竟见凤笑阳肆无忌惮的走近床边蹲下,伸指触摸了下那血渍细瞧一番,又凑近鼻下闻了闻,最后不顾众人瀑布汗轻笑道,
“小妹子,这是狗血吧?”
小丫头一急,冲他吼道,你才狗血你全家都狗血!芝兰见势不对,忙带着哭腔转移话题般细声说,
“昨日撞我那人我认得,就他……”
说完竟是抬手指向那白衣男子。众人大惊,目光瞬时全投向他一个人。苏芳只是微皱了下眉头,话也不说转身抬脚就要走人。那芝兰悲惨的哭声此时却又跟不肯放过祸首似的响起,霎时僵了场!
凤笑阳站起身,还未走近就见苏芳停步回过身来。他皱紧了眉宇目光甚是阴霾,一边往回走一边揉着手腕。凤笑阳见势吓得赶紧拦住他小声劝道,
“师父!她是个女人……”
苏芳一手挥开他,径直朝床边走去。芝兰被那慑人的气势也吓到恐惧不已,一边拽了苏怀晨的手一边嚷,
“你要做甚!?老爷!老爷救我!”
苏怀晨无奈,正想开口劝却见苏芳在距离床前不远的屏风处站定,既不踏近也不移步。沉默间抬手抽出了挂在屏风上那件袭衣的细长丝带,转瞬挥出就缠上了芝兰的右腕脉,单手借着丝带滑指轻探。
片刻后丢开那丝带,只看着她冷声道,
“涩脉艰实,气血亏损是没错,不过实因食、痰阻滞引致脉道不畅罢了!”
那胖郎中万万没料到在场还有行家在,眼下被抓包只吓得浑身哆嗦。
苏芳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有没有孕你自己清楚,诸位若是不信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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