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羽箭铺天盖地而来,贯穿林瑞阳,刺在她身上,她就那么看着林瑞阳被捅穿,体无完肤的失去力气,口中的血一口一口吐出,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她盯着她,最后两人都力竭的抱着滚下马去。
她看到阴云压顶的天,破开阴云的闪电,看到……温江雪冲过来失魂落魄的脸,他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没太听清。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她疼的痉挛了一下,他跟着也颤了一下,一双绿幽幽的眼竟红了一圈,恶狠狠的跟她说:“陈从善你到死都不跟听我一句话!”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口中吐出噎在喉咙里的血,跟他说:“带我过去……去见闻人寻……”
他咬牙切齿,抱着她几乎踉跄的跑过去,在马车前站住。
从善浑身是血的抓着他的衣襟,强硬着非要站在地上。
闻人寻吃惊至极,一个人能有多狠?豁出命同归于尽,还撑着一口气站在他面前,她浑身全是血,分不清哪里伤了哪里没伤,脸色也是血,唯独那双眼睛又亮又黑,盯着他。
阿鸾吓懵了,哭着站在她跟前却不敢碰她。
“圣上。”她摇摇晃晃的扶着温江雪站在那里,撑出一口气道:“我救了阿鸾,替你除了叛臣贼子,你不打算赏我?”
闻人寻惊的抽了一口气,“赏,你要什么赏赐?”
她一双黑亮亮的眼就看定了马车里的长公主,“圣上顾念亲情仁义,一定不好处治长公主,那不如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我替圣上铲除异党,作恶到底。”
闻人寻看了一眼嘶喊着叫林瑞阳的长公主,他确实不好处治她,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带回去那些旧臣也会为她求情,最多也只是终身囚禁着她,倒不如借着陈从善的手铲除干净。
他抬手将手中那把剑丢给了陈从善,“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朕不插手。”他抱着阿鸾上了马。
阿鸾执意不走,哭着要留下陪陈从善。
陈从善尽力对她笑笑说:“等结束了……我回去找你。”
阿鸾哭着拉她满身血污的衣袖,胆战心惊的问她:“你……你会死吗?”
她握了握阿鸾的手指,满手的鲜血,“我不会。”
阿鸾终是被闻人寻抱上了马离开。
从善看着她走远了,弯腰想捡起脚边的剑,却头晕目眩,手指生疼的怎么也捡不起来。
温江雪忽然弯腰捡起来塞在了她的掌心里,抓住她的手指问她,“报完仇你就跟我走吗?”
他那双眼睛好看极了,令她心碎,她张了张口说了一句,“是,报完仇,我就跟你走。”
温江雪终究是松开了手,他太清楚她了,她忍着这口气这些日子来一点情绪和风声都没有透露,只为了这一刻,他希望她得到解脱,永久的解脱。
他转身将长公主从马车上拖下来,拖到从善眼前。
长公主披头散发,厉声的骂着什么,从善没听清,也不想听,在她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抬手一剑就捅进了她的胸口,一下没捅穿,她挣出一口气双手握剑再一次贯穿,“杀人偿命,和你的儿子团聚去吧。”
长公主倒在她脚边,那血留在她衣袍上,她无比痛快,无比开心,她终于解脱了,她生不如死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她想笑一笑,可身上疼的她发颤,一口气吐出来昏了过去。
温江雪伸手抱住她,跳上马车急喝道:“去暗部找薛雪!”
温江雪抱着满身是血的从善冲进暗部时封崖和薛雪吓了一跳,暗部的所有人员被闻人寻禁足在暗部不得随意出入,所以封崖和薛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直以为从善易容成阿鸾样子再安全不过,闻人寻怎么也会保住阿鸾,可是没想到她会伤的如此之重……
薛雪将她的衣服剪开,止血包扎,仔仔细细的检查,对温江雪道:“她伤的太重,我没有把握……”
温江雪拽着他的衣襟几乎将他拽倒在地,“当初你可以为闻人寻换血救命,她只是……外伤,你一定有把握!”
封崖拦住他。
薛雪也是急恼至极,“她伤的太重,失血过多……”
“那你也给她换血!”温江雪打断他。
“你以为换血那么容易?”薛雪怒道:“况且这也并非换血就可以救她!”
“想办法。”温江雪推开封崖,“你不是神医的徒弟薛雪吗?你一定有办法。”
薛雪看了床上的从善一眼,叹气道:“我可以带她去我师父那里试一下。”
“你师父在哪里?我派人接他入京。”温江雪直截了当道。
薛雪冷笑一声,“我师父绝不会入京的,他已不过问世事许久,我带着人过去求一求他,或许他会愿意出手。”
“他不同意就抓他来。”温江雪冷声道:“她不能离开京都,死也不能。”若是他能再看着她一点,也许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薛雪恼道:“那你就看她死在你跟前吧!”
温江雪伸手就扼住了薛雪的喉咙,“我说了想办法!”
封崖抓住温江雪的手,“让薛雪带她去救命。”
房门外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是个太监,恭恭敬敬的道:“相爷,圣上宣您进宫议事。”
“我现在没空。”温江雪不回头道。
“圣上说您必须入宫,不得耽误。”太监不敢抬头。
温江雪在那一刻失控的想要掀翻整个京都,可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了无生机的从善硬生生忍下,京都里还有她,还有她拼死守着的大哥。
他要忍,要忍。
他一脚踹翻薛雪的药箱,一阵当啷啷响的惊人,他吐出一口气,松开薛雪,一字字道:“带着她在城门口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见你那世外高人神医师父。”说完扭头就走。
等他彻底消失在暗部门口,封崖弯腰将从善裹好,抱起,“收拾东西,上马车。”
“不必收拾,走吧。”薛雪直接抓了一件披风就跟着封崖匆匆出大院门口,上了马车。
封崖将从善安安稳稳的放在马车上,道:“我送你们到城门口,闻人寻将我禁足,我如今不能出京。”
薛雪忽然一把抓住封崖的手,“封崖,你带她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封崖一愣,抬头看他蹙了眉,“你……是在骗温江雪?”
“当然没有。”薛雪道:“她的伤确实太重,确实是找我师父比较稳妥,但我希望你带她去找我师父,你跟她,再也不要回京。”
封崖没有讲话。
薛雪忽然急了,“封崖,闻人寻收拾完陈楚玉,下一个就是你,你为了阿九束手束脚,坐以待毙还能活多久?不如带着她走,放自己一条生路,你不是喜欢她吗?往后的余生你可能会愧疚,但和她在一起,你会慢慢释怀。”
封崖看着从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凉极了,这让他想起从前的她,她总是生机勃勃,绝地逢生,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放弃求生了吗?
或许吧,或许和她在一起的余生里他会越来越快活,但是……
“我不能。”封崖终究是收回手。
“为什么!”薛雪气极,“就为了你那一声哥哥都没有叫过的九公主?你守护她这么久早该结束了!你为什么不学学你那不负责任的母亲,她就可以放下所有追求自己要的自由,你为什么要作茧自缚?!”
封崖看着从善苦笑了一声,“她喜欢的不是我。”他有许多不能带她走的原因,可最重要的一条是,她并不会开心,是他来带她走。
从他第一次为了阿九放弃她的时候起,她也就放弃他了。
他抬头看薛雪,“温江雪比我适合她。”他不想再听薛雪继续说下去,放下车帘,坐上马车扬鞭朝城门奔去。
她活的辛苦,他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里能快活一些。
马车到城门口时忽然下起了大雨,满城风雨飘摇,他们坐在车里等了很久,等到薛雪几次喂给从善续命丹,温江雪还是没有来。
封崖挑帘却看到了远远赶来的禁军,他将马鞭递给薛雪道:“你带她走,快点出京离开,不然就走不了了。”
他跳下马车,薛雪忙问:“那你呢?”
“我留下应付这些禁军,快走。”他在马屁股上一拍,马扬蹄朝前方跑去。
薛雪看着那追过来的禁军也不敢再耽搁,抓住缰绳一扬鞭奔出了京都。
雨下的大极了,从善躺在马车里无意识的叫了一句什么,薛雪没听清。
没人听到,她昏昏沉沉的说了一句:“下雨了相爷……”
作者有话要说: 相爷下雨会头疼。
下一章,争取发糖,不然我自己也胸闷……毕竟我是个糖心作者。
ps:感谢陈葑,htauto的地雷!
☆、第78章 七十八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长长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她听到唢呐的声音和哭声,像是谁死了一样。
她寻着那声音走过去,走到了陈府的门前,她想了想,想起来这是她的家。
府门前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白布,真的是谁死了。
谁死了?
她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她怕,她害怕看到从郁死了,害怕看到她的父亲和母亲伤痛欲绝,怨恨她的眼睛,可她忍不住往府里看,她看到院子里好多人在哭,管家,下人,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从郁。
他们围着一个小小的棺材在哭,从郁跪在棺材前哭的那张俊俏的脸灰白,母亲也哭的险些昏倒在棺材前,父亲扶着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死了?
她忍不住慢慢走进去,站在人群之后,她往灵堂里看,看到了一块灵位上面写着——故女陈从善。
陈从善……她又看了一遍,那上面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听到母亲趴在棺材上哭起来,说着:“我的从善……我可怜的从善……”
她死了吗?从郁还在,她死了?
“是我的错。”从郁跪在棺材前,攥紧了拳头掉眼泪,“是我没有看好阿善,我应该冲过去救她……她那么小,我是她的大哥……我竟然没有冲过去……”他一拳砸在地上,砸的自己手背鲜血直流。
母亲突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哭喊道:“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为什么你不救她!阿善才十一……你看着她被马贼带走,你怎么能看着她被带走……”
父亲忙过来抱住母亲,也哽了声音道:“玉儿冷静点……就算从郁过去他又能怎样?只会和从善一样的下场……”
“不,母亲说的对。”从郁将额头贴在地上痛苦异常,“我应该替阿善去死,我是她大哥,她最信任的大哥……是我没用。”
那哭声凄惨的让人发寒。
怎么回事,从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如果从郁当初没有救她……她看着从郁像个罪人一样对母亲磕头认错。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的害怕,没死的那个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梦里画面闪的飞快,母亲一直在哭,哭的起不来床,从郁将她下葬的事里里外外都处理好,向父亲请罪,要带着母亲出京去乡下的庄子养病。
他十五岁的年纪,又瘦又高,骑在马上带着母亲离开了京都。
她梦到从郁在乡下照顾母亲,陪母亲说话,喂母亲喝药,母亲渐渐不哭了,催着他早日回京娶媳妇。
她梦到从郁真的在乡下娶了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母亲抱着那小娃娃笑的合不拢嘴,母亲给他哼歌谣哄他入睡,就哼着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歌谣。
母亲被照顾的很好,从郁照顾的很好,所有人渐渐忘记了她,她令他们痛苦,有一天他们终于不再痛苦了。
她甚至再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梦到父亲将从郁接回了家,像当初接她一样在茫茫夜色里,独自接他一人回府,在书房跟他说了当初跟她说的那番话。
“楚玉是先帝唯一的骨血了,他不能断送在我手里。”父亲老泪纵横,“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吗?”
从郁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儿子明白父亲的忠义之心,父亲生我育我,儿子也已为陈家延续香火,这条命愿意忠君报国,儿子愿意顶替楚玉。”
父亲抱着从郁悲痛的痛哭流涕,口中一直念着,“我的好儿子,不愧是我陈家的好儿子……”
她梦到大雨的夜里有人坐在肩舆上带官兵冲进了陈府将从郁抓走,那场景熟悉万分。
她在大雨的夜里冲过去叫了一声:“相爷!”
那肩舆上的人就回过头来,微卷的散发,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蹙眉问道:“你是谁?”
她愣在大雨里,张了张口却无从答起,是啊她是谁?这场梦境里没有她,没有陈从善,陈从善早就死了。
她很无措,又叫了一声:“义父……”
那肩舆上的人就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随意认我这门亲?义父是你叫得的!”
她在大雨里浑身发冷,他没有带暖耳,他也没有在大雨里头疼,因为没有她,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的母亲建在,她的父亲也支撑着陈家,从郁是陈家的好儿子,他将一切都做的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一切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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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昏沉沉的发梦,有人老是在折腾她,挖她的伤口,将她翻来翻去,往她嘴里灌苦药,还将她泡在滚热的药水里,她痛不欲生,她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那梦哭了起来。
那人就厌烦的摆弄她道:“你怎么又哭了?哎,别哭了别哭了,这都快好了,哭什么哭。”
她听见那声音,叫了一声:“相爷……”
那人按下她拉扯的手叹气道:“我可不是什么相爷,我姓沈名青字神医,是你的救命恩公。”
她哭的实在难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好大年纪的中年男子。
有人拿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看得清吗?是不是变傻子了?”
她看到薛雪的脸,哭个不住又叫了一声:“相爷……”
薛雪忙问那中年男子,“师父……她不会傻了吧?咋老哭不清醒啊?”
沈青将她丢在榻上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管救命,不管治病。”扭头走了。
薛雪坐在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