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华蹙眉,开口:“等等,他犯了什么错?”
那个孩子动了动身子,脑袋这才抬起来向她看去,脏兮兮的脸上那双铮亮的眼角很是惹眼,包含着不甘与怨恨瞅望着孟庭华,不出一声。
孟庭华很有兴趣的笑了笑。
一位领头的家丁狠狠呸了声,气恶地瞧着地上的孩子,粗声粗哑道:“他偷了公,,偷了小姐的钱财不说还特么想要轻薄她!这种淫贼就该被打死!”
说完就想操起棍棒子,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石子儿给打伤了手腕,那名家丁在地上吃痛打滚,泪眼直直看着孟庭华,叫道:“你特么你谁啊!居然敢伤我,小心我家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孩子有些可怜,不如你们将那孩子交给我吧。”
“哼,他罪不可恕。你也别想走。”
孟华不做理睬,垂眼看着那孩子:“喂,还能动么,上车吧。”
男孩撇过头不去看她。
“要么死要么给我上车。”
然后那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那乞丐孩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默默地钻进了车里,那家丁大惊:“喂,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妨碍了我们的好事还想带着他一起离开?”
孟庭华瞥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不平的可是我们!他,他轻薄小姐就该被打死!”
她半眯着眼打量着外面的人,一字一顿地甚是悠闲:“你们的意思是,贞洁比性命还要重要?”
“理在我们,他就该死。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何尊贵之人?哪容得你们如此乱来,识相的赶紧将他交出来,要不然。。。”
“算了,你们退下,别在此处造谣生事。”说话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安平小姐,烟眼看着里面举目的孟庭华,嘴角微挑:“孟小姐,你若喜欢那乞丐就带他走吧,可是得当点心,别有朝一日给他轻薄了去,要不然失了贞洁,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多谢安小姐的忠告了。”
孟庭华虽不知这安平的真实身份,可见她扮相上来看便让人觉得是不可招惹之人,如此华贵骄傲的女子,打扮也与梵音国有略略出路,向来安平不是某族的贵小姐,那就是别国来的外来商人。
安平娇嫩的手指轻轻抚着插在腰间的月牙形蓝玉心匕首,红唇微动便是有一身气熬的势态:“我只听景荣哥的话,他叫我不要在此处惹是生非我自然不会乱来,虽然如今那小子偷看我洗澡,但幸好被我及时逮着才没被看了去,要不然我准会弄瞎他的眼睛,打断他的狗腿子。”
孟庭华说:“你还真是个性子泼辣的小姐,你放心吧,这孩子我以后会好好看管着的,以后绝不会入了您的眼。”
“如此最好。”安平撇头,许久才问:“孟庭华,他最多比你小一两岁,怎么叫他孩子?”
孟庭华有些汗颜地感受着安平狐疑的眼光,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自个硬生生地老了那么多年,自然积了些长辈的厚底。
回了孟府已是深夜,孟庭华参见了孟辉文与他谈了那个孩子的事情,有意让其留下来图个生存之源,孟辉文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月光下孟庭华瞧着整齐洁净的男孩,微微露着笑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问月,仓央问月。”
她问仓央为什么偷看人家洗澡。
仓央鄙夷地说:“那个身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西域那群狐狸魅子来得妖。娆,不就是被看光了么,顶多她清白被毁,干我何事。”
孟庭华忍住才没趴在柱子上直直笑着挠墙。
☆、回京
在梵音国过了半月,这日头也是愈来愈毒辣了,外面闷沉燥热的空气看着就让人沉不住气。
风过后院,窗门大开,丝丝凉意进了里面让人禁不住舒服快意。
“仓央。”孟庭华久久瞧着问月缓缓一笑道:“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你了,浅色的眼睛在这儿不常见,你是哪国的人?”
“我不清楚。”问月端着茶盘正色地杵在她旁边,浅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瞧着孟庭华,慢慢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和你熟吗?”
孟庭华嘴角抽抽,没想到这孩子嘴巴还是这么毒,忍不住上前狠狠捏住他的脸颊子,这么教导他:“问月,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恩人,以后这态度最好给我改改,要不然以后离开了孟府你又招惹了人看看还有谁敢护你。”
“少威胁我,你只是救了我一次而已。”仓央问月摸摸自个泛红的脸颊,嘟嘴说着很是委屈。
孟庭华对他的倔强颇为无奈。
仓央堵在她面前近近眯眼打量着她,嘴角微勾缓缓开口道:“阿华,你救了我,这笔帐,我一生都记着,别想着赶走我。”
孟庭华瞪了他一眼:“我救了你你还想找我兴师问罪不成?”
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瞎了眼睛居然救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男孩。
仓央问月赶到桌面去收拾收拾布料,又在那里瞎嘀咕了:“卖身契还在你那呢我怎么可能离开。”
孟庭华差点被茶水呛死:“仓央问月,我什么时候有你的卖身契了,别胡说。”
“您老记性还真差劲。”
“我不老。”
“当初大夫人让我进了孟家唯一的条件就是签了卖身契,您老不会真忘了吧。”
孟庭华想想还真有这件事情,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惹得问月一连通的鄙夷。
笙竹端着盆凉水凑了进来,见他们就笑开了:“小姐,外面真是热啊,要不要我给您擦擦身子?好凉快凉快。”
“再等等吧,我不想动。”孟庭华懒散地靠在软椅上盯着天板发着呆,喃喃道:“一下子过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南江那地处怎么样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董将军每日都向朝廷汇报兵况,到现在都没事呢,而且老爷不是说了嘛,再过不久南江那边的乱战就会被平反,所以啊,董将军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你就别操心了。”
“唔。”孟庭华的反应有些淡然,对着笙竹招招手,含糊地说:“笙竹,拿块冰湿巾来,有些热了。”
问月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他不是不了解孟庭华与董奕珲的婚事,至少仓央问月,还是在意孟庭华这个主子的。
她将他领回来,他曾发誓让她好好活着。
“我来吧。”问月慢慢接过湿巾,拧尽了冰水整齐地叠好,轻然放下她额头上。
孟庭华只觉得那处一片凉意很是快活。
“笙竹,这几日可看见隼至浩那小子了?”
“没有,只是前段时间听他说起过要去南江县接应自己的师父,但我到现在也没接到什么消息。”
“又是南江那边?”孟庭华倒觉得有些奇怪了,怎么个个都往南江那处跑呢:“算了,等他徐老人家回来我这腿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不盼了不盼了。”
“那我回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孟小姐。”
孟庭华睁眼便瞧见了立在门旁的徐之谦与隼至浩二人,她说话那更是随意了些:“还真马不停蹄地回来了,今儿怎么有空上我这儿,医馆不是还有些患者的么?”
徐之谦进门摸着自己满嘴的胡渣,连那身衣服都有些陈旧了,许是南江那战事不怎么如意,他说话时有些粗哑:“这不是,人家荣世子硬催着我过来看看你的伤势,我还想多休息片刻呢。”
孟庭华眼眸子眨眨,随后调笑着道:“休息?我看你是急着想回去见情人吧。”
徐之谦脸露尴尬,瞪着她:“我哪有这等洗喜好,你还真喜欢胡编乱造。”
“没,我没胡编乱造。”孟庭华摆摆手,颇为兴趣地端正身子看着他道“那不是,几天前我去了你的医馆瞧瞧情况吗,你猜我在门店口遇见了谁。”
徐之谦沉默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女子说是你未婚妻。”
众人闻言,徐之谦脸阴沉了下去,倒是隼至浩不怎么淡定直街将茶水全喷了一地。
“唔。。她可留下什么话?”
孟庭华看着他说:“未曾,也没留下什么姓氏,,不过您老真不会记性不好忘了还有个未婚妻吧。”
徐之谦嘴角抽抽:“这事以后不许再提起。”
两日后,皇道大将们荣胜归来,对外宣称南江战役均已平定反贼,受降之卒皆以伏法沦为阶下囚,这鲜少举国闻名的喜事,君邀各地贵族同返皇城庆典之宴。各户张灯结彩以备庆典之时,宫中却突来了一个噩耗。
皇帝惠音王龙体突然怪疾抱恙,常日卧病在床不得下榻,御医对此已是无从解释,无可奈何。
反倒是王国峰引以为戒,操起了朝中政见大事,辅助太子楚铮处置监关内国外要事书简,皇后亦是在近旁照顾着陛下安危,却一直不见起色,身形也是愈加消瘦了下去。
孟将军操守皇都兵权,向太子楚铮主动请缨调离黄陵几千守兵,守护皇城外围以防外族贼人有乘虚而入之举,哪料得那楚铮并未应允奏折。
董奕珲闻之亦是顾不得身怀重伤,忍着浑身病态裂痛,穿整官服驾着烈马去了皇都之内只为恳请太子准允孟将军之请。
“董将军,这不是我说了算。”
太子楚铮年纪轻轻便生来就有一副傲然的气势,扶手而立于金案旁眼睛定瞧着跪在凉华瓷板上一动不动的董奕珲:“你还是回去吧,伤未恢复还强行进宫,是不是不要命了。”
“请太子以梵音国为重,奏请孟将军之举。”董奕珲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消,怀着些坚决的态度,让太子不得再次蹙眉。
“我这次确实是受了父皇之命,绝不得准允孟辉文之请。”楚铮转身甩袖大步流星坐在了龙椅上,对他摆摆手:“你也知道我们皆不得忤逆陛下之命,此事难为,还是算了吧。”
“只是。。。”
“黄陵世代祭祀供养的皇家始祖都局放于龙山一带,边地守兵自然异常重要,此次时刻,我们也动不得那处险要地势,我想,你与孟将军都懂的吧。”
“昨早上前线来报,安定的南江与东林一带频频遭受不知名的匪徒乘火打劫,连着几处世家惨遭灭门,幸存下来的人皆说是,,是北诏国的蛮兵杀害了族长,所以孟将军与我很担心,不得不上奏加防皇城以保陛下与太子的安危!”
“你们的意思是北诏那群贼子会引着兵队过来偷袭我国,,”楚铮的脸明显阴了半分:“你且回去,我自会通明父皇。”
孟庭华在出皇后寝宫的路上,碰见了许久未见的董奕珲,见他脸色苍白也就不想与他斗嘴皮子了。
孟庭华嫌弃地说:“这么重的伤还来皇宫里瞎转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非要折一下才好。”
董奕珲听着她平日利落的嘴刀子,阴冷的目光渐渐柔和,渐渐愧疚,二话不说,便将
她抱在了怀里怎么也不肯撒手。
路过的宫女太监瞧见了皆说很有深度的一笑,很有默契地低首走了开来。
孟庭华的两手尴尬地放下空中,就是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过了会儿才出声:“那个,董将军,当心你的伤。”
“抱歉。”
他的一声抱歉,让孟庭华有些猝不及防了:“嗳?你说什么傻话,真的是去了前线脑袋也撞坏了不成。”
“你说吴涯是奸细我不信,你提醒我当点心我又没上心。孟庭华,若是我信你,我对你上点心,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生气了?”董奕珲长臂围着她,大掌抚着背部,她愈感后背温热,好像一块烙铁似地。
孟庭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董将军你还真是傻呀,好端端的我生你气做什么。”
“我平日里只会与你唱反调,你说义父是贼臣时我真的很生气,毕竟他是我的再生父母,但如今。。。”董奕珲抱着她的力道愈加紧凑了些:“。。。如今我不得不全信你了。”
孟庭华一愣,难不成他是知道了王国峰做的那些苟且之事。
“我没生气。”
“真的?”
孟庭华忍俊不禁地笑了,难以想象这董将军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庭华,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女人,我发誓,我必定护你一世,此生只娶你孟庭华一人。”
孟庭华垂眼微感苦苦着,上辈子董奕珲也曾说过这句同样的话,那时候她听了特高兴,几乎每天都要去军营里炫耀一番自个的董将军夫君有多体贴自个关爱自个的,惹得官兵那是一个个怒火朝天,皆是抗议声声:“霸占将军了不起啊。”
只是到最后,还不是娶了一个侧室。
那位李氏料到孟庭华这些年来并无所处,凭着与董将军酒后一夜怀的唯一子嗣,才稳稳坐了上去。
昔日承诺早已不再了,她与董奕珲的幸福也被打得一无是处。
如今的她只想早日报了母亲的仇,然后安安心心地一个人过着隐世的好日子。
送董奕珲回了府邸孟庭华才安然回去歇息,坐在车头驱马前行的问月说:“你未婚夫君长得还真不赖,以后成了婚进了别人府邸可别落下了我这个侍从。”
孟庭华瞪着他:“好好驾车。”
揭帘迎来街道西处最为刺眼血霞的夕阳,一如她苦涩多舛的前世,酸甜苦辣,尽占着那个半碎的一生。
☆、涟漪
阮春三月,绿柳浮开,花意盛开璀璨及得盛世芙蓉之名。
这一个月接下去,孟庭华已然可以自行走路,徐之谦叮嘱她不得剧烈脚部运动,她也自然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上。
暖日下孟庭华一身红衣简装,黑发高高挽起,一双眼眸悠闲带笑,手扬着银光战戟,来了招秋风落叶式,战戟之光,招招快速不得入眼,落花随同沙尘四起,气势宏荡如同临阵杀敌似地巍然气势。
问月上前递上湿帕子,微微一笑:“阿华你练戟子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过女孩子家家的常练这些男人操手的东西,手心起了老茧子可是会被夫人责怪的呀。”
“才不介意这些老茧子,我也许久没使这些玩意儿了,心里边怪高兴的。”
“不在闺阁里用心刺绣,偏偏学老爷们舞枪弄杆,还真是。”问月无奈地摇头:“还真是天意作孽。”
“说的什么文,什么天意造孽,最近学的这些文词就是用来排遣我的是不是。”孟庭华忽然将战戟一把甩向问月,进了屋子。
问月稳抓着战戟,嘴边无意落着笑意。
外面渐渐起了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