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去。”
厨间在后堂的最右侧,差距还是蛮远的,孟庭华推着轮椅子好不容易才抵达厨房,就瞅见里面冒出来的烟熏,孟庭华囧了囧,来晚了。
阿勺惭愧地瞧着孟庭华:“我错拿了调料,结果碰到了火光,就给。。。。就给厨房烧着了,我赔我赔。”
孟庭华正色地瞧着他说:“阿勺,你到今天为止,已经赔了多少铜钱了?”
“。。。。几乎是全家当。”
“。。。你还是去洗碗吧,我怕你连整个人都赔给了姨娘。”
阿勺欣欣然地点点头,转身往叠满脏盘子的水槽干活了去,孟庭华顺道说了句:“阿勺,过几日我就得去京城了,你。。。。你可考虑好了没?”
阿勺干活的手顿住,他声音沉沉的:“自然想好了,这次,我非得去一趟了。”
“阿勺,王国峰狡猾多端,你和他斗,这恐会赔上你的性命,如果会那样,你还会进城么?”
“会,自然会的。”
孟庭华嫣然一笑道:“你这小子可别到时候死了啊,要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勺说:“庭华,我想吃你做的菜。”
孟庭华挑着眉:“饿了?”
他点头,摸摸瘪着的肚子:“是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汤面条。”
“汤面条?你就想吃这一个?要不要浇点肉丝儿上去呀,我说着都有些嘴馋了。”孟庭华讪讪笑着。
“嗯可以,你做的这个汤面我很喜欢,想着哪时候再吃一次,恐怕今后再也没得空吃你做的了。”
孟庭华笑意缓了下来,娇声道:“可别说这些傻话,你只要想吃啊,我就做给你。”
阿勺笑道:“庭华你对谁都好。”
“可不是。”
热腾腾的面条汤汁灌上肉汁青菜,再浇上了点辣酱汁,在这寒冷的夜里吃着别提有多舒爽了,阿勺一下子灌了两大碗面条,看着速度估计还得要第三碗。
孟庭华给他端上了装着酱肉的盘子,笑着说:“近几日辛苦你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你干,是不是很不习惯。”
阿勺摇摇头:“没,我很满足。”
“满足?”
“那年柳州全府惨遭王国峰下了毒手,只剩的我一人偷了暗道活了下去,我饿得饥肠枯瘦,也是你与三姨娘救得我,你们待我很好,我自然很满足很感谢你们。”
孟庭华瞧着他,静静开口说:“那我要求你别去京城行么。”
阿勺冷意渐渐凸起:“庭华,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孟庭华耸耸肩:“总归是要试试的,况且我总不能看着自己救回来的一条性命就这么搭进去吧,你若想偷得罪证,半条命就已经踏进阎王府了。”
“这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阿勺抿抿嘴:“抱歉了,不然王国峰不死,我父亲母亲就一天得不到安息。”
隔日盼着日头升起,没想到打开窗棂却见一片死寂的气象,天是晦暗的,因着昨夜的大雪,树木房屋被挤压,还有些枯瘦的枝桠也早已经没落了去。
孟庭华裹紧了衣裳,推着轮椅才出了门,室内室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就如同一个冰窖似的,她一时受不了哆嗦了一会儿,呼着白雾气:“真冷。。。。”
竹笙急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瞧着孟庭华单薄的身板就来气了:“小姐,今儿都这么冷了,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赶紧地回去罢?”
“那你给我整件披风出来吧,我进进出出地嫌麻烦。”
竹笙应了声,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给她系上披风带子:“对了小姐,听说京城里又出大事儿了。”
孟庭华愣了愣:“怎么了?”
“听说啊,那老将盛字璇被世子狠狠参了一本,皇上大怒,将那盛字璇给贬了好几阶官品呢,百姓都议论纷纷的,都传到我们这儿了呢。”
盛字璇是王国峰手下一名老战友了,与之合谋迷惑惠音帝,暗中操守朝廷诸多要事,如今被贬,王国峰相当于损了左右手。
孟庭华痛快地笑了笑,道:“可知那世子是哪位?”
竹笙诧异地说:“小姐你这都不知道吗,梵音国唯一一个世子呀,那可是卫亲王的嫡子。。。。。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还与我说过的呀。”
孟庭华讪讪笑道:“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竹笙说:“现在那世子参盛字璇的事情可是受尽了赞扬了哎,我记得那世子叫。。。。叫什么来着。。。。。。。哦,叫楚景荣!”
*
你日后直接叫我景荣。
对我来说,我之所以活着,是为了遇见你。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想你。
奇怪了,那一瞬间的事情,脑子里出现了有一个人的声音,过分地熟悉了。
☆、回京
朝堂之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表面和乐融融,人人心底下却只盘算着自己的私谋利益,那种地方她虽不想回去,但那里有她的孟亲爹,至少她得保全孟府。
王国峰朝里朝外对孟辉文等人施加压力,皇帝不管不顾全然无视,没办法,毕竟皇帝只信王国峰,就连最后的北诏战役也是随着王国峰的意思去着手办理处置的,最后却落得最后战事惨无人睹,她自己也死了。
暗光下孟庭华的手紧紧地攥着直至泛白变红:此行,她必须得去。
自己出生之日娘亲直接便活生生断了气,三姨娘当时就在场,怎会不知道这事儿本就蹊跷,孟庭华这一疏通,这其中恩怨缘由便以了然,既然天让她重活一世,自然必将王国峰那老贼杀了。
丫鬟笙竹进来的时候,孟庭华正在认真擦拭着银枪,让有名的铁匠打的这好玩意儿果真顺手得很。
“小姐,你怎么把这玩意拿出来了,三姨娘看到了又该骂你了。”
“嘘!”孟庭华瞪了眼笙竹:“声音这么大,你是不是想我被姨娘骂死。”
“奴婢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我实在想不明白,前些日子姨娘刚从你床头边上搜出来的枪头,为此,她把你骂了个半死,小姐你怎么还这么屡教不改,非要藏着银枪才好呢。”
“我与你们这些闺女不同。”孟庭华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银枪,坦然自若地笑笑:“银枪是保护自己的唯一专利,至于其他人,靠不得。”
“小姐你这么说,置小姐未来的夫君于何地呢,假以时日,他还得靠小姐活下去喽?”
孟庭华忽然想到了那时候自己未婚夫好似就是董奕珲来着,不禁撇撇嘴,不知怎么地,这辈子她不想嫁人了嗳,想想那繁琐的婚事就烦闷,索性就不考虑这些,但这日子一天天数着,才知道自己这回京的日子还真不远了。
“哪会,你小姐我将来想嫁给谁都不知道呢。”孟庭华自豪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董奕珲身披金甲戎装,挥剑杀敌的凛然,她也好想有一套银甲。
“哎?真的。”笙竹不禁脸红了红,嘴巴嘟嘟地说:“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会嫁给什么样的将军,但是啊小姐,奴婢肯定为你出主意的。”
孟庭华瞧着笙竹傻乎乎的神情时不禁笑出了声音,孟庭华说:“笙竹也什么时候找个如意郎君呢,要不要,本小姐给你做个媒?”
笙竹瞬间脸炸红,羞愤至极又不能对主子抱怨,当下直接跑了出去,留下了喷口大笑的孟庭华。
良大人来找她自己的时候还真的是有些惊讶,侧殿里孟庭华坦然与他对视:“不知良大人来这里找我有何事呢?莫不是又是身子哪处不舒服了?需要奴家来给您诊治诊治啊?”
良大人的脸僵了僵,当他看见孟庭华用极其深刻危险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
良大人作势轻咳了几声,来掩饰尴尬:“孟庭华,本官身子十分健益,此次前来是来找你有事商讨的。”
“哦?不知道良大人有何事求我?”孟庭华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安安心心地品着温茶。
“孟庭华,听闻从梵音都暗访前来的董奕珲将军是你的青梅竹马吧。”良大人寻味地瞧着她,见她沉默不做声便认到了其中猜想,接着说:“我前几日随董奕珲他们赶到山谷深处的时候发现蛮人已经全被人灭了,虽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我察觉那时董奕珲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倒是像在刻意隐瞒着我什么。深知你是我朋友才告知你这点的,进了孟家,以后尽量远离王国峰和董奕珲,他们,在我看来都很危险。”
“良倾,我自有分寸。”
良倾愣了愣,好声没好气:“不是说好不能唤我名字的么,你虽是孟家嫡女,但还是得称我为良大人!”
孟庭华哼了声很是鄙夷:“被皇帝贬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你良倾太傅的主意,当了小小的县官别指望我一直叫你良大人。”
良倾气红了脸面。
孟庭华嘴角弯了弯,一字一顿道:“嗳呀,身子都被我看光了还这么害羞,本小姐还真是感到很是荣幸啊。”
良倾气炸了,咬牙切齿地说:“孟庭华,日后有难别指望着我帮忙。”
孟庭华嘻嘻笑笑想来掩饰刚刚的罪行,却没料到看见笙竹傻愣愣地端着盘子站在门口,惊愕无比地看着她和良倾。
孟庭华就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身子都被我看光了”的话正巧全被笙竹听了去。
她手覆着脸,伤了笙竹小小的心灵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小小小。。。小姐。”
孟庭华对着笙竹贤惠地微笑。
“你真的看光了良大人的身子?”笙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深深地吞了口水。
“呃。。。是的,但是怎么说呢,反正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孟庭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良倾的身份绝对不能说明。
“那是当然,孟庭华作为我未来的夫人自然有权利看光我的身子。”没想到良倾在此时给她落了个谷,孟庭华见良大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便知道他这是以怨抱怨。
孟庭华扶额,闷声道:“笙竹你来这儿做什么,不是叫你别送茶水过来的么。”
“不啊小姐,这是顺便。”
“顺便?”她显然有些不明白意思。
“有个董公子说是你的友人,来拜访你的。”
不用猜也只得那是董奕珲了,只是他现在来找自己,心里奇怪有什么事找自己:“哦,他在哪儿?”
“。。。自始至终,小姐,董公子都靠在在我旁边的门面上。”
“。。。”
良倾觉得此乃堪称为天时地利人和。
笙竹退下后董奕珲也随意找了处靠近孟庭华的位置坐了下来,神情很是轻松,仿佛刚刚孟庭华说的话他完全没听见似地。
不,董奕珲这小子绝对是听到了。
孟庭华咳了一声:“那个,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的伤势,顺便来请教请教良大人。”董奕珲很平静地说出口,但目光却一直瞪着良倾,一副临场杀敌的样子。
“哦,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太担心。”孟庭华认真应和着,毕竟他是自个未来丈夫,不能太与他对着干。
“不知董将军有何事请教我?”良倾以微笑对着董奕珲。
“嗯,就是想请教请教,,你是如何使计。。。。。让孟庭华看光你身子的。”
孟庭华差点呛着碰出茶水。
“哦,这个啊。”良倾坦然微笑,回答:“自然是,美男计了。”
“本将还真是领教了!”董奕珲咬的牙齿颤颤。
良倾还他百分之一百的完美微笑:“不敢当。”
孟庭华只能黑着脸慢慢喝茶。
“对了董奕珲,你上次不是说还带了个人来了络山城吗,人呢?”
“哦,这个啊。”董奕珲一笑:“正巧皇城那里召他回去,人已经不在络山城了,昨晚已经随军队离开了。”
昨晚?
但孟庭华没太在意,随口问道:“那人是谁?”
“我日后与你介绍。”
孟府吴总管来见孟庭华的时候,良倾和董奕珲二人正巧离开,孟庭华记得吴总管前几年也来探望过她,一个月不见了,他白头发多了不少。
“吴叔,快些进屋吧。”
吴总管大大嗯了一声随着孟庭华拘谨地进了正堂。
“小姐近些天住在三姨娘这儿可还习惯?”
“嗯,蛮习惯的。”
孟庭华一月前到这络山城就是来探望三姨娘的,姨娘心地好,是娘亲的拜把姐妹,招呼她也如同对待亲女儿似的,可这也快回去了,姨娘心里依旧对庭华的婚事放心不下。
“小姐行囊都拾缀好了吧。”
孟庭华点头:“嗯,都收拾好了,今日便可出发。”
吴叔咧嘴一笑马上点头会意。
临别三姨娘他们的时候终究还是不舍得,陪同的人有丫鬟笙竹阿勺二人,碧玉堂也正式交管给了三姨娘掌管。
三姨娘叮嘱了许许多多该注意身子的话,孟庭华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良倾看着她没多说话,只是以微笑来饯别友人,说了些贴己的话。
孟庭华一一点头,却笑着问良倾:“你何时回去呢良大人?”
良倾挑挑眉:“还早着呢。”
再入梵音都,还是同上辈子一样的景色,人流如潮的繁华街道,有小孩的大笑声,有夫妇的叫骂声,有老姑的低喃声,有商家的叫喊声,也有数不尽停落在城边翘首盼望的乞丐,许是他们都在祈求上天的怜悯。
朱色红漆的松木大门大敞开着,外有六个家丁把手,内有护卫巡逻查岗,一个高贵华丽的将军府。
随着吴叔缓缓进了孟家大门,视眼里的一切风景都在她脑子里快进回放,整个府邸的衰兴她都看在眼里。
孟爹早已经将她的闺房收拾清理好了,最是靠近府内月牙湖的一处楼阁,那里最是能瞧见外面街道的繁华,连最外面的山口也瞧得清清楚楚。
“呀,小姐,这方向弄着阳光很暖和啊,这多好呀。”笙竹开起窗户很是兴奋得在屋子里溜圈子。
“你当心滑一跤。”孟庭华适当提醒她,上半生笙竹也是这么溜圈屋子结果人撞上扶手整个人从楼道上跌了下去,半条命都快没了,歇了整整一年才大抵上好起来的。
此时笙竹得了告诫,自然也小心了些。
门忽然被人猛地踢开,笙竹吓了大跳,看着来者愣是不敢出声,只见孟梓涵一身红装素裹,却妖艳得很,她四下打量了坐在轮椅上不得走动自如的孟庭华,笑了一声,那桀骜的眼神很是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