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扶着唐映涵在慕容睿与姚平昕对面落座,慕容睿轻轻嗯一声,沉默降临,仅有君初雪替唐映涵上茶的窸窣声。
「皇上,坤宁宫没有左姗这个人,证明妾身方才说的是对的,此事定与娘娘无关。」
姚平昕轻声道,慕容睿微微点头。
半个时辰过去,宋太医仍想不到沾酱里究竟被加进什么,总是在答案浮现后随即又被他自身推翻,秋儿一旁伺候,看着宋太医这番模样,更是为冬儿着急。
就在此时,朱海进屋,将左姗留在外头。
「皇上,奴才已将左姗带来。」
慕容睿以眼神示意朱海说明情形。
「左姗约三月前进宫,如今在永和宫当差。」
「兰妃娘娘怎么说?」
慕容睿和唐映涵未说话,姚平昕开口问虽踰矩,但事关慕容璇,慕容睿和唐映涵都能谅解。
「兰妃娘娘说她不认得左姗,更不知她平日与谁交好。」
一个连三等宫女都还不是的洒扫小宫女,叶聆棻不认得她合情合理。
「那贱婢人呢?」
「奴才这就将人带进来。」
不用朱海亲自出去,苏允快步走出将左姗拎了进来,左姗扑簌簌的发抖。
「说,谁给妳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子。」
慕容睿怒喝。
「奴婢。。。。。。奴婢不知,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知那点心里被加了什么。」
「妳若从实招来,朕留妳全尸,妳若再不说,朕灭妳九族。」
左姗惊得不顾冒犯天仪,抬头直发愣地看着慕容睿,此时她才明白在皇宫当差和在外头当差的差别,在外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在宫里却是会牵连满门。
「皇上饶命,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请皇上开恩。」
左姗不住的向慕容睿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得砰砰响,君初雪和银花不忍地别过头去。
「皇上方才不是说了,若妳从实招来,留妳全尸。」
朱海提醒。
左姗明白自身这条性命是留不住的了,她只希望不要因她一人一时的迷失害了全家人,她当初进宫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好日子,不是为了给家里招祸的。
「皇上,奴婢说,奴婢全都说,只求皇上饶过奴婢家人。」
左姗再次重重磕头,抬起时额头红肿一片,隐隐有血痕。
「这一切都是娴妃娘娘指使奴婢的,娴妃娘娘让人找上奴婢,起初只要奴婢和启祥宫的人交好便能有几两碎银,奴婢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便借着同乡之名接近夏儿。」
左姗忍不住瞄了一眼始终跪在一旁的夏儿。
娴妃,左姗竟然说和张芯予有关,连姚平昕都感到讶异,她原以为是叶聆棻做的。
「奴婢原想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便答应了,近来娴妃娘娘时常拿些点心给奴婢让奴婢送给夏儿,奴婢本以为娴妃娘娘是为了拢络夏儿,奴婢真的不晓得今日的糕点有问题。」
慕容睿觉得头疼的很,怎么叶聆棻宫里的人却扯出和张芯予有关。
「那妳为什么要说是坤宁宫的人?」
姚平昕再问。
「奴婢虽进宫不久,也耳闻昭仪娘娘和兰妃娘娘不睦,奴婢想若是让夏儿知道奴婢是永和宫的,夏儿必定不肯理会奴婢,奴婢才会谎称在坤宁宫当差。」
「来人,将娴妃、兰妃都带过来。」
慕容睿沉声命令,朱海立刻派人前去。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皇子差点被毒害,竟然和后宫最有地位的四个女人都扯上干系。
张芯予一身素净的走进,叶聆棻却是精心打扮。
「将妳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左姗当着张芯予和叶聆棻的面重复方才的说词。
「皇上,妾身冤枉。」
左姗一说完,张芯予立即跪下喊冤。
「妳说妳冤枉,那妳说,朕要怎么信妳。」
「妾身不曾见过这名宫女,更不曾让人和她接触,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每回来找奴婢的都是花芹,她说她是永华宫的人。」
张芯予刷白了脸,朱海立刻让人前去永华宫带人。
「花芹是什么人。」
「是妾身宫里的二等宫女。」
张芯予低低回话,脑海不停思索该如何脱身。
二等宫女不似一等宫女总随身跟着主子,若不是真有接触过,左姗不会知道花芹是谁。
☆、将计就计(4)
慕容睿怒瞪张芯予,不管知不知情,左姗是叶聆棻宫里的人是事实,为了避免慕容睿牵怒,她主动认错跪在张芯予身旁,身上华服让慕容睿看得极为刺眼。
唐映涵蹙眉看着眼前糟心的一切,姚平昕暗自思索幕后指使者是否真为向来低调的张芯予,她原先还以为此事该是叶聆棻所为,毕竟叶聆棻向来看她不对眼,但转念一想,张芯予心里对她未必就没有敌意。
「说,妳到底让人放了什么?」
对于慕容睿的问话,张芯予只觉有口难言,她压根不知这件事情怎么会和她有关,更不明白花芹为什么会去找左姗,也不清楚花芹究竟在糕点里放了什么让慕容璇差点吃下肚,只能沉默。
张芯予的不发一语让慕容睿更怒,在场宫人无人敢发出声音,就怕成了慕容睿怒气下的亡魂。
不用朱海提醒,苏允丝毫不敢耽搁,火速将花芹带回,慕容睿命他直接将人带进屋里。
「皇上饶命,奴婢都是听命行事。」
一进屋发现除了姚平昕外,慕容睿与唐映涵皆在场,就连张芯予与叶聆棻两人也在,且似乎已跪在地上一段时间,转瞬间花芹便知事迹败露且情势不妙,立刻向慕容睿磕头求饶。
「听命行事?」
慕容睿冷哼一声。
「说,妳是听谁的命令。」
花芹被慕容睿突然地暴喝吓到,下意识转头,看到张芯予就在离她不远处,跪着爬行到她身边,姚平昕接过慕容璇,轻轻拍着让他再次熟睡,令奶娘将他抱下去。
「娘娘,您要救救奴婢,奴婢都是听您吩咐做事,您不能不救奴婢。」
花芹一开口寻求保护,张芯予心凉了半截,这分明是有人陷害她。
「妳主子让妳放了什么?」
「奴婢不知那是什么,娘娘只说让奴婢将一包粉末掺进食物里头。」
「可有将解药交给妳?」
花芹连连点头。
「有,娘娘让奴婢做好后先试药效,所以有将解药一起交给奴婢。」
花芹从袖口里掏出一小纸包。
「先拿去给小安子。」
慕容睿话音才落,君初雪抢先苏允一步接过花芹手中纸包。
「奴婢这就去。」
苏允和慕容睿只以为君初雪着急冬儿,若小安子吃了平安苏醒,冬儿也就有救,对她的唐突不以为意。
约莫过了一刻钟,屋里众人无不感到难熬,直到君初雪进屋,脸色神情明显带着松了口气的欢喜才打破凝滞。
「皇上,小安子醒了。」
姚平昕不由得起身。
「快、快将解药拿进去给冬儿。」
君初雪应声走进内室。
「左姗、花芹仗毙。」
慕容睿冷冷道,左姗庆幸未牵连家人,原嚷着要张芯予救她的花芹意外地沉默接受。
「张容华意图谋害皇子,夺去封号,降位份为容华,迁居重华宫。」
虽连降三级,但性命犹存,张芯予已倍感万幸,若不是要顾及前朝,慕容睿恨不得将张芯予贬至冷宫,从此眼不见为净。
「兰妃治宫不严,罚半年月银。」
对叶聆棻来说,半年月银不痛不痒,她立时磕头谢恩。
慕容睿正欲宣布夏儿的处置,姚平昕悄悄拉住他的衣袖,无声地向慕容睿求情。
「夏儿胡涂粗心,差点让二皇子陷入险境,仗责二十。」
看在姚平昕的面上,慕容睿心软,处置相较左姗和花芹明显轻了许多。
夏儿本就有预料会受皮肉之苦,磕头谢恩跟着苏允走出,里头只听见仗责声,却不闻夏儿求饶哀嚎声。
「您累了一日,先和娘娘回去安歇吧?」
见慕容睿面露疲惫姚平昕轻声道,慕容睿原想留下,但想想还是点点头和唐映涵相偕离去,叶聆棻和张芯予也跟着离开,只不过二人神情相差甚异。
「娘娘,冬儿姑娘已清醒,只不过身子尚弱,须要静养一段时间。」
宋太医步出里屋,向姚平昕回报。
「有劳您了,我已让人备轿送您和小安子回府。」
宋太医看看天色,是差不多该离宫回府的时辰,顾及小安子目前身子,他恭敬不如从命的谢恩,君初雪送宋太医出启祥宫。
「冬儿可还好?」
姚平昕担忧地进里屋问。
「宋太医说只要多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恩,让两个伶俐的小宫女伺候着,夏儿那边也是。」
秋儿轻声应是,桂珣扶着姚平昕回房。
行刑完,苏允让执行的小太监先回去,他亲自去向姚平昕回禀后才离开,君初雪送苏允出去,趁无人时递了个小金元宝。
秋儿先让人将冬儿挪回她的房间,再将床褥、被套、枕头全数换新,又找了四个手脚麻利、做事勤快的宫女分别照料夏儿和冬儿,将一切料理完后才回主殿伺候姚平昕。
桂珣见姚平昕身边有人伺候,便去处理其他事情,身为启祥宫掌事宫女,她的职责并不是在姚平昕跟前伺候,而是将启祥宫上下打理好。
待屋里只有秋儿和姚平昕二人,姚平昕再次向秋儿确认冬儿身子,秋儿再三保证冬儿无事,姚平昕才真正放心,也才有心思问起解药。
「初雪早将树藤子的汁液倒入装着清水的碗中,再当着宋太医的面将解药倒入,宋太医便以为是那解药救了冬儿。」
「那解药吃了可要紧?」
「初雪见小安子吃了无事,才敢给冬儿的。」
趁着冬儿醒来宋太医专心诊脉当下,君初雪一旁将这些和秋儿交待清楚。
「那就好。」
除了姚平昕、君初雪、夏儿、秋儿和冬儿,再无第六个人知晓冬儿和小安子昏迷的真正原因,桂珣是慕容睿的人,姚平昕丝毫不敢透露。
再说叶聆棻一回到永和宫,再难掩得意神色,翩翩让人都下去,只一人伺候着。张芯予做梦也想不到,花芹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人。
叶大人为了培养政敌府里的内应,选了不少家生子从一出生就过继到其他人名下,刻意让他们明面上与叶府无关,叶聆棻身为叶家嫡女,从小就知道有这些人存在,只不过从没在意。
直到某日突然想起,便借着叶夫人进宫时,让叶夫人转告叶大人,并透过关系将花芹安排到永华宫,花芹也争气,一步步爬到二等宫女的位置。
「让人多给些银两,不能让做事的人寒心。」
「是。」
翩翩伺候叶聆棻梳洗,叶聆棻心情大好,晚膳时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
慕容睿震怒,内务府不敢马虎,当日便让张芯予迁宫,张芯予心知肚明被人算计,想来想去叶聆棻嫌疑最大,自此与叶聆棻誓不两立。
从娘娘变成主子,难免会有妃嫔背后说三道四,幸好她素日里不似叶聆棻张扬,并未树立过多明面上的敌人,因此当面踩低拜高的人不多。
只是重华宫除了新迁入的张芯予,原本里头就住着徐琬萓,原本一人住着一宫日子过的自在,如今不仅有人迁入,且位份还在自身之上,徐琬萓不免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亲亲热热的对着张芯予喊姐姐,直说日后有人作伴真是欢喜。
慕容睿虽和唐映涵一道离开启祥宫,他却在送唐映涵回坤宁宫后,转而去御书房批奏折,虽是国家大事为重,唐映涵心底却沉甸甸的。
银花伺候唐映涵梳洗、用膳,直到此时替她卸钗,终忍不住开口。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唐映涵透过铜镜看向银花。
「今日这事真是张容华所为吗?」
「妳怎么看?」
唐映涵转身面对银花。
「奴婢以为更似兰妃娘娘的作为。」
银花踌躇。
「这里只妳我主仆二人,想说什么便说。」
「可奴婢不明白,怎么就成了张容华所为,还有那个夏儿怎么就让外头的东西差点进了二皇子的嘴里。」
「连妳都看得出来,偏就皇上看不出。」
唐映涵淡淡的说,慕容睿拍板定案,再多疑问也只能藏在心底,不可再查。
「小姐,您说这事会是谁做的?」
「我也想不明白,但有一事却是清楚的。」
回宫至今,唐映涵一直在思考此事。
「小姐?」
唐映涵微微摇头,转身不再多言,银花继续替唐映涵梳发。
今日之事,唐映涵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真是张芯予所为,但她相信姚平昕定有所察觉,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心里不免对姚平昕起了戒心。
☆、纷扰不断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更何况是一失足就容易跌进万丈深渊的后宫,自从慕容璇差点遇害,众人见到慕容睿的怒火,再无任何人敢轻易挑起纠纷,尤其是伤害子嗣这样的事情,饶是如此,虽无大事发生,摩擦龃龉却是难免。
尤其几年过去,总会有朝臣提出充盈后宫,从前曾有位嫔妃说过,后宫的女人就像花一般,旧的花谢了总会再有新的花开,正是在说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女人一多,争宠也跟着多,随之而来的便是让慕容睿头疼的纷争,幸得唐映涵自有一套办法,免去慕容睿许多烦恼。
随着年岁增长,慕容念瑞进上书房念书,慕容璇和慕容珏也已五岁,见慕容念瑞进上书房,向来感情好的三人哪肯分开,两个小的也吵着要一块去,慕容睿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只再三嘱咐慕容璇和慕容珏不可吵闹。
唐映涵之后又生了皇二女慕容瑜,虽然慕容睿不介意唐映涵生的是男是女,唐映涵却很介怀尚未生育嫡子,慕容瑜一岁后她未再有孕,母仪天下的气度让她主动向慕容睿开口停了嫔妃们的避子汤药,反正无论谁生的孩子都唤她一声母后,她不能让慕容睿子嗣稀少,此举赢得太上皇与皇太后不少赏赐。
停了嫔妃们的避子药后,叶聆棻首先有孕,唐映涵一度担忧她生下皇子,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她生下皇子,让后宫不再只有姚家女生下的皇子,直到叶聆棻诞下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