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明此事要紧。」
「娘娘怀有身孕,您这么晚让人去查,若是扰了娘娘,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也没法休息。」
姚平昕依旧是柔柔的口吻。
「妳也知道怀有身孕的人该早点休息,妳瞧瞧妳,就会说别人,不当心自己。」
慕容睿轻斥。
「妾身心疼璇儿,他还这么小。」
姚平昕轻抚慕容璇颊畔,晚间不断腹泻让慕容璇脸色惨白,若非宋太医开的药见效,只怕慕容璇此时还是腹泻不止。
「太医说璇儿身子弱,今儿闹上这么一遭,只怕夜里会发起热。」
姚平昕泫然欲泣。
「璇儿不会有事的,妳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若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姚平昕轻轻摇头,缓缓自慕容睿怀里起身。
「您明日还得上朝,妾身让人先服侍您安歇吧。」
看看外头,担忧地看着慕容璇,良久,慕容睿轻轻叹了口气。
「那好,若发生什么事,妳记着让人随时来唤我。」
姚平昕点点头,让君初雪送慕容睿进房,另一方面让人唤夏儿进去服侍,夏儿一进屋,君初雪立时退出来。
当晚,慕容璇虽发高热,但近天亮时便已退热,姚平昕才想松了口气,当晚慕容璇却又再次发起高热。
姚平昕满心都是慕容璇,顾不得其他,朱海却不敢违背慕容睿旨意,设法查明事情真相,但最重要的关系人厨娘已逝,要查清楚谈何容易。
查到现在,除了唐映涵,朱海真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本事在坤宁宫的小厨房动手,但唐映涵为人向来和善,面上更与姚平昕友好,素日里待几个皇子、皇女也都是好的,朱海实在头疼。
就这样反复了几日,姚平昕日夜照料,慕容璇总算有好转迹象。
三日过后,这天清晨慕容睿听人来报姚平昕仍守在慕容璇屋里,正想勒令姚平昕回屋休息,姚平昕却因体力不支,起身时头晕随即昏迷,幸好一旁秋儿及时扶住,唤来宫人帮着将姚平昕送回正殿歇息,再让宋太医前去诊脉。
手搭上脉门,宋太医眉头越皱越紧。
「娘娘这几日太过劳累,有些动了胎气,须得在床上安躺几日。」
秋儿静听宋太医叮咛,打定主意要让姚平昕好好躺在床上几日,慕容璇那边便由冬儿专心照料。
直到下午时分,姚平昕总算醒转,秋儿吊着的一颗心才算勉强落了地,早朝后慕容睿得知姚平昕昏迷的消息也来看过一回,见姚平昕睡着便不让人唤醒她,只说让她好生歇着,让底下人好好照料。
「小姐,您总算醒了。」
「我怎么了?」
「您稍早在二皇子的床边昏了过去,太医说您动了胎气,得好好在床上养上一段时间。」
姚平昕却想下床去看慕容璇,秋儿立时上前压住姚平昕身子。
「小姐,奴婢明白您担忧二皇子,但您不能不顾您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呀。」
姚平昕看着隆起的肚子,一时拿不定主意。
「二皇子那有冬儿照料着,初雪上午来回过一次,说是二皇子有起色,您就先好好养着您的身子吧。」
见姚平昕仍想下床,秋儿又接着说。
「朝会散去后,皇上来看过您一回,说让奴婢们好生伺候着您。」
都抬出慕容睿了,姚平昕这才安份的躺回床上。
「您错过了午膳,这回该有些饿了吧?奴婢让人温了粥,您用些垫垫胃?」
姚平昕点点头,秋儿令一旁立着的花岚去准备,花岚才走出屋子,就见花岑引着宁天婵往屋里走来,便又折返回来。
「秋儿姐姐,宁才人来了。」
秋儿迎了出去,让花岚赶紧去备膳,宁天婵在她眼里没有让姚平昕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得到姚平昕允准,秋儿先将姚平昕扶起,靠坐在床头,才领着宁天婵进内室。
「娘娘身子可好?」
姚平昕温婉一笑,让秋儿给宁天婵安座。
「妳今儿怎么突然过来了?」
「妾身前儿去了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听闻娘娘动了胎气,担心不已,特令妾身端了安胎药过来。」
宁天婵自贴身宫女琇铃手里接过汤药。
「娘娘说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但妾身也怕烫了娘娘的嘴,不若让妾身先替娘娘试试温度。」
说完,宁天婵便喝了一口,随即便皱着脸。
「这药真苦。」
宁天婵将汤匙交给琇铃,重新换了支干净汤匙就要喂姚平昕,姚平昕本让宁天婵将汤药交给秋儿,宁天婵却不肯,直说能服侍姚平昕是她的福分,姚平昕争执不过,秋儿本欲出言阻止,却见姚平昕浑不在意的张嘴。
汤药见底,宁天婵这才起身告辞。
「妾身不叨扰娘娘歇息了。」
送走宁天婵,姚平昕此时也没胃口吃粥,秋儿便让花岚拿个炉子在外间热着。
「娘娘,您怎么就这么喝下了。」
秋儿不赞同的说。
「若真想对我怎么样,娘娘怎么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汤药里动手。」
姚平昕说,且宁天婵都刻意以试温为名尝了一口,她更没理由不喝了。
「妳方才没听宁才人说,这是娘娘特意吩咐她送过来的,娘娘不会将这样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和秋儿说了片刻,姚平昕便感到疲倦,秋儿扶着姚平昕再次躺下,到了晚间,姚平昕突然痛得惊醒。
「小姐,您怎么了?」
姚平昕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命抓着秋儿的手,身上盖的被子在扭动间滑落至一旁,秋儿看着姚平昕的脸满是痛苦,心里焦急,却又不明究理。
「小姐。」
秋儿突然惊呼一声,姚平昕下腹出血。
「来人,快宣太医。」
秋儿替姚平昕擦拭汗滴,宋太医这几日为了慕容璇都宿在启祥宫,很快便赶了来。
秋儿先将床幔放下,只余姚平昕右手在外,才让宋太医进内室。
和早上诊脉时相同,宋太医眉头越皱越紧,甚至夹得比早上还紧。
「娘娘怎么会服用到落胎药。」
秋儿大惊。
「怎么会,娘娘醒来后只用了一碗宁才人端来的安胎药。」
宋太医心道不妥。
「娘娘此胎怕是不保。」
☆、平昕小产
姚平昕痛得紧抓着锦被,宋太医的话像道雷劈进姚平昕脑海里,让她瞬间忘了疼。
「太医,你方才说,我服了,落胎药?」
苍白着脸,不停冒着冷汗,姚平昕努力问完这句,宋太医面色凝重的点头。
「娘娘这几日忙着照料二皇子,本就动了胎气,如今又服了落胎药,腹中孩儿难保。」
宋太医摇头。
姚平昕不顾尊卑更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使力抓住宋太医。
「太医,请你无论如何尽全力,若真不保便是我与孩儿无缘。」
宋太医沉重点头,姚平昕浑身气力用尽,秋儿扶她躺回床上,眼角默默流下泪滴。
姚平昕出事,君初雪立时从慕容璇屋里赶过来。
沉吟片刻,宋太医才着手写下药方,先令药僮回太医院抓药,才细细与秋儿和君初雪交待注意事项。
姚平昕服用落胎药,腹中胎儿极可能不保这样的大事,桂珣不敢耽搁,立即让人报与慕容睿知晓,听闻姚平昕是喝了宁天婵送去的安胎药才出事,慕容睿查也不查,直接将宁天婵贬为庶人迁入冷宫。
宁天婵父亲原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也受牵连被贬为从九品的鸿胪寺鸣赞,先不说从从五品降至从九品降了数级,就说原本是鸿胪寺少卿如今却只能是鸿胪寺里头的基层官员,宁父心里的别扭,同僚的眼光何尝不是另一种惩罚。
再听宁天婵是奉唐映涵之命送去的安胎药,慕容睿变了脸色,心想怪道姚平昕会喝下,原来是唐映涵命人送去的,怪不得姚平昕会大意着了道。
沉重的闭眼又张眼,长吁一口气后,慕容睿才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的闭上,摆手让来人退下。
动都不动的沉默了一会,慕容睿看了一旁的朱海一眼缓缓站起身,朱海立时上前问。
「皇上,您这是要摆驾启祥宫?」
「去坤宁宫。」
慕容睿虽然担心姚平昕,却也明白此时就算他在启祥宫也毫无用处,不如去坤宁宫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慕容睿踏进坤宁宫时,朱海一声皇上驾到,见到他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的问安,前几日苏允才到坤宁宫查慕容璇遇害一事,今日见到慕容睿,宫人多是忧大于喜。
唐映涵身子不便,银花做为贴身大宫女,听见动静立时迎了出来向慕容睿请安,起身时不忘向慕容睿解释唐映涵身子不适方才躺下,现正整理仪容,故接驾不及。
慕容睿摆手,自顾自进屋往内室走,里头是毓瑾正在替唐映涵梳发,朱海立在外间未跟着向内走。
「妳下去。」
慕容睿沉声说,毓瑾福身退下,唐映涵站起身。
「您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妳很惊讶?」
唐映涵摇头,只觉得眼前的慕容睿和平时不太一样,一时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妳今儿怎么想到让人送安胎药给平昕?」
「你就为了问这个?」
听到慕容睿来就为了问这个,唐映涵有些失笑。
「璇儿病了这几日,她也跟着没日没夜的没得安歇,一早又听说她昏过去,才赶紧让人熬了安胎药送去,下午时听说她还睡着,这会也该醒了。」
唐映涵笑意盈盈,慕容睿只觉眩目的令人刺眼。
「是安胎,还是落胎?」
慕容睿冷冷问,唐映涵惊得变了脸色。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启祥宫的人来报,平昕服了落胎药,孩儿不保,她醒来后只喝了妳让人送去的安胎药。」
最后三个字,慕容睿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唐映涵被他的怒气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抵上梳妆台。
见唐映涵似要开口,慕容睿抢在她前头说。
「妳是不是要说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妳是遭人陷害的?」
唐映涵看着眼前的慕容睿,想点头却怎么也无法让头向下。
「这些年来,每一回平昕出事都与妳有关,每回妳都说妳不知道怎么会牵连到妳身上,平昕和我信妳,不管每回查出什么结果,都相信妳是被谁给陷害了。可是,妳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慕容睿的眼神让唐映涵心里满是冷意。
「远的不说,就说璇儿出事。厨娘是妳的人,除了妳还有谁能在妳的小厨房里动手?掖池失足落水?」慕容睿冷哼一声,「掖池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一个小小厨娘能涉足的。」
唐映涵不自觉又想后退,感受到背抵着梳妆台,才想起此时她已退无可退。
「您不信我?」
「妳要我怎么信妳?今日若那碗安胎药不是妳让人送去的,平昕不会轻易喝下,就是因为是妳,她相信妳不会害她,她才二话不说的喝下。」
「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唐映涵反问。
「妳自个儿最清楚妳为什么要害她。」
「若要害她,我早早便能害了她,又何必等到今日?」
慕容睿又是一声冷哼。
「从前那么多次,不过是平昕命大才没被妳害成。」
明白此时自己在说什么慕容睿都不会相信,唐映涵不再辩解,只问一句。
「您可还记得,成亲前您让燕儿给我带的话?」
慕容睿回以略带疑问的眼神。
「您让燕儿跟我说,只要我不做不该做的事情,您会护着我。我一直相信着这句话,更未曾害过后宫里的任何女人、任何孩子。」
「可我不信妳。」
慕容睿淡淡的五个字,唐映涵如坠冰窖。
「皇后失德,幽禁坤宁宫,无诏不得外出。」
说完,慕容睿大步踏出,慕容睿一走,银花和毓瑾立时进去察看唐映涵状况。
「我没事,扶我上床。」
唐映涵撑着身子走回床边,银花服侍唐映涵重新歇下,因担忧她,让毓瑾在外间守夜,自己待在里头陪她。
睁着双眼看着头顶上的床帐过了许久。
「妳们在外头都听见了?」
「小姐。」
听见唐映涵出声,银花立刻凑近,今日发生的事情让银花丝毫没有困意。
「妳就在这边上坐着吧,记得裹着被子,当心着凉。」
见唐映涵到这时还挂心着她,银花心底满是不舍,却也听话的裹好被子。
「是我的错。」
看得出来唐映涵只是想说说话,银花也不答腔静静听着。
「从小就知以父亲的身分,不论我嫁谁,我要嫁的人必定不会只有一名妻子。」
尚书之女,能门当户对的也就那么几户,哪户家里没有几房妾室。
「母亲从小就告诉我,千万不要傻得相信男人,还让我瞧父亲怎么待她和家里那些姨娘,更教我怎么拿捏这些妾室。」
以唐映涵的家世定是正妻,故唐母自小便教唐映涵内宅之事,银花从小也看过几起唐家内宅里的糟心事。
「是我太傻,傻得听信他说的话,傻得以为他不同,才会落得今日这个境地。」
若不是太相信慕容睿,唐映涵怎会将自小学得的手段抛诸脑后,又怎会相信以德服人,便是她这样的性子,才会让她在后宫之争中败下阵来,可笑的是,至今她还没明白究竟是谁这样三番两次的害她。
「小姐,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唐映涵轻轻摇头。
「不会有事的,只要我能平安诞下腹中孩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废去我皇后之位,解我禁足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小姐为何如此笃定?」
☆、平昕小产(2)
妳忘了我的父亲是什么人吗?」
虽然六部各有尚书,但凭着唐父长年来的累积,他隐隐是六位尚书之首,若慕容睿不想让朝政动荡不安,就绝不会动唐映涵,除非唐映涵犯了滔天大罪,让唐父没有任何立场替她出头。
「那小姐,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唐映涵点点头,轻轻闭上眼。
这时便可看出世家女的气度,若不是自小受的教养使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哪个女人不是哭天抢地,哪还能像她这样平静,甚至为了孩子安稳入眠。
从坤宁宫出来,慕容睿并未回寝宫,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