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先起来说话。」
挽雨扶着叶聆棻起身。
「皇上。」
慕容睿抬手制止叶聆棻再说下去。
「三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吃进巴豆?」
慕容睿沉声问。
「回皇上的话,三公主今日晨起一切如常,上午奴婢陪着三公主去御花园玩了一会,中午和德妃娘娘一道用的午膳,消食片刻便服侍三公主午歇,谁知才躺下没多久,三公主就闹肚疼。」
负责伺候慕容琪的萍儿颤声答道,鲜少见到慕容睿的她此时见到板着脸的慕容睿更是战战兢兢。
「皇上,若是中午膳食有问题,德妃也该会有症状才是。」
唐映涵说。
「去查,中午的膳食哪一道被放了巴豆。」
朱海立时领命前去景阳宫后的小厨房,不多时便回转。
「禀皇上,似是这道鸡蛋豆腐羹被掺了巴豆。」
朱海双手呈上一碗残羹,一旁叶聆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面上却尽力保持平静。
主子们撤下的席面,向来是赏给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用,若是大宫女没用完,有的会让给二等宫女用,有的便直接撤回厨房,这道鸡蛋羹对她们这几个跟着主子吃美食珍馐惯了的不算什么,也才能让朱海找到。
「厨娘人呢?」
「厨娘说这道鸡蛋羹是德妃娘娘身旁伺候的挽晴亲手做的。」
朱海能做到首领太监,自然不会白去了一趟厨房,将该问的都问清楚后才回来。
「挽晴人呢?」
慕容睿看向叶聆棻,挽雨立时入内替换挽晴。
「这碗鸡蛋羹是妳亲手做的?」
唐映涵问,挽晴应是。
「妳为何要在里头加巴豆害三公主?」
挽晴双腿一弯重跪在地。
「请皇上、皇后恕罪。」
「妳这是承认是妳下的巴豆?」
「是。」
叶聆棻扑上前去。
「为什么,为什么妳要这么做?」
挽晴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将头撇至一旁。
「这件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和娘娘无关,还请皇上、皇后不要怪罪娘娘。」
挽晴用力磕头,虽则话语里句句让慕容睿不要迁怒叶聆棻,但挽晴是叶聆棻的陪嫁,除了叶聆棻还有谁能指使。
「皇上,这件事和妾身无关,必是有人陷害妾身。」
「她是妳的陪嫁。」
慕容睿虽未大声斥喝,在场众人却无人不感受到他的怒气。
「皇上,琪儿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怎么会让人害她。」
「德妃娘娘,人说虎毒不食子,想不到妳竟如同武媚一般狠毒。」
张芯予轻声嘲讽。
「我没有,妳不要一旁胡说,指不定这件事就是妳做的。」
叶聆棻怒瞪张芯予。
「够了,丢人现眼。」
慕容睿气的抚袖离去,姚平昕无意留在此处看热闹也跟着离去。
唐映涵让人将叶聆棻带回正殿,又令挽雨和萍儿好好照顾慕容琪,这才带着张芯予离去,挽晴则被发落到浣衣局。
☆、以牙还牙(2)
慕容睿大步向前,姚平昕也不追赶,只是在后头依着自己的步伐慢慢朝外走去,反倒是朱海见到姚平昕跟着出来,小声和慕容睿提了,慕容睿虽仍沉着脸,却是停下脚步等姚平昕跟上。
「您别气坏了身子。」
走到慕容睿身旁,姚平昕不说方才的事,只担忧慕容睿生气伤身。
见慕容睿仍是怒气冲冲板着脸,姚平昕接着又说。
「这天气不冷不热,您可愿陪妾身走走?」
慕容睿侧脸看她,无声叹气,面色和缓许多,摆手让众人不用备轿辇。
「妳都这么说,我能不陪妳走走吗?」
「您这么说,好似陪妾身散散步委屈了您似的。」
姚平昕嗔道。
「不委屈。」
慕容睿牵起姚平昕的手,两人缓步往永寿宫走去,路上并未有过多交谈,却另有一种静谧温馨的氛围。
眼见永寿宫在即,随着一路步行,慕容睿心情也平静了些。
「您还有折子未看完吧,妾身就不留您喝茶了。」
在永寿宫门口,姚平昕却不请慕容睿进去,而是轻声福礼。
「妳这是赶我?」
「哪是,是怕您又熬着身子看奏折,铁打的身子也不堪您这样的。」
姚平昕叨念,这样的关怀让慕容睿很受用,脸上总算浮现淡淡笑容。
「记着备几样我爱吃的夜宵,晚点我再过来。」
此时不过下午时分,慕容睿却心知剩下的奏折看完也过了晚膳,索性入夜再到永寿宫,也免去姚平昕饿着肚子等他用晚膳。
「好。」
姚平昕微笑目送慕容睿,待慕容睿走远,才扶着君初雪的手往里走。
另一方面,张芯予跟着唐映涵一道离开景阳宫,也跟着一道回坤宁宫。
「娘娘,这样大的事情,您只将那丫头撵去浣衣局,若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您?」
厢房里就唐映涵和张芯予二人,外头又有毓瑾和碧水守着,张芯予说话也就没太多顾忌。
「妳以为有谁会有心思去管一个宫女的下落。」
唐映涵不以为意的笑,捧起茶盏轻啜。
「她怕是不肯善罢罢休的吧,自己的陪嫁做下这等事。」
张芯予示意景阳宫的方向。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着。」
唐映涵丝毫不担心叶聆棻对她的处置有意见。
「那云妃呢?」
虽说后宫由唐映涵掌管,但四妃以上也是有些话语权在的,更何况姚平昕那样得宠,若她出声,慕容睿不会不予理会。
「她不会多言的。」
哪怕现在当不成盟友,姚平昕既然还未打算和她成了敌人,那就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她作对,更别提为了叶聆棻出头,唐映涵在心中说。
「那便好,妾身就怕给娘娘添了麻烦。」
张芯予这才放下心,也端起茶盏,有了闲情逸致和唐映涵话家常。
「不过,我倒是好奇妳怎么说动她的?」
能被挑为陪嫁的,多半是忠心不二的家生子,唐映涵着实感到不解。
张芯予先是轻笑,才开口道。
「宫女也是人,在这宫里待着难免也会想找个依靠,只不过这对食的事多半见不得光。」
张芯予未正面响应。
「妳是说?」
张芯予点点头。
「碧水某日无意间见着挽晴和个公公走得近些,细细留心后发现两人似乎有那么点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关系。」
对食一事,在各个朝代多是被明令禁止的事情,为的就是怕宦官勾结宫女,会乱宫闱、扰乱宫纪,但说是这样说,谁心底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难以禁绝,因而只要不是犯到明面上,上头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为着这样,她就答应?」
唐映涵不信,若是她的陪嫁被人以此事要挟,她相信不管是银杏还是银花都宁可一死也不会陷害她。
「妾身使了点手段。」
张芯予不好意思的笑笑,唐映涵也不追问。
「只是可怜了琪儿。」
「娘娘,这不过是份量极少的巴豆,前头二皇子和冬儿那遭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
张芯予撇嘴,若不是为了让叶聆棻和她当时一样哑巴吃黄莲,她也不愿朝慕容琪这样小的孩子下手,一想到她因此失去慕容睿的宠爱她就气闷。
慕容琪身为叶聆棻的孩子,虽说唐映涵对她没多少恶意,却也没多少喜爱,这一荏轻轻揭过便不再提,两人转而聊起其他。
当晚,慕容睿到永寿宫,姚平昕对下午的事情只字不提,直到躺在床上,慕容睿深深叹口气,姚平昕并不多问,而是抱着慕容睿臂膀更向他偎近,无声表达她的安慰。
「无事,父王不都这么过来了,我有什么受不得的。」
隔日朝会一结束,慕容睿就让朱海将他的话带给唐映涵,叶聆棻夺去封号,降回四妃,改称叶妃。
虽说同为四妃,但姚平昕与张芯予有封号在身,自是比叶聆棻位尊,叶聆棻一方面庆幸未如同张芯予一般连降三阶,却也不满就此位居姚平昕与叶聆棻之下。
更遑论此事并非她所为,被陷害至此,叶聆棻心中气极,面上却不显。从前怎么对唐映涵和姚平昕,如今也还是一样,丝毫不因位份被降而有所收敛。
张芯予得知同样谋害皇嗣,虽都被夺去封号,但当初她被降到容华,叶聆棻却只受到这样的惩处仍在妃位,甚至也未让她迁出景阳宫,不免心中不平。
还是唐映涵在只有两人时,淡淡说了句,手指有短有长,虽说都是自己的孩子,难免也会因母亲不同而有所偏爱,张芯予才恍然大悟,想起慕容琪本就不如慕容璇受到慕容睿的喜爱。
姚平昕也是不解,趁着慕容睿某日来到,瞅着他心情好,姚平昕才问出心中疑问,未料慕容睿却是重重叹气,直言即便是天子也无法随心所欲。
「妳以为我不想罚她?虽然我疼璇儿比琪儿多,但同样是我的孩子被害,岂有娴妃被降为容华,她却仍是叶妃的道理。」
姚平昕看向慕容睿。
「还不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虽然不怕文官起兵造反,桃李满天下的这些文官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如同先前他无法轻言废后,只能禁足唐映涵,如今也只能小惩叶聆棻。
姚平昕咬着下唇踌躇片刻,仍决定顺从心底的声音开口。
「妾身能不能任性的说几句话,这当下您别把自个当皇帝,就当是做为一个男人在听自己妻子的唠叨?」
慕容睿疑问的嗯了声。
「那妾身便当您答应了。」
姚平昕自顾自的说下去。
「从前,我和娘娘怀着身子时,遇到的那些巧合,造成的小产或是早产,若说谁有能力做到,也唯有她一人,本心来说,实在希望她能遭到更大的惩处。」
略微停顿,姚平昕才又说。
「妾身明白您自有朝政上的考虑,后宫不得干政这道理妾身明白也没胆子违背,只是,您能不能在不降她位份的情况下,多给她些惩罚?」
姚平昕越说越小声,慕容睿好笑的搂住她。
「怎么,敢说不敢认哪,越说声音越小。」
「妾身这不是怕惹您不开心嘛。」
「妳这么说也有道理,就算不降位份,也还有其他方式能惩罚她。」
翌日,慕容睿又下了一道旨意,以皇太后寿辰在即让叶聆棻专心抄经为皇太后祈福,这听着不算惩罚,但实际上皇太后的寿诞还有九个多月才到,亦即叶聆棻将被禁足九个多月。
☆、以牙还牙(3)
旨意一出,池之芩却是不解,若说慕容睿要罚叶聆棻,怎不在夺她封号时一并下旨,而是事隔多日才又突然下旨,若说无罚她之意更说不通,这旨意上说皇太后寿辰在即,可谁不知距离皇太后的寿诞还有九个多月,池之芩怎么也想不明白,便趁着在坤宁宫时询问唐映涵,横竖在场都是亲唐映涵一派的妃嫔。
「妳想想昨日皇上歇在哪?」
唐映涵轻笑回道,池之芩恍然大悟。
「也是,她与叶妃宿来不合,昨夜在皇上耳边吹个枕边风也是常情。」
徐琬萓一旁附和。
「不过,这同样是谋害皇嗣,怎么受到的惩罚差这么多?皇上待叶妃也太好。」
骆湘芸状似为张芯予抱不平,被人提及前事,张芯予却不免面上有些不悦。
「虽说多了这道旨意,叶妃得被禁足好些时日,但比起当日娴妃娘娘被降至容华,叶妃受到的惩罚着实太轻。」
徐琬萓说。
「都过去了,妹妹们又何必再提起从前。」
张芯予淡淡地说。
「时候也不早,妳们都先回去吧,芯予留下再陪我说会话。」
毕竟都是和唐映涵走得近的嫔妃,隔三差五总难免会在坤宁宫里遇上,只不过今日凑巧人多了些,见众人有意无意提起张芯予被降位份之事,为免闹得不愉快,唐映涵开口让众人先行散去,众嫔妃便纷纷起身告退。
「妳嘴里说过去了,心里可介意得紧。」
唐映涵轻声责备她的心口不一。
「娘娘,说不介意是骗人的,虽说三公主不如二皇子受宠,可也不能因此就罚她罚得这样轻。」
张芯予略显委屈,这不是在告诉别人她张芯予在慕容睿心中不如叶聆棻吗。
「妳想岔了,莫怪妳如此纠结于心。」
唐映涵摇头。
「娘娘?」
「这问题点不在妳和她,而在二皇子和三公主的生母,妳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透这点。」
唐映涵试着宽慰她。
「妾身就是不服气,她害妾身害得这样惨,妾身怎么也不甘心。」
张芯予丝毫不掩饰她对叶聆棻的敌意,反正她与叶聆棻绝不可能站在同一线,不如明白让唐映涵知道她的立场与心思。
「我也不是不明白妳的心情,只不过这饭要一口一口吃才不会噎着,凡事太急难免就会有疏漏。」
唐映涵仍是柔声说。
「妾身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张芯予或多或少终听进去唐映涵的劝说。
「妳我姐妹,何须如此见怪。」
见张芯予似乎真想通了,唐映涵也不再留她,张芯予便告退回永华宫。
唐映涵当日能看明白自身不会被废后的原因,自也能看明白为何叶聆棻与张芯予所受惩罚不一,但她却不愿对张芯予明言,她算是想明白了,在这后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盟友。
今日张芯予虽亲近她,焉知来日不会投靠至姚平昕那去,她必须防范于未然,一点一滴地让张芯予潜移默化的和姚平昕站在敌对的一面。
她不怕叶聆棻,但深受慕容睿宠爱的姚平昕无疑是她的心腹大患,终有一日两人必定避无可避的得站在对立面上,她不能任由姚平昕的羽翼壮大。
「毓瑾,替本宫磨墨,本宫要练字。」
感到自身略显浮躁,唐映涵唤毓瑾一旁伺候,自己习字静心。
对慕容睿的旨意感到疑问的不在少数,丁奕心用完早膳便到永寿宫寻姚平昕说话,和自家主子交好的嫔妃来找主子闲话,识相的宫人早早避到外头,不识相的也会有人将之拉走,因此每次丁奕心几人前来,屋内至多只有两人的贴身侍女在侧。
话说着说着,就说到慕容睿的旨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