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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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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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纪千羽扬了下眉。
  傅遇风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走一路醋坛子撞翻一路,嗯?”
  讨厌,不许说。纪千羽打掉他的手,自己也有些忍不住笑,双唇浅尝辄止地轻触两下,来得愉悦又缠绵。
  仓央嘉措有一句诗说得很好。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进入深冬时分,美院的师生越发忙碌起来。校庆在十二月底,过了校庆和元旦假期后就迎来了考试周。而于此同时,保研考试的时间也近了,笔试面试都在一月初,若是没什么问题,放假前就能确定最终的消息。
  这是个纷繁忙碌的周一,排练校庆汇演的、准备期末考试的、备战保研的三波人马都忙得脚不沾地,整个校园上空都笼罩着焦躁的气息,学生们来去匆匆,校园里沸反盈天的喧嚣似乎也随着寒冬的冷意而有所减少。
  纪千羽三路事情都沾了一点,不过在一学期的努力之后,三件事情都井井有条地各自进行。周教授今天叫她来填的是优秀学生评比的申请表,纪千羽一个半路转来的留学交换生,能争取到这种奖项全凭周教授大力照顾。国内外的课程有学分不能共用的地方,她在履历表上吃的亏,周教授一直在尽量给她补回来。
  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纪千羽心知肚明,也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位教了自己两学期的导师。老师对学生的好很多时候都不求回报,纪千羽只得挑自己最近的复习进度说了一点,总算让周教授看起来更高兴了些。
  她从开了空调的办公室走出来,马上被走廊鼓起的冷风吹了个正着。这个国度南方的高楼都有些开放式的阳台和平顶的天台,和奥地利厚实的窗柩与尖尖的屋顶不大一样,总是汇集着大片的风盘旋缠绕,从空荡荡的走廊中呼啸而过,她很喜欢。
  不过冷也是真的冷,她拢了拢围巾,沿着楼梯向下走出教学楼。操场上不是风口,反而没有那么冷,让她一瞬间几乎被冻僵的手脚渐渐恢复过来。学校的公示栏就在教学楼附近,纪千羽路过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忽而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她当时用颜料写满了一公告栏的话当然已经被盖住了,但角落里有张不起眼的纸,看上去是新贴的,上面指名道姓,说捡到了她丢的东西。
  她又是许多天没来学校了,能丢什么东西?


☆、第32章 激流练习曲

    纪千羽驻足在公示栏前面,仰首看了告示一会儿,按照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比人声更先涌入听筒的是网络游戏轰鸣聒噪的特效声。纪千羽皱了下眉,将电话稍稍拿远,那头不紧不慢地传过来一声询问,听声音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音调拖长,尾音上挑,带着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
  “谁啊?这么会挑时间。”
  “随便一挑,感谢夸奖。”纪千羽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将告示又扫了一遍,单刀直入地说,“我看到你在找我,打电话来确认一下。你是谁?”
  “我在找你?”对方疑惑地重复一遍,几秒钟后了然地哦了一声,“你是纪千羽?”
  “是。”纪千羽耐心地回,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你又不认识。”对方干脆利落地回答,声音依然显得散漫,怎么听都觉得没个正形。纪千羽皱了下眉,在挂电话之前终于听到对方悠悠地补了一句。
  “找你是因为我拿到了你要的p图过程和聊天记录,打给校长发现他对这个事情不怎么关心。就想问问你这消息还要不要,我该去哪儿领报酬?”
  p图过程和聊天记录?
  纪千羽愣了一下,在冷风中心里骤然一片清醒。她当时在公示栏写下告示时并不指望真的有人去查,只不过借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今无心插柳忽而柳暗花明,她顿了片刻,对方也不急着催她,在游戏特效的声音中慢悠悠地等着。
  “你叫什么?”纪千羽片刻后开口问。
  “很重要吗?给你消息还要查户口啊。”对方意味不明地发出了一声询问。
  无所谓,纪千羽耸耸肩,不去跟他纠结这个问题,从善如流地直接开口,眼中利光一闪而过:“那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当代活雷锋,你想要什么,先说说看。我要是付得起我们再谈,付不起你就把消息自行销毁了吧,或者去另一边当事人那里赚上一笔。”
  “我讨厌买方市场。”对方半真半假地抱怨,想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哈欠,“你都叫我雷锋了,我就做好事不留名给你看一下。给我留个邮箱,截图记录我发给你,不用你做什么——非要说的话,你之前帮了我一个忙,这次权当做我给你的谢礼。”
  她之前做什么了?纪千羽再次皱眉。她绝对不是什么四处为他人奔波造福的性格,不关自己事的东西更是从来不管,如果对方说的话是真的,那么……
  利益共同者?纪千羽不置可否,垂下眼思考了片刻,留了个邮箱给他。
  “打完这盘就给你发。”对方说,耳机里传来拆包装的声音,而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远又靠近。纪千羽扬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有意无意。
  “没有键盘的声音,活雷锋同学靠意念打游戏?”
  “当然不是。”对方淡定地说,“我写了个外挂,现在正无脑站桩输出……它打着我看着,就着五毛特效,特别下饭。”
  纪千羽:“……”
  纪千羽把电话挂了。
  在学校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将手机揣回兜里,她转过身,背脊挺直地向校门口走。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肯定要查一下,不过这件事倒不是很急,毕竟这些证据具体要怎么用,也需要从长计议。
  美院一个三个校门,教学楼旁边的这个是正门,出入最方便,外面的交通也比较便利,走其他的两个门要绕很远的一段路,想坐地铁还要绕回这边,算下来实在没有必要。
  就算在这里能见到一辆令人讨厌的宝马车,那也是没有必要的。
  对画面太过敏感有时也不是好事,路加的车正从校门口徐徐开进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姿态极其傲慢。纪千羽刚才已经从周教授口中知道了路加这些天都会来学校一趟,听说是代表奥地利的温斯特家族受邀前来,又表现出了一点愿意合作的意向,这段时间被校方供得像祖宗一样。
  果然是长大成熟懂事了,现在干坏事还知道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一下。纪千羽刚才听到消息时不置可否,如今看见他的车,反而带出几分讥笑来。她站在路边,冷眼看着宝马车开进来,垂下眼向前走了几步,忽而若有所觉般抬起头来。
  像是她在铅灰色的暗淡天光下一眼认出了路加的车一样,路加也在三两成行的校园里一眼发现了她。纪千羽对他的招呼是一个讥诮的冷笑,路加对她的招呼,则是骤然踩下油门,猛地加速朝她直直撞来。
  纪千羽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紧盯着朝她撞来的宝马车。周围零星的行人里有两三个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发出惊骇的抽气,想要拉她一把却又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加速的车笔直地朝纪千羽撞来——
  而后一个猛然的急停,贴着她大衣的衣摆堪堪停住,轮胎在地上擦出清晰的划痕,发出凄厉刺耳的刹车声。
  紧张围观的两个学生虚脱般松了口气,瞬间腿软的几乎站不住。纪千羽隔着挡风玻璃和路加对视,而后退后两步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车前盖上,力道之大,直让前盖都凹了一块下去。
  “你特么会开车吗?”纪千羽声音平静地问,左右看了一圈,弯腰从旁边的花坛里捡起块巴掌大的石头,拿在手上抛了两下,用力砸向挡风玻璃。
  “不会开车你不会去死吗?!”
  挡风玻璃应声而碎,几点溅起的玻璃渣飞向路加的脸,其中一道擦着脸颊飞快地划出去,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路加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笑了起来。
  他笑得颇为愉悦,向后仰露出弧线漂亮的下颌,灿烂的金发与深蓝的眼睛本就像是暗光下耀眼的天明,而今竟也被这样的笑容比了下去。
  他拉开车门下车,站在纪千羽面前抬起手,手指抚上自己脸上的细小伤口,擦出一点淡薄的血丝,垂着眸看了看,反手捏住纪千羽的下巴,食指慢慢拂过,将一点血丝擦在她的唇上。
  纪千羽避让不及,被他摸上了嘴唇,瞬间恶心得想吐,穿着高跟鞋的脚踩上他的鞋,在上面用力地慢慢碾过。
  “放开,蠢货。”她的嘴唇微动,气音在空气中微妙地爆破,眼中明晃晃的讥诮无所遁形。路加恍若未觉,彬彬有礼地笑着,靠近她压低声音。
  “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狄安娜。”
  他的视线在纪千羽脸上肆无忌惮地游移,忽而在某一刻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褪了下去。
  他笑起来极有欺骗性,眉梢眼角上扬,眼中流淌着比发色更明亮的碎光,像是最无辜纯洁的孩子。不笑时眼底的桀骜阴沉方才渐渐显露,唇角的弧度寡情又淡漠,带着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睥睨与尽在掌握。
  然而现在,他脸上的神情终于脱离了这般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露出了一丝不经遮掩的难看。他来来回回看了纪千羽好几遍,慢慢地开口。
  “你不一样了。”他说,紧盯着纪千羽看,“为什么?”
  纪千羽闻言,忽而眉眼舒展,朝他露出了个烂漫甜蜜的笑来。
  “大概是因为我恋爱了吧。”她声音温柔地说。
  她从来没对路加这么笑过,而今忽如其来的温软让路加顿时一怔,手下的力道稍稍一松,顿时被纪千羽抓住机会,反手一拳揍上他的侧脸,终于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她骤然冷下脸,声音如冰地补上后面的半句话。
  “不过关你屁事。”
  她这一拳力道极重,直将路加的头打得侧向一边。周围响起几声零碎的惊呼,两人都没有在意。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仓皇赶来,纪千羽转头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张校长和几个校领导向这边匆匆快步走来。
  “哎呦,救兵来了。”纪千羽轻笑一下,转回身看着眼神阴沉的路加,波澜不惊地扬了下眉,“那就不打扰了,温斯特少爷您继续忙家族合作的事,受到顶级贵族教育的你,处理这些事情当然游刃有余。”
  “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她笑得很好看,眼中淡薄芒泽流转,轻描淡写地眨了眨眼,声音轻冷如冰。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穿上再华贵的衣服,骨子里的低劣也是变不了的。路加温斯特,你最好别妨碍我,夹紧尾巴行事,别留下什么把柄,更别让我抓住。”
  “你和你那个鸠占鹊巢的妈妈,总有一天……”
  她眯起眼,淡淡地笑着,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两人却都明白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
  路加沉默着看了她几秒,忽而也笑了起来。
  “怎么才算是妨碍你?”他用同样温柔的声音说,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
  “包不包括对那个傅遇风,做些什么?”

☆、第33章 泉

  纪千羽放下手,眼神一瞬间晦暗下来。
  “劝你别打他的主意。”她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吐出来,声音平静地叙述,眼底毫无笑意。路加稍稍低下头看她,眼尾稍稍上挑的蓝眼睛里带着同样深沉的阴霾。纪千羽迎上这样的视线,极淡地勾了下唇角,并不带着丝毫秘密被人揭穿的惊慌失措。
  “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她语声轻柔地说,一字一句都来得写意而平淡,“但是你记住,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就百倍千倍奉还给你。”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给他陪葬,用你和你母亲的血洗刷温斯特族徽上的丑闻与耻辱。至于我做不做得到——”
  “你可以拿命来试。”
  校领导赶到也就是转瞬间的事,远远地看见他们两个正剑拔弩张地相互对视,近了反而发现两人都面带微笑,俊男美女站在一起颇具冲击力,一时倒有些游移不定起来。别的不说,这两位站在一起的样子实在颇为养眼,况且气氛虽然古怪,但也不太像是产生了什么需要调解的矛盾的样子。
  这些小年轻的心思难琢磨,万一这架势是互相看对眼了呢?知道纪千羽也是来自奥地利的张校长迟疑地看了两人几眼,试探性地招呼了一下纪千羽:“纪同学?你和温斯特先生……”
  “我也来自奥地利。”纪千羽转眸,朝张校长微微笑了一下,难得的心平气和,在对方骤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中朝几位校领导稍稍躬身,“恕我打扰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张校长巴不得和她永远不再打交道,况且在未来合作伙伴的面前怎么好意思凶相必现,顿时朝她连连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纪千羽也不多废话,又朝几人弯了弯腰后,云淡风轻地转过身,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背后投来几道明显的注视,最强烈的一道依然来自她最熟悉的人。纪千羽没有回头,不疾不徐地向外走。温斯特家族虽然古老,但延续至今旁支众多,正统继承者一脉一直人丁单薄。
  现在世界上最后的两个温斯特家族的纯血统继承者都在这里,一个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一个在冷风中独自离去,背向而行,渐渐越隔越远,像是横亘出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催使着两人大步向前。
  所以为什么她一个孤女,在温斯特家族也尚算平安地长到了这么大,无非是因为在这个冷冰冰的家族中,没人比她来得更疯更狠。路加和那个女人被接进温斯特家族时她才九岁,生母不知所踪,突然冒出来个五岁的弟弟,满眼纯真无害地叫她姐姐。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这个所谓的弟弟,而后这个弟弟也果然不负众望,搬进来的第二天就敢打碎古董花瓶栽赃到她身上,在长辈面前满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拉着她的衣角替她假惺惺地求情,唇角恶意的笑容只让她知晓。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了,她将路加推倒在那一片碎裂的废墟上,指间藏着一片锋利的碎瓷片,众目睽睽之下,朝他眉眼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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