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知道从理智而言沈言迟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忍受「寄人篱下」的感觉,何况是沈言那样的个性。
只有一种情况才能把对方真正纳入自己的领地:只要对方是互属的那一半,就能理所应当地把他收进自己的怀抱。
想到此处,开着车的苏青弦轻轻叹了口气,从目前的状况而言,上述的想法只能「想想而已」。
沈言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利的么?你的脸很臭。」
苏青弦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淡然地转回注意H市那喧扰的道路状况:「没事。」
「真的?」
「真的。」
沈言没再追问下去。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必有些事件是不能让对方知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微有些怅然若失。
沈言浅浅微笑,把那些奇怪的感想遮掩得很好。
苏青弦熟练地驾车转了个弯,再过五分钟就能到沈言那套公寓所在的社区。夜还未深,但趋近社区的道路开始安静,市区的嘈杂被丢到了车后。
车子停了下来,沈言推开车门,从后车厢拖了小小的行李出来,正要跟「司机」告别,却看到苏青弦已经拔了钥匙下车,转过来后很自然地从自己的手里接过行李,一副要护送到底的样子。
「呃,你回去吧,我可以的。」
「我想上去坐坐。」苏青弦看了他一眼,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结果沈言就乖乖地跟着苏大少一路上了电梯,直奔八楼,他的家。
沈言找到钥匙的时候,看到走廊的灯光下苏青弦等待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温暖。他突然间意识到,苏青弦那样的动作,让里面那间房间有了「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并且稀有。
沈言推开门,因为好久没有回来的缘故,密封的房间里有一股尘埃的味道,身后的苏青弦明显地发出了嫌恶的「啧」声,甚至直接说道:「我看你今天晚上还是回我那里吧,这里还是叫人收拾之后再回来比较好。」
沈言好笑地把钥匙扔到玄关处的置物盆中:「我才不像你那么娇贵,这里又不是灾区,只是几天没住人而已,通通风就好。」他一边示意苏青弦把东西放下,一边换了鞋子去开窗透气。苏青弦依言放下,本来想帮忙,一时却不知道从哪里整理起。
「STOP!」沈言看出了他的心思,急急阻止,「我自己来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都没有热茶可以招待你。」他知道苏青弦热爱绿茶,对于冷饮的兴趣小得很,所以直接逐客。
所以说,关系太熟有时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青弦看着这间冷清的屋子,第N次想要建议说「回我家好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帮你收拾一下吧。你身体刚好,别太累。你也别把我当成玻璃做的那么娇贵,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忙完了你好早点休息。」
沈言打量了他一眼,终于不客气地指挥:「你去卧室吧,帮我把窗子打开,我等下去换条被套。」
「我帮你换吧。」
「你会?」
「……好吧,我和你一起换。」
沈言毫不客气地嗤着嘲笑,换来苏青弦不爽的一眼。
最终沈言还是拒绝了苏大少的帮忙,一个人利落地换了枕套被套,然后把东西扔进了洗衣机,然后就开始驱赶苏青弦。
等到把还有着依依不舍眼神的苏青弦送出家门,沈言终于没阻止落寞的表情浮上自己的脸。
这段时间和苏青弦相处得太习惯,在这冷清寂静的房子里突然觉得孤单。明明从法律上而言这里才是他的家,但是他却怀念起苏家那栋庄严的大房子。其实那房子也没啥,只不过多了个苏青弦。
沈言耙了耙头发,决定去洗澡,他想,这种情绪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环境反差,等到再一次习惯应该就好了。
开了热水器,沈言又趿着拖鞋靠到客厅的大窗前,不由自主地往下看。
他其实并不指望能看到什么,低头却发现,原来苏青弦停车的位置并没有如预料一般地空荡荡。有个人正站在那里,不知在等待什么。
沈言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不自觉地缩了身体,等到回过神来就有些懊恼:为什么像做贼呢?
接下去的想法是:下面那傻子在干嘛呢?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再探出身去,却关掉了客厅的电灯,再度像贼一般挪到窗帘处,偷偷摸摸往下看。
那人终于上了车,又过了几分钟,宾士的车灯亮了起来,那人终于离开了。
沈言舒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鬼祟地偷觎着楼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松一口气。
他只知道,此刻心际很是温暖。
被人挂牵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模模糊糊地想,跟苏青弦做一辈子的朋友也很不错。
第二天早上沈言忘了调闹钟,起晚了。
虽然他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主管,其实考勤对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沈言还是不想迟到。
匆忙刷了牙刮了胡子正准备穿衣时,他的手机响了。蓝色的屏幕上关于来电人员的那一栏只有一个字——苏。
沈言嘴角勾了一抹笑,一边把衣袖提起来准备穿,一边按下了免持键:「喂?」
「你还不下来?」
「啊?下来?」沈言对于对方所用的方位用词有些疑惑。
「是的,我在你家楼下。」
「啊!你来接我?」沈言抓起手机冲到窗口一看,那辆车果然又停在昨晚曾停过的地方,苏青弦打开了驾驶座的窗子朝他招手,但因为楼层太高了,只能看到一条手臂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极好,沈言抓起公事包就跑,甩门的声音大得震动了走廊。因为电梯一时没来,他还按了好几下按键,其实心里明知道这种举动只是徒劳。
等到冲到车子上跳进副驾驶座后,沈言才终于把衣领整理好了。刚想转头跟身边的人讲话,嘴唇却扫过微凉温暖的地方。
他直觉地缩到了皮椅一侧,瞪大眼睛看着身前动作都凝固了的某人。
从苏青弦僵硬的动作来看,他似乎是想抬身到后座位去拿什么东西,然后……两人就碰到了……
沈言不敢去思考自己到底碰到啥,因为苏青弦扫来的眼神也十分难看,猜想应该不是正常的位置。沈言朝他的面颊和……嘴唇扫去,不由得一阵脸红。
好在苏青弦的动作很快就回复了自如,让沈言也少了几分尴尬,他又不自觉地整了整衣领,然后看着苏青弦从后座的地上拿出个保温盒,一手递了给他:「吃过早饭没?」
「没。」沈言接过打开,里面是简单的两样东西:豆浆和几个馒头,那馒头是粗面的,大约一个是杂粮面做的,一个是玉米面做的。
苏家的早餐桌上其实以西式早餐为主,但是沈言住的那几天,因为中式餐点容易消化,就由厨娘做了粥和馒头之类餐点送去,结果沈言特别喜欢吃,病好后还曾对苏青弦进行过一番「中式餐点的营养和美味关系学」的教育。
本以为随着搬回了自己的居所,大概就要与这样的餐点告别了,却没想到苏青弦却送了过来。
沈言很感动。
但随着感动之后,却有些异样。
苏青弦对自己未免也太好了点吧?这样的接送服务实在是……
他正对着馒头沉思,车子开动了,苏青弦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朝他说:「快吃吧,免得冷掉。」
沈言「噢」了一声,随着口令开动了,心底却多少还有些奇怪的感觉。
苏青弦没把沈言送到单位门口,快到地方时,他就在马路边上停下让沈言下车,沈言倒也没有多想,以为这样的路线对于苏青弦大约是更方便一些。走了一段后回头望,竟看到黑色宾士还静静停着。
沈言怔了一怔,扭头就走,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升上心头。
然后他想,有这闲工夫干嘛不把人送到正门口啊。
再然后沈言突然顿悟:以现在自己的情况,如果与苏青弦走得那么近,恐怕不利于工作吧。
虽说与大老板之间有良好的关系和互动能给自己的职场分数加上好多分,但是在其他同样努力工作着的人的眼里,就是削减自身专业分数的缺陷了。
沈言一径的把苏青弦往好处想,很是感激,异样的感觉却是越发的重了。
当天晚上沈言尚在工作,手机又响了,照例是苏大少催他下班的号角声。
这回沈言上了车后,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公司再过几天就会配车给我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苏青弦扫了他一眼,旧话重提:「我说过接送你对于我而言是个享受,没事。即使配车,还是我来接送吧,老是开车回家恐怕也不太好。」这番话完全是假公济私,哪有人会诟病主管把公司配给的车开回家的道理。
沈言挑了挑眉,没有声响,转头看着一地的霓虹灯流影,过了好久才偏头看看苏青弦。
男人正很认真地开着车,光影下他的侧脸看来真是好看。
《待续》
拿钱砸死我吧(出书版) 下
By 扑满
出版日期: 2008/09/18
文案:
很危险!
明明该是平行线的两人,莫名其妙过年时兜在一起就算了。
为什么最后看烟火会看到亲在一起啊啊啊……
沈言的心停留在烟花灿烂那一刻,琢磨着那个吻。
面对苏青弦这个金钻级的二世子,他渐渐摸不透自己的心……
苏青弦很讶异,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
原本自己与沈言该是不交集的平行线,但却渐渐地交集然后死缠成一块。
而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会好好地承认这个「事实」。
当然,他绝对不许自己已经爱上了对方,而对方还是一副「莫宰羊」的样子……
正文——
第九章
那一年冬天很是诡异,直到一月都是暖洋洋,临到春节快到时才连下了三场雪。
苏青弦还是继续着他的接送活动,不过年末时他的应酬多,一周最多也只能碰到沈言三、两天。这比天天接送给沈言的压力要小得多,所以他倒也没再提起关于接送的话题,苏青弦每每把他送至街口就离开,这样一来,由苏氏一方出资给沈言配置的高级轿车一时英雄无用武之地。倒是跟他逐渐相熟的方儒成等人每每发现他没有开车回家,第二天早上必定会跑去拍拍沈言的肩膀,「嘿嘿」地笑得暧昧。
过了好几天,沈言才琢磨出来猜想别人是当他搭了女朋友的车回家去,这才笑得满脸色情。
想到这里,再想想苏青弦,沈言不知为何有点脸红。
二月初,春节快到,苏青弦那边才空下来。
本来他的活动应该排到三十晚上,不过作为苏氏大老板,他光明正大地奴役了下属,把诸如拜年、茶话、走访的事件都交了下去,除非特别重要的人或事,他才屈尊理一理。
这种风格迥异于苏青弦一贯的做法,如肖远峰之流自然对老大的行踪产生了多方面的置疑,但是察言观色了很久都没看到靓丽可爱的女性出现在苏青弦的身边,一时之间只能嘀咕着「转性子了」悻悻然离去。
苏青弦这样的转变,乃是因为沈言在快到年末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这是我第四年过一个人的春节。」
说话时沈言脸上没有伤感或遗憾,只是平铺直叙着一件事实。
沈言幼时家庭不睦,父亲的「艳遇」用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的。到父母关系最冰冷的那段日子,年末除夕也只剩母子两人在家。沈母也不是贤淑温柔只知忍气吞声,一心抱着儿子过日子的女子,牌桌成了她的发泄场所。但不管如何,春节还是会和儿子一起过的。虽然气氛称不上团圆和乐,但事后回想起来,总算还是有点「家」的味道——直到母亲死去。
沈母死后沈父这才有「浪子回头」的表现,然而已经迟了。沈言十八岁后的六年跟父亲过了冷清的六年,直到二十四岁时父亲也过世,这才发现原来世间竟独自己一个。
此后每一年的春节,沈言总是一个人过的。
中国人看重过年,然而大部分的成年人并不真正理解过年的意义。像沈言,直到二十四岁之后才知道全家团圆竟是一件奢求。
此后的年关虽称不上睹节思人的残酷时分,但看着满家阖家老幼,总是提醒着沈言自己只有一个人。
沈言其实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所以在说着「一个人的春节」时即不想伤感更不想流泪,在苏青弦的眼里看来,却还是找到了他心底的几分阴影。
即使苏青弦几乎没把「春节」当成节目,特别是身在国外时,更没有什么特别感触。但是面对着这样的沈言,他觉得自己并不介意过这样一个节日。
从年末公司正式放假,员工全体回家开始,苏青弦也歇了下来,每天拉着沈言上街采买年货。其实之前这两个人都没做过这件事,但依然兴味十足。
第一次跑去购物中心看到人潮时,苏青弦目瞪口呆……他很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逛超市,自然体会不到中国人口第一的这一现实。直到看到了人头攒动,才明白原来此言非虚。看着那人潮,苏青弦立刻就有了要打道回府的念头。
沈言看到苏青弦有些发青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啥,沈小哥不会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闹一闹苏老板,所以扯着苏青弦就奋不顾身地朝人潮挤去。不过很快他也有些后悔,因为每一件过年必需品的旁边都有人。最可怕的是放置纸巾的那一条走道,一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人头。
两人时常面临着一人只要停下来看商品一分钟,就找不到对方的窘境。结果当天最后两人互执手机在人群中寻找着对方。
有一回苏青弦又「丢」了沈言,打电话才知道对方就在拐角的饮料区,赶到时正碰到沈言提着两瓶可乐,回头对他一笑。
灯光下沈言的笑容实在好看得很,苏青弦一瞬间胸口抽了一抽,一边调侃着自己需要做个心电图,一边走向那个笑容。
沈言放下可乐,「哈哈」地迎了过去,扯着他的上衣袖子:「就跟你讲穿运动服来就好,你看你看,挤得像咸菜。」一边不安好心地笑着,一边给他扯正了被挤歪了的领子。
苏青弦突然有冲动想要吻他。
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中,只有这一个人的笑容才是世界所有。
沈言一抬头就看到苏青弦深深的眼眸深处,他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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