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宋再也不要他讲故事了。
半夜叶宋还是睡不着,抬了一条腿出来搭在苏静的身上。天气渐凉,苏静拉了被子又给她盖回去。没一会儿她又伸出来,苏静又给盖回去,循环往复,苏静道:“别闹,听话,一会儿着凉了。”
叶宋道:“今晚我无甚睡意。”
苏静道:“我也被你搞得无甚睡意。”
“那我们来聊天吧。本来我计划今年过年的时候去西域看我爹和大哥大嫂的,还有小馒头,估计能满地跑了吧,看样子今年是去不成了。”
苏静顺着她的背安抚她,道:“没关系,今年去不成还有明年后年,等咱们孩子出生以后,再去西域不是能跟馒头玩成一片吗?”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那明天我写一封信去给他们,告诉他们这件事。”
“好,不早了,要不睡吧,不睡的话明天怎么有精神写信?”
“我饿了。”
“什么?”
“我说我饿了。”
新近她总是饿得特别快,一天要吃四五顿。饿了也不足为奇,苏静替她掖好被子,起身道:“夫人想吃什么说吧,为夫去帮你弄。”
叶宋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道:“我想吃东城那边的豆腐脑,加辣椒的,热的。”
苏静:“。。。。。。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豆腐脑?况且就算是有拿回来也冷了。”
叶宋道:“那要不吃近点儿的烤羊肉串吧,再带一壶烧酒。”
“。。。。。。夫人你吃这么重口味可能不太好。”
叶宋睨他道:“那你说我该什么?”
苏静眨眨眼:“我不是在问你吃什么吗?”
叶宋:“我说吃这个没有吃那个又重口味,你是在问我的意思吗?我看你就是怕麻烦,不想给我吃,想饿死我和孩子。”
苏静默了默:“那你最后决定吃什么?”要是吃豆腐脑,就算深更半夜他也会把老板拖起来现做。
叶宋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悠道:“羊肉串,烧酒,热的。”
“你先给我盖好。”苏静拿被子给她裹住,道:“你不能喝酒,烧酒没有。”说罢随身披了一件衣裳,便如一道风一样地飞了出去。
叶宋躺在床上,身侧尚有苏静的余温,可她横竖都不得劲儿,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那坨肉每天都在长大一点点的缘故,竟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悬在半空中一样,既飞不到天上去,也掉不下地上来,很不是滋味。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话本,接着上次的地方继续看。没想到苏静果然忒快,她还没看几页,苏静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叶宋看见他,那一刻总算有了点欣喜的感觉,连忙坐起身来,眯着眼睛道:“真这么快。”
苏静过来坐在床边,把纸袋子递给叶宋,温柔道:“没办法,谁让我女人嘴馋半夜想吃这个。”
叶宋打开一看,果真是香气扑面的烤羊肉串,还热腾腾的,她连忙取了一串出来吃得十分带味儿,边道:“光烤就要一阵子吧。”
苏静道:“老板生意好,有现烤好的,为夫插了队才先买到的。”
“你插队别人没揍你?”
“我说给我怀孕的媳妇儿买,他们就先让着我了。”
叶宋又递给苏静一串,道:“来,奖励你的。”
苏静喜上眉梢,伸手就去接,边道:“谢媳妇儿。”
叶宋手抬了抬,道:“谁让你伸手了,伸嘴。”
苏静笑眯了眼,又伸嘴去接,看到叶宋的吃相心里感到十分满足,觉得饶是在半夜里跑这一趟给她弄零嘴儿也是值得的。
秋冬交替的时候,叶宋的肚子已微微隆了起来。苏静给她穿得十分厚实,她喜欢躺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偶尔也闲不下来,怀念从前能蹿能跳的日子,将自己的玄铁鞭取出来,在院子里舞弄一番。自然是要趁着苏静不在的时候,可怕府里丫鬟们吓得惨,都快跪了求她了,生怕她一点儿不注意就有什么闪失。
苏静接到了上京传来的圣旨,皇上欲在江南姑苏建造一座行宫,以便每年盛夏避暑所用,由苏静负责督造。
看来苏若清是来了一趟姑苏之后,便心里想着,等再造了行宫,又有江南大运河之水上便利,他一年四季都可以来。
入冬的时候,王盏月在宫里也有了身孕。她和苏若清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却比当初熙妃陪伴他一两年要强得多。王盏月像寻常妻子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和他同桌而食同寝而眠,和他趣味相投、举案齐眉。这种轻松的、相互照顾的相处方式,让苏若清喜欢,他多数时间都是在盈月宫和王盏月处在一起。
上京的天气比江南冷得多,还没迎来第一场雪,宫里的湖面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此时后宫里的其他妃嫔们都畏冷而待在自己宫里围着暖炉过日子,王盏月却和苏若清在湖边比试钓鱼,看看谁在一个时辰里钓上来的鱼更多。
结果才比了半个时辰,苏若清碰到王盏月的手冰冰凉,就提早结束了比试,扔了鱼竿,牵着她的手回去了。
一股暖意顺着他的手心传到了王盏月的心里。她穿得也厚实,另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低眉浅笑着说:“你莫不是怕我和孩子冻着,所以就认输了吧?还是说你怕最后真的输给了我没面子?”
苏若清道:“输赢不是什么大事。”
他对王盏月比对熙妃当初怀孕时要紧张,虽然嘴上没说,但处事都倍加小心。王盏月怀孕后不久,朝廷重臣都谏言苏若清,后位空置多年,让苏若清是时候册封皇后了。只是这皇后的人选,各执一词,有赞成李如意的,也有说等将来王盏月若诞下皇子便赞成王盏月的,自然还有些官员拉拢同僚赞成自己嫁进宫里的女儿的。
在朝堂上,苏若清听他们争执得面红耳赤,罢后淡淡道:“朕的皇后,册封了也好,省的你们一直惦记着。”
只是后位的人选却扑朔迷离。
这么多年来,他保留着后位只为一个人。也是时候放下了。
等天再冷一些的时候,苏若清就不许王盏月再出门溜达了,宫里的宫人们也十分尽心,将寝殿和书房都布置得格外温暖一些,那都是王盏月最喜欢待的两个地方。只是近来她少有在书房舞文弄墨,反倒喜欢上了针线活,让宫里的老嬷嬷教她怎么做婴孩的小衣服。
外头正下着雪,苏若清早朝后就来了盈月宫,让公公把他这一天要处理的事情都搬来了盈月宫。他进屋的时候,抖落了满身雪渍,宫人把他的披风拿了下去,他便抬脚走了进来。王盏月抬头看见了他,忙笑着起身,将手里做了一半的小衣服给苏若清看,道:“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
苏若清挑挑眉,兴致不错的样子,道:“不如你写字画画。”
王盏月道:“写字画画我学了十几年,这做衣服才学了几天,这比较起来当然有优劣之分了。”
傍晚的时候,苏若清离了盈月宫,李如意却来看望王盏月。王盏月和后宫里的谁都走得不太熟,和李如意也是一样。只不过当初李如意有帮过她,她对李如意的印象不坏,也格外尊敬些。
只不过李如意能走到今天,手腕定是不凡,王盏月不多去过问也一点不想知道,有了熙妃的前车之鉴,她便只低调些,想平安生下腹中孩子将他养大成人。
两人说了一些体积话,李如意看见了放在旁边的小衣服,便拿过来看看,笑说道:“妹妹真是有心,竟自己做这些粗活。这些交给宫里的嬷嬷做便是了,如今你只需要养好身子就万事大吉了。”
☆、第439章:到最后谁赢谁输
王盏月应道:“臣妾只是闲来无事,学着做做罢了,入不得娘娘眼的。”
“怎会,”李如意道,“本宫相信,你这个当亲娘的应是自有一番心情,就算是做得再粗糙,想必心里也是满足的。你这样的心情本宫又怎会不明白。”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看向王盏月的肚子,“本宫是真的很羡慕你。既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又能当一个名副其实的母亲。”
王盏月道:“娘娘哪里话,娘娘也是一个母亲。”
“话虽如此,本宫也是替熙妃养着安儿,等来日熙妃若从冷宫里出来,难道本宫还能阻止安儿认她的亲生母亲么,到头来本宫也只是替人家养了孩子。”李如意道,“本宫是老了,比不上妹妹,年轻心性的时候也没能像妹妹这样处事泰然,也曾想着能独占皇上一人,事事去争抢,费尽心思去排除异己,以便有朝一日能真正母仪天下。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李如意看着王盏月笑,“本宫赶走了一个叶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叶宋走了以后,还会有妹妹重新系在皇上心里,人来人去,不管怎么样那个人都不会是本宫。”
王盏月低头,神思百转千回,道:“娘娘委实有些言重了。”李如意的话她一副玲珑心思怎会不明白,说了这么一番话,想必也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给她施加下马威说过了点,但提醒她才是真。李如意当她是明智之人,无非就是给她一个选择,是想要皇上的宠爱保得孩子平安出世还是想和李如意一争高下。
随后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李如意见天色不早了,就先行起身回宫了。
钦天监已经选好了册封大典的日子,就在腊月里。但苏若清却迟迟没下旨要册封谁。
晚上的时候,苏若清在盈月宫就寝。王盏月靠在他怀里,两人均是睁着眼没有睡意。良久,苏若清问:“你在想什么?”
王盏月反问:“那皇上又在想什么?”
“朕在想后位的人选。”
“那皇上可想出什么结果来了?”王盏月问。
“你觉得朕要是在圣旨上添上你的名字,如何?”
“不如何”,王盏月道,“我只侍奉自己的丈夫,没法曲意逢迎刻意讨好,更没法母仪天下。”顿了顿又道,“你若是纠结这件事,不知我能不能为如意娘娘讨个好,她在六宫之中稳如泰山,我倒觉得是个合适的人选。”
苏若清挑了挑眉,道:“你倒是很为她人着想。”
“我是在为我自己着想”,她伸手抚了抚苏若清的嘴唇,轻声道,“皇后之位和我对你的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想着,能够与你一直这样下去便好。”
苏若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里带了些许轻哄的温柔意味,道:“睡了。”
后来苏若清去了一趟如意宫,如意宫里宫人众多,但总是少了两分温馨的气氛。他和李如意一起,逗了一会儿小公主,忽然若无其事地道:“盏月向朕举荐你当皇后。”
李如意当即伏跪在地,苏若清继续道:“朕也觉得这些年你做得很好。你怎么想?”
李如意道:“臣妾谢皇上抬爱。”她显得十分冷静而理智,出口说道,“如若皇上是让臣妾选的话,臣妾想当皇后。”
苏若清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李如意第一次抬头,视线竟直向苏若清,道:“试问后宫之中,母仪天下还能有谁比臣妾更有资格。臣妾在宫里除了地位,一无所有,他日臣妾为后,定竭心尽力,不争宠不骄纵,更重要的是,臣妾会保护盏月妹妹,视她如亲妹,六宫之中不管发生任何事必当保全。皇上大可以一后位,换得与盏月妹妹恩爱一生。”
这是李如意唯一的要求。
腊月的时候,李如意被封为北夏的皇后,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册封典礼,苏若清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在住进专为北夏的皇后所留的凤栖宫时,李如意恍恍惚惚。凤栖宫宁静而华贵,宫人遵守宫规、尊卑有度,她穿戴着凤冠华袍,步步登上凤栖宫里高高的台阶,回头看见所有宫人一应俯首,就连瑞香也贵在她身边,难掩喜色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终于苦尽甘来母仪天下!”
李如意望了望整座凤栖宫,感慨道:“是啊,本宫终于能够住进这里了。”她从前多数时候只能从宫门前路过,或者心有不甘地眼睁睁看着叶宋曾在这里面住过,而今终于能够入主这里,其实细心地看,充其量也不过是从一座牢笼换到了另一座牢笼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对瑞香说,“在想要和重要之间,本宫得不到上者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下者。”
瑞香说:“可这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千百倍。”
李如意跨进了华丽的金镂楠香门,道:“是,比什么也没有强千百倍。”
往后的悠悠岁月里,李如意深居凤栖宫,尊贵无疆,可也阻止不了岁月在她美丽精致的脸上一刀刀刻下皱纹,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问身边的瑞香:“你说,到最后,究竟是本宫赢了,还是她叶宋赢了?”
瑞香跟着上了些年纪,少了唠叨,只悉心替她打点好身边的一切,并无从前的过多言语。
李如意便自顾自地回答:“本宫如愿以偿被锁在了这里,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本宫同样也输得好惨呐。到最后,叶宋才是大赢家,不仅赢得了帝王爱,还赢得了一生逍遥自在,她才是大赢家啊。”
瑞香便替她取来一件披风搭在了膝盖上,说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岂能在外奔波劳累,反倒是那叶宋,天生就是一个奔波劳累的命,咱不去跟她比较。晨起风大,娘娘当心着身子,过一会儿公主就该来向娘娘请安了。”
李如意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这些都是后话了。
来年,叶宋的肚子已经圆滚滚了,走路都甚为不便,因为她看不见脚下的路,去哪儿都得苏静小心扶着。连她自己也说,感觉自己一整天都抱着个熟透的大西瓜,就跟当初她大嫂一样,又沉又累。
快要临盆的时候,英姑娘已经从药王谷搬来了王府居住,就是为了方便随时照顾叶宋。她如今也是孩子的娘,出落得越发成熟有韵致。她女儿也跟着来了王府,如今每天学习走路,咿咿呀呀的,走起路来歪歪倒倒煞是可爱,白玉一整天基本上大多功夫都在照看他女儿。
叶宋本来每天神经都在绷紧,可看到小英子的萌态,不由自主就爆发出母性的光辉,时常想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了要像那样才好。
英姑娘便道:“叶姐姐,不如咱家结娃娃亲吧,要是你生了个儿子,咱家闺女就许配给你儿子当媳妇,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