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没了就没了,我不在乎了,能得二姐如此待我,已是上天对我的莫大眷顾。”叶青说着便红了眼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动不动就哭啊,“但是我不想二姐再回到那个地方,不想你再一个人去斗争。她们根本就不值得!”
“你的双腿岂能说没了就没了?”叶宋猛然转头,眼底里依稀可见狠厉,“我会找大夫治好你,在那之前,打断你腿的人,只能一辈子在地上爬。”叶青一怔,她又走了回来,褪去了那股狠色,眼神很是柔和地似笑非笑,手指绕着叶青的一缕长发,“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不如把大哥送你的那把匕首先借我用几天?我也好防身用用。”
叶青忙将匕首取了出来,半是迟疑半是担忧地递给叶宋,破涕为笑道:“这可是大哥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二姐不可把它弄折了,我喜欢得紧。”
叶宋眨眨眼,收进怀,道:“知道知道。”
叶宋走出门时,叶青知道她是去意已决了,又补充道:“但要是谁敢欺负二姐,尽管用这刀子捅了她。”
叶宋都快要走出院子了,又倒了回来,在门口问:“阿青,那双婶侄住的那个巷子是什么巷子?”
叶青一震,紧了紧手心,道:“谢家巷。”
叶宋知她所想,摆摆手真走了,道:“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
傍晚时分,走出将军府大门,叶修一直皱着眉把她送到门口。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正静静等候。
叶修欲言又止,叶宋便似笑非笑道:“大哥,你也想学阿青劝我别回去是不是?”
叶修抿唇不答。她便凑过来在叶修耳边道:“大哥帮我个忙如何?”随后她又细细低语了几句,叶修听后微微点了下头,回以叶宋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叶宋头也不回地掀帘上车。
就算回到将军府,叶宋的穿着也很中性,一身棉袄袍子,脑后随意挽了一个男人的发髻,周身不带任何装饰,看起来哪里有半分王妃的样子。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莺莺燕燕的花街柳巷里竹声绕梁温声软笑叫人流连忘返。叶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堪堪路过素香楼门前时,外面一把不温不火春风含笑的好嗓子说出的话音儿传进了耳朵里:“请问这车里坐着的可是我家兄台?”
叶宋眉头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帘,听闻外面的姑娘的调笑之声,随手捞起了帘子。
好巧不巧,贤王苏静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打扮,在门口便搂了两个美女,正对她眨了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露出勾魂摄魄一般明媚的微笑来,道:“呀,我果然是眼尖,竟真是兄台。”
叶宋下来了马车,站在路边看了看这门口的车水马龙。他放开了两个美人,直接朝叶宋走了过来,身上香粉扑鼻,掩盖了身上一层隐隐淡淡的梅香,与叶宋勾肩搭背,把她往素香楼子里带,道:“相逢不如偶遇,走,进去乐呵两把。”
奉命前来接叶宋回府的管家和马夫表情很是动荡:“不可,万万不可啊!”
叶宋回身,淡淡睨了二人一眼,淡定地转回身随苏静一起踏进了素香楼,道:“先回去,我有事,晚点再回。”
苏静带着叶宋上楼,闻言“噗”地一下笑了出来,道:“兄台的这事是大事,说起来还挺正经的。”
叶宋顺口道:“这对于你来说不就是正经得不行的事么,若是让你去舞文弄墨亦或是报效朝廷,那反倒是不正经了。”
“是”,苏静大方地承认,“你说得很对。”
进了一间房,要了三三两两的美女,又是弹曲儿又是跳舞,很有气氛。叶宋拈着酒杯喝酒,见苏静看美女看得神魂荡漾,不由凑过去认真地问:“你不觉得拉我来和你同乐很耽误你的正事儿吗?看得啃不得,很难受吧,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苏静及时拉住了叶宋的手腕,让她放心地坐下欣赏美人儿,然后表情略有些沉痛,又是欲言又止。
叶宋便道:“有什么话快说。”
苏静扯开了话题,问:“沛青还好吧?”
叶宋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哪有什么沛青,她现在叫叶青。”
苏静一愣,吃吃地笑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是将军府的三小姐。”
“怎么,你也想去提亲?”叶宋打量了一下他,“见你有点身份,如果不这么乱来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别”,苏静连忙摆手,“我只是随口问问,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叶宋指了指房间里的美女:“那你好好儿看看,这里哪个是你喜欢的类型?”
苏静眼尾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叶宋身上,轻飘飘道:“逢场作戏罢了,这些都当不得真。若真要说,我倒觉得你跟我死去的王妃有些像。”
叶宋闻言直勾勾地扭头看他:“你认真的?”
苏静耸耸肩,笑得很贱:“当然是……开玩笑的。”
叶宋沉默了半晌,手指轻抚杯沿,道:“上次的事情多亏你,是我情绪不太好,你别太在意。”
“我没有在意。”苏静表情柔和了下来,微微弯着嘴角,“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当在意的人被人欺负,恨不能千百倍地讨回来。那天我是不应该找你出去,不然沛青,咳,叶青也不会……”
“后来我想了一下”,叶宋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就是那天你没来,也会有下次让她们得逞的机会。”
苏静给她斟了酒,碰杯道:“来,干了这杯还是好朋友。”
叶宋大方豪爽地端起来便一仰而尽。
苏静略带酒气的唇贴近,在她耳边低低半真半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来场子吗?”
叶宋侧头,与他的脸咫尺相隔,她不由往后仰了仰,问道:“为什么?”
“还记得上次来素香楼的时候么,选花魁,买舞姬那次。”
“嗯,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有难言之隐啊。”苏静呵了一口气,“自那次好事儿被你中途打断了以后,我可能是受惊吓过度,结果怎么都举不起来了,现在看哪个美女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叶宋一口气没提起来,吸岔了气,苏静还很“好心”地顺她的背,又有些遗憾地道,“你没看见,这两次我都是想碰又没法碰的又纠结又痛苦的样子吗?”
叶宋有些恍然大悟了。先前她一直觉得是有自己在,他不好发挥。可思及那次选花魁的时候,有她在,中间只隔了一层薄纱他不是也照样玩得很尽兴吗?这样一想,苏静有隐疾的可能性便大了些。
苏静见她敛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坏心眼大起,再道:“我带你一起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能找到症结所在。”
一个风流王爷,被这样一惊吓,就吓得不举。这责任委实大发了些。酒劲上头,她便问:“那我再吓你一次好不好?”
苏静摇头:“不好不好,万一吓得我连女人都不喜欢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第96章:铤而走险
苏静眸光滟潋,嘴角的笑意像只狡猾的狐狸,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循序渐进慢慢来了。”
“好,以后常来。”
苏静问:“你陪我?”
叶宋不含糊道:“有空就陪你。”
于是这晚苏静跟叶宋喝得很尽兴,看美女也看得很尽兴,叶宋大方地跟苏静说,一旦有欲望了,千万别憋着,发泄出来,说不定就好了。
彼时苏静见她眸色有些朦胧醉态,眉眼之间尽是酡红的醉意,唇色红润欲滴,他一双桃花眼倒沉寂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竟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他撇开眼神,笑得风流:“你说得不假,可那要看对什么人。”
叶宋支着下巴,没听得很明白。
夜渐渐地深了,叶宋全然忘记了接下来自己该回什么地方。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大不了在这楼子里歇一晚了事。苏静也感觉自己有些不清醒,这时外面歌舞升平中突然听见了老鸨略急躁的声音:“哎哎这位公子,这间房已经有客人了!不如奴家带你去别的房吧?”
“无妨,我就是来找人的。”
苏静一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酒就醒了一大半。他垂眼看着叶宋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歪倒的酒杯,哼唧着“再喝”一类的词,拍了拍叶宋的脸没能拍醒她,遂道:“好嫂子,有人来接你回家了,我先走一步啊。”他走到窗边,又折了回来,飞快地在叶宋耳边低语了一句,“苏宸来接你了,是苏宸。”
叶宋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皱眉。
待苏宸推开门进来时,看见趴倒的叶宋,神情就是一暗。窗户大大地开着,冷风灌了进来直往她身上吹。苏宸蹙着眉头问老鸨:“她和谁一起来的?”
老鸨是个圆滑人物,闻言怔了怔,随即很无辜地摇头:“公子,这位小公子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别的人啊。”屋里的几个美女也都跟着附和。
最终苏宸脸色很不好,解下身上的大毡把叶宋裹了起来,就抱着走出去了。
在管家回府后,他听说了叶宋半路下车逛素香楼来了,心里便窜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等到半夜还不见叶宋主动回来,他再也坐不住出来找她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抱的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叶宋怕冷,蜷缩在苏宸怀中,又怕这个怀抱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了,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任苏宸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在冷清的街上。
此时此刻,叶宋才慢了好几拍地回应着方才苏静的那句话:“苏宸?算了吧,从来没谁让我觉得那么恶心。”
苏宸脚下一顿,手臂紧了紧,还算冷静问:“为什么会觉得恶心?”
好一阵叶宋才迷迷糊糊地回答:“就凭他喜欢上了一个贱人。”
话音儿一落,苏宸忍不住努力,一撒手把叶宋往墙上扔去,撞得她气晕八素。但凡跟南枢沾一点点边,他便暴躁得不受控制了。
叶宋捂着脑袋爬起来,对着苏宸的背影嘿嘿傻笑:“走什么,回来再喝!”
连续好几天,叶宋回来宁王府以后都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苏静成了她的最佳搭档。两人一起逛窑子喝花酒,一起在瑟瑟寒风中蹲着偷看人家炕上的活春宫,一起吃夜宵烧烤,一起过纨绔中的纨绔生活。
叶宋笑得没心没肺,但谁也看不清楚她内心里到底有没有在笑。
经常天亮回府,一身酒气。
南枢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苏宸好一段时间都对叶宋不闻不问。
这天叶宋跟苏静越好傍晚去吃烤羊肉。她路过酒铺时,捎了一壶烧酒,一路上边喝着取暖边行走。到了铺子,老板对她已经很熟络了,便好酒好肉地招待着。
只不过,叶宋吃了许多又喝了许多,直到肚子有些胀鼓鼓的了,也不见苏静如约前来。
老板望了望黑尽了天儿,道:“这个时辰,苏公子恐怕是不会来了哩,他可能有事耽搁了,宋公子还要等他吗?”
叶宋撇嘴叼着竹签,问:“你觉得他有可能被什么事儿耽搁了?”
老板意味深长地一笑:“苏公子风流着哩,有可能是身边有美人相伴暂时走不开吧。”
最终店铺打烊时,她才慢吞吞地出来,结了帐又让老板给她灌了一壶烧酒,路上喝着走。她歪歪倒倒走走停停,最后拐进了一条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巷子里,忽然喉头一热,急忙扶着墙便呕吐了起来。
喝太多了,吐得有些难受。
吐完了,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忽然夜里的冷风拂面,四周响起了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但是在夜里听得尤为清晰。她不禁抬头望了望,却见苍白的雪夜下几抹黑衣咻咻咻地迅速一闪而过。
待到尘埃落定时,小巷子的这头歪歪倒倒地站着叶宋,那头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剑。叶宋摔了酒壶,依靠着墙,才懒洋洋地笑道:“谁派你来的,想先下手为强?”
对方不为所动。下一刻,叶宋的眼神却是清醒得很,她忽地转头扭身就跑。
等叶宋这一跑,黑衣人反应了过来,赶紧追。这巷子深处弯弯绕绕,她专往狭窄而漆黑的地段跑,就算黑衣人有轻功也无法完全施展开来,屋舍上的瓦片被踩得咵咵作响,瓦片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的声音十分清脆,惊醒了屋舍人家里的狗吠亦或是孩童的啼哭声,不得安宁。
可即便是这样,叶宋还是快要被黑衣人追上了。她急中生智,顾不上许多,当即择了一处宅门便冲了进去,声音之大立刻就扰醒了里面的人家。灯一亮开,有汉子穿着睡衣拎着棍子骂骂咧咧地出来,以为家里是遭了贼,不想一踏出房门便愣住了。
院子里站着一位年轻英气的公子,衣裳有些凌乱略显狼狈,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他对面,黑衣人阴厉的目光紧紧锁着他。
汉子思索了一下,又颤巍巍地灭了手上的油灯,然后乖乖进屋,搂着老婆孩子继续睡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没听见。这种遭仇家追杀的戏码,还是少沾为妙,不然被殃及池鱼就得不偿失了。
这院子里堆放的物品很多,显得有些杂乱,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刀剑砍东西的声音,叶宋一边躲一边到处掀东西,掀得是满院狼藉。她大喊出声:“救命啊!来强盗了!救命啊!”
手臂上受了两下剑伤,叶宋的这一声惊吼,立刻把隔壁几户人家都吼了起来,吵闹不已。
黑衣人见状,必须要速战速决。朝着叶宋砍下来的剑也越发的狠辣无情。眼看着叶宋被逼退至墙角躲无可躲了,那把长剑对准了她的心口直直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铿锵一声,一把折扇破空飞来,与长剑撞击在一起,想必力道是非常大的,竟使得黑衣人的剑的方向陡然偏离,然后插进了叶宋肩膀旁边的墙缝里。
黑衣人一愣。叶宋也是一愣。
旋即一道幽幽的梅香扑鼻,叶宋眨眼之间之见苏静身形极快地飞移过来,顺手拦过叶宋的腰,把她带离墙角,紧紧箍在怀里。
他跑来得很急,竟让叶宋嗅出一股仆仆而又凉风浸骨的味道。
苏静把叶宋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随即又飞身而出,三两招跟黑衣人交起手来,看得叶宋眼花缭乱,又暗叹精彩纷呈。莫看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