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磕头,齐呼:“王爷圣明。”
马啸啸不屑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本来月俸就少,如今更是没了,好在有麻将庄的红利,不然她喝西北风去啊。
“马啸啸。”
却忽听周宁麒唤她名号,吓得她心肝一颤,愣了半刻才直起身子,答了一声:“在。”
“本王听说,昨夜你救斩鬼有功,又驯服了此马,从今以后,斩鬼便赏你当坐骑。”
有这等好事?是你自己骑不了,无奈才给我的吧。马啸啸又在心里腹诽了一番,面上露出惊喜,朗声答道:“王爷英明,谢王爷恩典。”不禁叹道自己也很腹黑演技派啊。
抬眼看见周宁麒脸上无甚表情,目光森然,似乎要将她的心底看穿,马啸啸又赶忙作低头状,无论如何,她决计不能让这喜怒无常的王爷知道,自己竟然认识他那居心叵测的弟弟。
起火一事似乎就这么寥寥收尾了,马啸啸看不透这究竟是不是李彦的计谋,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意欲为何,不过其后不出一月,她便明白了,当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太君生辰在即,马啸啸一心一意投入了排练之中,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当月十五前夜,令人出乎意料的,小童没有前来赴约,来得竟是多日未见的墨子昂。
马啸啸心里莫明高兴了起来,练习的时候也顺畅了不少。
当墨子昂看见在梅花桩一旁吃草的斩鬼时,笑了笑道:“马姑娘,得此良驹,实乃大幸。”
马啸啸一笑,斩鬼威风凛凛地甩了甩鬃毛。
练到后半夜,马啸啸举着道具,手还是有些酸麻。
墨子昂见状,轻声道:“得罪了。”
说完便动手点了她背后几处穴位,一掌覆在她的背心,马啸啸只觉一股盈盈热气灌满全身,腰不再酸了,手不再痛了。
激动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
墨子昂轻声一笑,“不过略施小计,打通几处血脉,你日后练武也大有用处。”
马啸啸点了点头,专心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觉得有轻柔之物落在脸上。
睁开眼,已是漫天细细飘雪。
莹白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地上渐渐铺上一层雪白。
夜寂静无声,坐在亭亭华盖下,落雪不多。
马啸啸痴痴地望着美景,背后传来一股股徐徐热气,倒也不觉得冷。
她舒服地喟叹,这是她穿来这么久以后,第一次觉得身心舒畅,留恋此间好时光。
墨子昂收了手,在她身后道:“今日就到这里了。”
马啸啸转过头,见墨子昂一双黑眸如碧水清亮,纵使曾受难,他却有一双如此纯净如鹿的眼睛。
她发自肺腑,开口道:“谢谢你,墨子昂。”
墨子昂有礼答道:“马姑娘,毋需介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你叫我马啸啸好了。”她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雪下得急,马啸啸本打算策马回去,可是由于斩鬼还未正式变成坐骑,她也没有给它装马蹬,眼下斩鬼也不知闹什么别扭,不肯屈膝趴下,她爬不上马。
正气恼间,马啸啸只觉身子一轻,她便被墨子昂携起,轻柔地放到了马上,他的气息迎面擦过,她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她坐在马上呆呆地望着他。
他眉目亮过天边星子,“子昂谨祝明日马啸啸马到功成。”
说罢转身,脚步一深一浅地迈进了雪里。
白衣如雪,仿佛嵌进了漫天风雪。
作者有话要说:
☆、舞狮的狗尾巴草
清晨,这一场雪终于停了,倒是个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风里还残留着爆竹气味,一地红屑,煞是喜庆。
镇天府门外,香车宝马排满了长长的巷道,江南世家,高门新贵,无不来贺。
庭院内锣鼓喧天,伫立正中的戏台彩绸飘荡,他方唱罢我登场。幕幕大戏,好不热闹。
戏台正中,坐着个六旬贵妇,着一袭鸢萝松红衣,风姿犹存,脸上含笑,侧头与周宁麒说话,正是镇天府太君。
那台上,骠骑大将军刚刚下场,倏地,鼓点一换,一声急过一声,夺人心魄。
台下众人不觉噤声,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两名杂役飞快推出一块大木板,便匆匆下了场。
太君定睛细看,那木板上竖着高高低低的九只木桩,一起一伏间竟仿若成梅花形状。
鼓点蓦地生生一断,琴声起,锣鼓扬,一庞然大物跃上台前,众人一惊。
那物似虎非虎,面带白毛,眼若铜铃,头系红绸,随一行一动上下翻飞。
台下太君直了直身子,瞬也不瞬地望着。
只见那似虎非虎之物,足尖一地,猛然跃上了木桩,在桩上来来回回,步履轻盈。
霎时,台下叫好声一片。
那物随乐声灵动,摇头晃脑,颇也带了些憨态可掬,众人面露笑意。忽地,只见那物脸上,虚晃一下,竟是张开了口,一上一下,若随声唱和。
众人鼓掌叫好,正觉精彩间,一熊熊火球,从台前飘过。
太君大惊,侍卫立即躺在身前。待看清,那火球由一青衣小童稳稳擒住时,太君忙不耐地拨开侍卫,专心看着。台下顿时一片安静,只顾呆呆看那燃烧的火球。
那火球甚为小巧,如红日坠地,只见那擎火小童行到木桩前,抬头一晃,火球被高高的抛到了上空,火种熄灭,那球显出金光闪闪,众人正挪不开眼。
忽见那似虎非虎之物,猛地跃起,以张开的大口衔住了金球,复又稳稳落到桩上。
台下叫好声盖过了音乐声,只见那似虎非虎之物,轻巧跃下木桩,跳到台下,朝众人一揖,跃到了太君身前。
太君点头,侍卫皆不动,只见那物从口中吐出金球,落到太君面前。
又是叫好一片。
太君鼓掌,笑道:“好,好,好。”
乐声渐停。
太君望着跪在面前的似虎非虎之物,开口笑言:“让本太君看看,谁家戏班如此有心。”
那物脸面被高高掀起,端地露出了一张人脸,眉眼带笑,如一弯玄月,正是马啸啸。
太君身旁周宁麒倏地一动,却未发一言。
太君惊讶道:“想不到竟是个小女子,你叫何名,来自哪处戏班。”
马啸啸恭敬答道:“民女叫马啸啸,是后山马场看马的丫头,可喜欢杂耍戏曲,便求了东城戏班班主收作徒弟,眼下便来太君面前献丑了。”
太君慈祥一笑,“如果你这般也是献丑,那今儿个镇天府里的表演全是不堪入目了。”
马啸啸笑答:“不敢居功。”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来今天有戏。
却听太君又问:“你这物形制倒是讨巧,可有何出处?”
马啸啸不慌不忙地答道:“禀太君,虽是些雕虫小技,可出处倒也是有的。”看见太君点头,她便接着说,“民女从小常爱听些民间小故事,有一个故事说在南边蛮夷地带,有一处地方叫潇湘山,山上住着八只妖怪,个个吞云吐雾,力大无比,经常下山吃人,闹得潇湘山附近的居民苦不堪言,于是有一天,天上神仙看不过眼,便带领一只金狮下凡,降服了八只妖怪。后来,就有人依照那金狮的模样,绘制了这舞狮,舞狮起舞,祈求平安喜乐,远离烦忧。”
听罢,太君面上更添欣喜,“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出处,好一只舞狮。”说着,又看了看那狮面。
马啸啸心潮澎湃,觉得自己到镇天府内院指日可待,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一旦自己进了内院势必就能找到狗尾巴草一般,而面上确是不显,眼下还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太君看了周围众人一眼,高声道:“今日城东戏班马啸啸舞狮一举夺魁,留用内院。”
众人皆附和称是,马啸啸一揖,道:“太君英明,谢太君恩典。”她恍然觉得自己在镇天府这一路都是千恩万谢谢过来的,绕来绕去就这么两句词,让她想起西游记的三师弟,数来数去,也那么几句“谁谁谁不好了,谁谁谁被妖怪捉走了。”不禁莞尔。抬头便瞥见周宁麒眼中道道冷光射来,马啸啸一怵,心道刚才那一笑落入阴险王爷的眼里自己怕是又居心叵测了吧。
唉,倒霉催的,想什么沙和尚。
就这样,江南一带豪门望族纷纷传颂镇天府马啸啸舞狮一绝,各大戏班纷纷效仿,舞金狮,舞银狮,迷了众人眼,而这故事主角马啸啸则光明正大地牵着斩鬼住进了镇天府内院,怀里仍旧揣着那一块造假的镇天府通行牌。
马啸啸仍旧时时想起那天明月雪夜里,他抱她上马,祝她成功,眉目如星,想着想着便觉脸红,从前哪怕她衣衫凌乱与他坦诚相见,这也是不曾有的。眼下,舞狮已毕,马啸啸不敢去找墨子昂,一是没有由头,二是真心不敢,虽然不明原由,这般扭扭捏捏却足以令她默默的微微的恼羞成怒。
少女思春意,可惜,春天尚早。入冬以来,接连扑簌簌地下了好几场大雪。
现下,马啸啸一面提着扫帚扫院子里的积雪,一面分神去听书房里的声音。此地正是王府最高机密所在,周宁麒的书房。李彦曾说,如果这世上有人知道镇天玉的秘密,那么必是府上那位。马啸啸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挖挖“府上那位”的秘密。自从进了内院,除了偶尔伺候太君,马啸啸一连半月都在这周宁麒书房院落前扫雪,一心想要一探虚实。
究竟该从何处入手?马啸啸想,总不能直接去问,王爷,你家虎符背面那形状是个什么意思,保准啥也不说,先把她砍了。再说,李彦把虎符交给了左相,这周宁麒莫非不知道?不然怎么这般淡定,或者搞不好那玉本就是假的,他把李彦也耍了。想到这里,马啸啸眉头就皱了起来。这里面弯弯绕绕,情节曲折,分析来分析去,想不通这两兄弟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血海深仇,难道李彦真的弑父夺玉?那他干嘛又给了左相,有毛病啊?
马啸啸甩了甩头,当务之急她要弄明白的只是为什么那玉背后有狗尾巴草,兴许这镇天府里有个什么书面记载的,更甚,或者除了那什么镇天玉,这镇天府里兴许还有个什么老什子的镇天碗什么的,也有狗尾巴草。这么一想,马啸啸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探一探那神秘的书房。
周宁麒每天都要在那书房里从早晨呆到日暮,除了不得不见客,他都不会出来,倒是经常有一个青衣小厮,名唤德福的跑进跑出。
初听那德福的名号时,马啸啸一个没绷住,仰天长笑,“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吉百利的?”就把人给得罪了。
那德福听罢心想,这马啸啸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岂料一着得了太君的宠,人倒狂妄的很,居然敢问自家是不是有个异姓兄弟,意在指家母二嫁,从此便对马啸啸没有好脸色。
可苍天可鉴,明月可表,她马啸啸绝对没有这么个意思啊。
总之,现下马啸啸是找不了德福帮忙的,为今之计,只有靠她自己。她日日观察发现,那周宁麒不在书房的时候,总将书房落锁,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抬头看了看书房旁侧的院落高墙,这点儿高度是难不住她的。于是,只盼着黑夜早点来,自己好动手,连地也不好好扫了。
书房“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马啸啸还兀自沉浸在晚上夜袭的计划中,听得声音,连忙回身,见德福指着她,骂道:“你看你扫雪都扫不好,王爷那株西域萝兰都快被雪压塌了,你还不过去扫,这台阶前雪水都快化了,仔细溜了主子。”
马啸啸见德福骂得痛快,正觉诧异,却看他身后站着个锦帽貂裘的王爷,心道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福了福身道:“王爷。”
周宁麒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沉声道:“你本该去太君跟前伺候,这书房院落你便不必来了。”
马啸啸心道这王爷果真疑她,眼下既已决定夜探,白天也没必要守这了,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
周宁麒往院子里走近了些,问道:“你可把斩鬼带来了?”
马啸啸没想到他会问起这茬,“带来了,在我住的小院后面搭了个小棚住着。”
周宁麒面上不解,问道,“为何不入马厩?”
“原是打算放那的,但是斩鬼脾气太大,王爷也是知道的,那日刚牵进马厩,就撂蹄子把旁边的马给踢了。”踢的正是原先把斩鬼从昆仑山上拉回来的乌云盖雪。马啸啸当时只是惊讶拉了斩鬼就走,后来知道原由,才道此马真是睚眦必报。
马啸啸接着说:“我怕它再使性子伤了其他的马,便把它隔离处理了。”
“隔离?”周宁麒挑眉。
“呃,就是让它单独住在我小院的棚子里。”
周宁麒点了点头,马啸啸正准备福身要走,却听他道:“你且领我去看看斩鬼。”
马啸啸闻言一顿,乖乖地领了周宁麒往自己小院走。她原本以为周宁麒看马是假,试探是真。眼下,却见周宁麒站在马棚前仔仔细细地看马,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按理说,照斩鬼睚眦必报的个性,这周宁麒当日亲身在昆仑山上擒了斩鬼,该是第一大仇人才对,为何眼下毫无反映,既没有喷鼻,也没有撂蹄子,不应该啊。
“你是不是在想,这马为何踢了本王的乌云盖雪,却不踢本王?”
马啸啸一听此言,心想这王爷真心阴险,刚才自己只字未提斩鬼踢的是乌云盖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来问她,斩鬼为何不入马厩,可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恭敬,答道:“王爷英明。”她妹的又是这一句。
周宁麒面上仿佛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只小巧的银哨,吹了一下,马啸啸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见斩鬼如临大敌地马目圆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动物才能听到的声音波段?
马啸啸还来不及在脑中回顾这一经典的物理学考试勾画重点,只听空来传来一声长鸣,一只白头黑雕展翅翱翔,俯冲下落,稳稳地落在了周宁麒臂上,还扭头微微整理了下羽毛。
马啸啸失神地看着此雕,这是要闹哪样?神雕侠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君的狗尾巴草
那边却听得斩鬼一声长鸣,震耳欲聋,马蹄不安地跃动,蓄势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