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不好,一旁的三德子清了清嗓子,缓步上前:“主子别急,慎行司既然敢上门拿人,那肯定是有了确切证据的。好在主子进宫时候儿不长,想必那两个丫头就是想对主子的东西下手,只怕也没那个时机,咱们还是赶紧查查库房里的东西,看有没有什么亏空吧。”
明月一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梁久功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将她方才的失态巧妙地遮掩了不说,还提醒了她,赶紧查查自己的东西,再寻些好处才是。
证据?只要进了慎行司,什么样的证据弄不出来?如今那两个丫头的房里已经被翻得鸡窝似的,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了,到时候儿想叫里头出现什么,消失什么,还不全凭他们的意思来。
孝庄如今是摆明了想把这件皇家丑闻悄悄压下去,虽然丽妃的行为令她不能容忍,可在爱惜颜面的孝庄看来,既然她郭络罗明月没有用过那些东西,那就说不上受害。如今拔了丽妃安插在内务府里的心腹,让她在后宫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便已经是对她的惩罚和敲打了。
孝庄不想再对丽妃进行更多的惩罚,明月虽然失望,却也明白她的想法儿。这位太皇太后一向以维护后宫平衡为第一要务,她如今对丽妃看似雷霆万钧,实则不痛不痒的惩处,不就是想保住丽妃的掌宫权,让丽妃有能力来制衡明月吗!
明月心中冷笑,时候儿还长着呢,她想让丽妃跟自己分庭抗礼,那就如她所愿好了。左右明月如今也不想要那鸡肋似的宫权,若真坐实了丽妃的罪名,别说宫权了,就是妃位都未必保得住,到时候儿这个老太太又要想着再抬举一个人出来,那她岂不是亏得更大!
不过,这老太太似乎忘了什么事?她为了给丽妃擦屁股,不惜连自己的棋子山杏儿都折进去了,对自己这个无端丢了两个一等掌事宫女的宜妃,似乎还缺点儿什么呐。既然她人老多忘事,没想到她郭络罗明月无端丢掉的脸面,那就换个人去提醒她,怎么也不能让她吃这个哑巴亏吧。
康熙好容易忙完了一天的政务,眯着眼睛坐在御驾上,晃晃悠悠地往延禧宫去。这几日天天儿赖在延禧宫,简直都要把那里变成他的寝宫了,一想到明月粉嫩细腻,凝脂般的肌肤,他就忍不住心旌神遥,尤其是那淡淡的清新体香,让他恨不能立时把她逮过来咬上两口。
一路上只顾着遐想,就连御驾停了下来,他都没有觉察,还是一本正经地端坐在上面陶醉不已。
“皇上,皇上?延禧宫到了!”梁久功连唤两声儿,康熙才从白日春梦中惊醒。一见周围奴才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似的模样儿,脸上立时一红。狠狠一眼瞪过去,却见梁久功也是一副目不斜视,恨不能在脑门儿上贴个条儿——奴才什么都没瞧见!
康熙原本微红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些,站起来整整身上的衣裳,慢悠悠儿踱进延禧宫的宫门。说来也怪,以前他这御驾一进凝祥门,便有奴才进去报信儿了,他方才在这宫门口儿发了那么久的呆,按说月儿应该早就得了消息,出来迎驾了啊,怎么这么半天,竟是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看他不进去吓她一吓,敢拿他不当回事,小丫头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啊!
这么一想,他嘴角的坏笑更甚,一想到一向豪放泼辣的月儿可怜兮兮地在他身下讨饶,就觉得心中满是得意与骄傲。征服那些娇娇弱弱,风吹吹就倒的纸糊美人儿有什么难的,让月儿这样英姿飒爽,骑射武功不输男儿的人间绝色在身下婉转吟哦,娇喘呻﹡吟着求饶,那才是本事!
不过,他也得小心些,不能玩儿过了,昨儿晚上他不就是卖力了些嘛,那丫头竟然抬脚踹他,险些让他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被妃子踹下龙床的皇帝,这要是真被她得逞了,那他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真龙天子就是真龙天子,再怎么强硬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也只有婉转承欢的份儿。小丫头想揭他的龙鳞,还稍稍嫌嫩了些,让他三两下儿就制住了手脚不说,又狠狠地要了她两次,一想到她浑身斑斓的爱痕,软软地躺在身下,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他就觉得身体发紧,更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她。
只是,他这都快走到正殿了,怎么里头的人还不出来接驾?发生了什么事,莫非病了不成?一想到昨夜的情景,他心里便有些发虚,昨天他是太孟浪了些,月儿身子一向康健,若是被他给折腾病了,就是她不埋怨他,他的心里也过不去啊。
他询问地望向梁久功,他的心思,这奴才是最清楚的,若是延禧宫里有什么动静,他应该知道才对。却不想梁久功心中也是一阵疑惑,宜主子这是怎么了,就是她为那两个丫头的事生气,也该出来接驾,让主子给她做主才是。还有三德子那个小兔崽子,就是主子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他也该在一边儿劝着才是,怎么他也跟着胡闹,连面都不露了呢,真是欠抽了。
梁久功只顾想着一会儿怎么收拾三德子,竟没留意到康熙的目光,是以也没及时给他一个回应。康熙却是等不得了,抬腿就往里走,不管怎样,先看看月儿的情形再说吧。
“主子,您带进宫的嫁妆清单都在这儿了,东西奴才都核对过,没有差错。”
“主子,各宫小主儿们送来的礼单也都在这儿了,不过,除了赫舍里贵人亲手做的那些个针线绣品,其他什么都没留,咱们还添了不少东西做回礼,清单也都在这儿,东西是早就送出去了,奴才跟库房里剩下的东西核算过,都没有差错的。”
“主子,进宫当日皇上赏的摆设都原样儿摆着呢,没有一件损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赏的宝贝也都好好儿的在库房里放着呢,这是清单。”
“主子,这是延禧宫铺宫清单还有领过来的这一季儿的份例,除了这几日消耗掉的,剩余的数目也都对过了……”
“主子——”
“月儿这里好热闹,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算账来了?还把延禧宫的库房都翻了一遍?”康熙站在门口儿听了半天,只见一屋子奴才围着明月,一个个手里拿的,口里报的,除了账目还是账目,他竟不知道这丫头还有这癖好,那明儿个不妨也帮他把内库好好儿清清,这么些年没盘账,也不知里头的东西有没有损坏短少。
“呀,皇上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儿,臣妾好出去接驾啊,如今乱糟糟的,叫皇上笑话了。”明月只做刚刚看到他的模样儿,嘴里说着请安,身体却是将动未动,便被迈步进来的人按回了座椅上。
一旁的桃红和杏黄双双放下心来,她们早就提醒了主子,皇上来了,可她偏不听,只装没瞧见,让这两个丫头心惊胆战不已,还好瞧着皇上的神色,显然是不计较这个的,否则她们都得跟着吃挂落。
见明月没事,康熙就放心了,哪里还会再去计较那些个虚礼,随意地挥了挥手,令地上跪着的奴才都起来。只是他方才的问话她还没答,好端端的,弄得宫里跟抄家似的,她这是闹的哪一出儿啊。
☆、第113章 雷霆
“臣妾刚刚进宫,不想身边儿两个管事姑姑竟双双做贼,还多亏了三德子提醒着,臣妾才想起来好好儿查查延禧宫的库房和账目,臣妾那些个私房嫁妆丢了就丢了,可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赏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大不敬?再者,若是里头多出了什么原本不属于延禧宫的东西,臣妾也好趁早儿上交不是,总不能替她俩窝藏贼赃吧!”明月拍拍胸口儿,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可康熙是谁,在后宫里浸淫长大的人,哪里会如她这般单纯轻信?
梁久功在一旁三言两语地将今日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康熙一处理完政务就赶过来了,还真不知道后宫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若只是一点儿小错儿,太皇太后何至于杖杀那么多奴才,他可是知道,这些年她老人家吃斋念佛,恨不能连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何况那么多人命!
手脚不干净,连房里的东西都搜检走了,她这是想帮丽妃掩盖什么?就算要抬举丽妃,好让两个妃子互相制衡,可这理由也太欠思量了吧。试想一个妃子身边儿,两个管事姑姑都手脚不干净,那这个妃子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偷眼看看明月,还好这丫头是个心大的,一向不拘小节,更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若是被她知道了这里头的猫腻,凭着她的爆仗脾气,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儿呢。
只是明月从未涉足这些后宫争斗,他却不能瞧着她被人算计了,还傻乎乎地为她们考虑。听听这丫头说的,还多出什么来,无论哪宫哪殿,东西不少就是好的,又怎么会多!
当初他让三德子来帮衬她,真是做得再英明没有了,就凭着这丫头单纯善良的性子,若没个明白人在一旁帮衬着,还不得被那群佛口蛇心,面善心黑的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真没想到,这樱桃和山杏儿竟然这么不争气,弄出这样的事来,连主子脸上都没光彩。三德子,你去内务府传朕的旨意,多挑几个好的来,让你家主子好好儿选选,你也在一边儿帮着把把关,那些个有毛病恶习的,连送也不要往这边儿送,这回可得好生睁大眼睛挑好了。”
明月眼睛一亮,这小康子还真是个妙人儿,闻弦歌而知雅意,比她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不仅痛快地让她亲自来挑人,还让三德子把该拦的拦住,要是没他后头这句话,说不得内务府送来的人还是各宫的探子,别想从里头挑出几个合意的人。如今有了他这句话,三德子自然可以把这些别有用心的奴才留在内务府里,别人就是想往延禧宫安人,也没那么容易。
能做到这一步就不错了,她可没指望他因为这点事儿就去慈宁宫找场子。要知道他一向宣扬孝道,要以孝治天下,孝庄已经下了结论的事,他是不会去轻易推翻的。如果他真跟个愣头青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慈宁宫替她说话,那不论结果如何,孝庄肯定都在心里恨死了她,以后她在这后宫里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如今他也算是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明月刚刚进宫,跟这些奴才都不熟,自然管不到他们私底下做了些什么,樱桃和山杏儿自个儿不长进,也跟明月没关系。相反,因为这件事受了委屈,他这个皇帝还得给她撑腰压惊呢!
消息传到慈宁宫,孝庄静静坐了半晌,末了方轻轻一笑,“皇帝说的是,哀家竟没想到这一层,宜妃刚刚进宫,哪里明白这些个,可怜孩子,白白受了这么一番委屈,苏茉儿,把那个五彩填漆龙凤呈祥的锦盒拿来,派人给宜妃送去,就说哀家赏她的,叫她好生收着吧。”
龙凤呈祥?苏茉儿眼睛一跳,先不说这锦盒里的东西,就是这锦盒上的图案,那都是大有深意的呀。主子赏给宜妃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太宗皇帝当年送给主子的宝贝呢?那可是主子最珍惜的东西,最后的念想儿啊!
“去吧,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见苏茉儿面带迟疑,孝庄哪里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儿,声音中满是惆怅,“这个宜妃,不简单呐,可比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丽妃强多了。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个性子,哀家就喜欢,只可惜不是咱科尔沁的人。”
“那,延禧宫那边儿,还安排人过去吗?”苏茉儿跟随她多年,话不必说透,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儿,非我族类四字便足以说明孝庄内心的真正意图了。宜妃是好,可惜,终究不是自己人呐。
再往里插人?孝庄轻轻摇了摇头,宜妃虽是单纯直白的性子,可皇帝却不是好糊弄的。他将那个三德子放在宜妃身边儿,焉知是没有深意的?也许他起初的确是想在她身边安插个眼线,好将她彻底地掌控在手心儿里,可面对那样一个晶莹剔透的美人儿,她这个老婆子见了都喜欢,皇帝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儿,又怎么会不动心?
如今皇帝摆明了维护那个丫头,她又何必在这时候儿上赶着去点他的眼?左右她想知道的东西,怎么都会知道的。丢了一个山杏儿算什么?一个奴才而已,于大局又有多少关碍了。倒是皇帝的心,那才是根本啊!
慈宁宫大度丢开了手儿,钟粹宫里却不消停。丽妃自请安回来就一脸的火气,如今更是看什么都碍眼。正殿里的瓷器碎了一地,只怕如今这整个钟粹宫里,都找不出一套囫囵的茶具了。
“挑本宫的错处,杀本宫的奴才,让本宫丢尽了脸面还不算,如今竟然还让那个贱人自己挑奴才,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些坏事儿的奴才,都是本宫故意放到郭络罗氏身边儿去的?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本宫的脸吗!”
底下跪着的奴才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也顾不上一地的碎瓷片儿,“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谁敢这样说主子呢,不过是那宜妃狐媚,迷惑住了皇上,皇上哪里有指责娘娘的意思呢!”
“没有?你们当本宫是三岁的孩子?又是让三德子把关,又是让郭络罗氏自己挑,这不是骂本宫妒忌不贤是什么?”她恨恨地捶着桌子,一脸的灰心痛恨,当年她在赫舍里氏手里吃了多少苦头,皇上何时替她说过一句话?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因为阿玛当年党附鳌拜,弄得皇上恨屋及乌,连带着也不待见她,可也不能这样偏心啊。
她被赫舍里氏打压就是天经地义,如今宜妃自己的奴才不争气,竟还是她钮祜禄氏的过错?这样的事当年发生了何止一次两次,他何时对后宫纷争这样上心过?如今一出事就着急忙慌地跳出来维护那个贱人,让自己这个掌宫妃子还有什么脸面来统领六宫!
底下一个小太监不屑地撇撇嘴,就是骂你嫉妒不贤了,你又能如何?有本事,找皇上理论去啊,在这里跟他们一群奴才使性子,又算什么本事!那些个奴才可不就是你故意放到宜妃身边儿去的嘛,皇上这回可真没冤枉你呢。
“娘娘,内务府的人可还在宫门外头候着呢,您要不要把人叫进来嘱咐嘱咐?虽然樱桃折进去了,可延禧宫毕竟还有咱们的眼线在,若是内务府这批奴才安排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