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语猜中了他的意图,他为之一怔,倒也不是他不放心,只不过她两次现身,他都因要事缺席,却从其它兄弟口中听了不少她的谣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她的不放心,故而代替传令官来见见她,好好的研判一下她是否有足够他警惕的分量。
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份意图,半真半假的说:公主误会了,皇上带着众位诸侯将领要西郊狩猎,让人请公主赏光,正巧文玉也想看看下人们是否有减慢公主的地方,故而冒昧前来!
她也不去深究,只虚展双臂,甩去血液不畅导致的酸麻,抱歉道:丞相大人如此关怀,淳于月感佩之至,只是淳于月这般模样实在失礼,还请稍待片刻,容我梳洗之后再随大人去面见圣皇。
他颔首有礼,直到她关掩了房门,眼中才多了些思索,待她出来时,他又恢复了儒雅的笑意,两人上了马,径直朝西郊而去。
南宫逸对于他俩一同而来虽有疑惑却也不动声色,各自赐座,肖青见沐文玉身旁入座,忙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肖青是十大悍将年龄最小的一个,脾气火爆藏不住性子,他对女人存有先天的偏见,就觉得成大事者身边决不能有女人,尤其是既漂亮有有心计的女人,就如那个尤妃,尤国的皇帝不就是被她给迷住才不思政务,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么,不过她还好点,至少心是向着南宫逸的,可是这个淳于公主,竟然让南宫逸改变了复仇的线路,让原本要化成飞灰的淳于国至今安然,实在是祸水之首,所以他才在沐文玉面前说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可怕,让他劝说南宫逸将她杀掉。
沐文玉抬眼看了一下对面入座的淳于月,见她静静的喝着茶水,安然闲适的犹如完全不知周遭的危险,不禁悠然轻叹:的确不容小觑。
刁蛮郡主
一个公主无论身处何地,所见何人,能够做到如她这般宠辱不惊、随遇而安,都让人不能轻视。
肖青听了他的话总算是安心了,沐文玉的话南宫逸很信任,他也绝不会让危险留在南宫逸的身边,只要他觉得不该留,那人绝逃不掉。
淳于月自然不会不知周遭的危机,不过她只能装着无心,而且还要尽量不引起注意,虽然她也知道很难,南宫逸不会放弃任何留难她的机会,他复仇的心她可一点也不会低估,只是此时她的危机并非来自南宫逸,而是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慕容薰,慕容展的妹妹,当年南宫逸从淳于国逃出后,多亏慕容展救助才逃过追杀,后来又是得他的帮助才在自己的故乡尤国分城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为他夺得尤国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也是十大悍将之中唯一被封王的将军,慕容薰还被封为郡主,而她爱慕沐文玉几乎在尤国人人皆知,只是沐文玉虽然对谁都儒雅有礼,笑容可掬,却总透露着淡淡的疏离,对她也不例外,才时时让她杯弓蛇影,只要沐文玉跟任何女人走近些,她就有着失去心上人的危机之感,那全身的刺就会被激发。
而今晨沐文玉拒绝她同行的邀约,却与淳于月一道而来,而此时又以一种猜不透的眼神审视她,慕容薰哪里还忍得住,也不管上边还坐着皇帝,蹭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长鞭赫然指着淳于月:听说你会功夫,出来跟本郡主比比!
她那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模样并未激怒淳于月,相反,她还当着什么也没听见,捏着茶杯慢慢品味,这份姿态有着天生的贵气,让慕容薰看得甚是扎眼,只见她手指一松,鞭尾就扫了过来,险险的擦过淳于月腕间的风铃,一颗血红的珠子应声而落,伴随着折断的案几,与杯盘散落于地。
淳于月依旧不急不缓的喝下最后一口茶,才将视线放在地上,嘴唇勾出一丝苦笑,人也站了起来,恭敬赔笑:郡主鞭法如神,淳于月自愧不如,倘若献丑只会扰了圣皇的雅兴,还请郡主收回成命。
谁知南宫逸忽然有了兴致,转动着酒杯,懒懒说道:看看到了无妨!
南宫逸话一出,淳于月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个郡主,又或者可能是南宫逸授意的,这场比试不管实力如何,她只会是输家。
她没有去看南宫逸,只恭敬领命,两人到了空处,慕容薰手持长鞭,傲然而立,淳于月双手空空,却也不肯向任何人借兵器,可是,这样比试终究太过惹人非议,肖青知道慕容薰的功夫不弱,定能给淳于月下马威,于是大方出借宝剑,但他并非双手奉上,而是向空中一抛,剑刃直直的插在淳于月声旁不远的草地上。
淳于月道了谢,还未来得及去取宝剑,慕容薰的长鞭就缠了过来,携着一股凌厉的风,淳于月险险的避过,去取剑的手被拉出一条血口,旁边的观众不但没有替她抱不平,反倒有人呼好,她犹如被一只狼群孤立的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也懒得再去取剑,只一门心思的躲避长鞭,可是慕容薰也并非花架子,长鞭犹如长了眼睛,不容她有半点分神,招架的一方终归是吃亏的,不过几十回合,她身上已经留下好几处鞭痕,稍微深一点的,不止撕裂了她的披风,还触及了皮肉。
只是一个打一个挨的游戏到底难看,何况他们深知慕容薰的脾气,若真打死了这个公主,让别的诸侯看着也心寒,慕容展出声制止了任性的妹妹,一场纠葛似乎就这样落下帷幕。
淳于月看她收手,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席,慕容薰胜而生娇,眼中甚是不屑:什么货色也配哥哥们警惕,不过是个贱胚子营妓,靠身体换命,也配称公主!
她的话一出,淳于月陡然止住了脚步,皮开肉绽都未让她改变的面容有了些颤意,她一个转身,电光火石之间原本仗远的宝剑已经入手,直直的向慕容薰逼近,慕容展慌忙呼唤妹妹小心,慕容薰也的确敏锐,手中的鞭子再次聚起了狂风,可是却未能抵挡淳于月的剑气,不过眨眼之间,鞭子被削断成数截,寒气逼近慕容薰的颈脖,受到袭击,她惊呼出声,鞭柄陡然滑落。
继而一切归入死寂,过了很久,疼痛也未袭来,她才装着胆子睁开眼,却发现对着自己的不过是剑柄,而淳于月的手握着剑刃,鲜血沿着剑槽流到剑尖,然后坠落于地,将一株翠草染的血红,她却神色未变。再看慕容薰,劫后余生抽掉了她的胆气,却僵直了身子连倒下的勇气也无,至此高下立判。
淳于月冷凝淡漠的看着她,半晌才出口:刀剑无眼,郡主还是莫要轻易的找人比试的好!
说完再也不去看她,用另一只手握了剑柄,受伤的手没入袖中,用袖子擦拭干净剑上的鲜血,双手捧了送到肖青面前,颔首施礼:多谢将军赐剑!
那表情虔诚的好似她一点也不知对方真正的用意,肖青却自觉无趣,悻悻的将宝剑收回入鞘,淳于月转身面向依旧高坐的南宫逸,恭敬陈述:淳于月这一身实在狼狈,恐有辱圣颜,还请圣皇恩准离席!
南宫逸审视她良久,手中的酒杯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才从鼻子中透出一个声音,淳于月谢了恩,接过士兵交回的缰绳,跨马而去,那姿态似乎由始至终未曾受过一丝的伤,唯有那猎猎飞舞的披风上若隐若现的血痕才昭示着她又一次历经大劫。
言语试探
她本应早些的回去包扎伤口,却被一段说书吸引住,理了理披风,想要掩盖住血痕,让其不那么明显,又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这本是露天搭建的简易茶摊子,看上去甚是寒酸,可说书人口若悬河,绘声绘色,让路过的人都不免被吸引住,有的就地蹲着,有的席地而坐,丢了几个茶钱,老板就殷勤的奉上茶水,一切都自由而随意。
老板是个矮个子老头,见淳于月坐下就忙提了茶壶拿了个土黑色的茶碗过来,倒了茶水就去接茶钱,瞟到她肩上的血痕神色不免有变,淳于月尴尬的笑了笑,用手去掩扯一番,却露出了手腕上的伤痕,越发难为情,本打算起身离开,谁知老头也是识趣的人,也不多管闲事,恭敬的将茶钱收了,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再也不往这边瞧一眼,淳于月这才安心下来。
茶碗粗糙却也干净,茶水虽然并不上等也算能解渴,尤其是说书人的故事甚是吸引人,讲的竟是他们的新皇南宫逸的丰功伟绩,淳于月并非相信说书人能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因为他提到了淳于嫣。
说书人提起这位国母,话语中不乏溢美之词,却并不能说出淳于嫣十分之一的好,她记忆中的大姐,高贵娴雅,温柔静怡,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幼失去母亲的淳于月而言,长八岁的大姐犹如母亲般疼着她,让她每每想起既温暖又心酸。
其实她对自己大姐和南宫逸的爱恋知之甚少,尤其在事发之后淳于皇帝禁止其它的儿女再见这个让他羞耻愤恨的大女儿,淳于月就极少的见到她,就算见也是远远的看一眼,而那时的淳于嫣满心只有被拆散的感情和苦难加身的情人,满眼满身都透着让人心碎的哀伤。
淳于月永远记得与大姐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是那样消瘦憔悴,声嘶力竭的出现,满眼布满血丝,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消散,就那样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声声恳求,现在想来,自己的抉择到底是害了她、害了淳于国。
一滴感伤泪正巧低落茶杯,溅起微微涟漪,她微微苦笑,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时才发现沐文玉已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她微微有些懊恼,被说书人勾起的伤感竟让她失神至此,还是在敌国的土地上,是在太不应该。
见她牵马离开,沐文玉也引马跟了过来,不免好奇道:公主的泪可是为令姐而流?
早已不着痕迹擦拭掉眼泪的淳于月并不看他,只淡淡回道:相爷想多了,不过是风沙迷了眼!
对于她的矢口否认,沐文玉不免感慨:你们在这点还真像,都爱口是心非!
“谁?”淳于月不免好奇。
沐文玉含笑作答:尊敬的圣皇陛下!
淳于月一时语塞,敢这样评价南宫逸的,怕也只有他沐文玉吧,她却没有心情跟他讨论这个男人,不免转移了话题:淳于月何德何能,还要劳烦相爷推掉狩猎的喜乐,亲自相陪!
她说是相陪,沐文玉却听出了话语里的别意,也不辩解,只说:西郊狩猎本就是为公主安排的游乐,公主走了,还有何乐趣?
淳于月不理会他话里的真意,直言不讳:也是,唱戏的下了台,看戏的自然也该散场。
对于她的自嘲,沐文玉不免生出些愧疚:对不起!
淳于月不免吃惊,侧头看他,见他甚是诚恳,越发不解:哪一件?
南宫逸吞并淳于国,他有着不小的贡献,她处处被监视只怕也是他安排的人,今日搭台请她唱戏的或许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她实在不知他为哪一桩,他从她眼中也看出了她问的深意,出言解释:我指的是慕容薰,她今日刁难你,怕是与你我一同到西郊有关。
‘哦’了一声,她收回视线继续前行,半晌未再开口,他不免讶异:公主不好奇原因?
对于受到这种不白之冤,她也有些无奈,叹道:一个女人容忍不了其它女人出现在一个男人身旁,除了儿女情长,实在找不到其它缘由,何须好奇!
沐文玉想了想,也确实如此,想着淳于月看得如此通透,不免打趣:公主似乎对儿女情长之事知之甚多!
淳于月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忍不住冷讽:相爷不会不知道淳于国的四公主早已订亲吧?
沐文玉假装未听懂她是指他监控淳于国一事,也不理会她的讽刺,只说出心中不解:二者有何关联?
他这么一问倒让她意外,堂堂丞相大人似乎对两情之事有些迟钝,只得回答:一个女人定了亲却未动情,未免太悲哀了些!
沐文玉似有所悟,淳于月也未再提,不多时已回到了住所,她将马缰交给赶来的守门人,淡淡打趣:为身家性命计,就不请丞相大人进去喝茶了!
行了礼,转身进了院子,远远的就看见敏儿飞奔过来接她手中的披风,还差点摔了一跤,幸被淳于月扶住,她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朝着沐文玉行礼,直到他转身离去,才抱着披风进屋。
圣皇驾到
放下披风时,才发现上边的裂痕和血迹,唬得惊呼出声,把院门口的守卫都惊动了,她忙忙的摆手,让他们退回去才进内屋,还未说话就听淳于月吩咐她去打清水来,又急急忙忙的赶去,不多时端来清水,又被淳于月支到屋外守着。
敏儿满心疑惑,忍了很久才听淳于月叫她进去帮忙,只因肩背上的伤口她实在够不着,敏儿听着吩咐清洗上药,忽然伤口有丝刺疼,却又不同于别处,忍不住回头看,见她眼中含着泪,不免讶异: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
敏儿连连摇头,忍不住问:你被欺负了么?
淳于月讶然失笑,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却又问:你会死么?
她的问题引起了淳于月的好奇,于是问:敏儿想我死么?
敏儿慌忙摇头,淳于月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暖意,这个丫头虽是尤国人,却对她毫无敌意,委实难得,安慰的语气也放得轻缓了些:放心吧,那个人不要我死,我就还死了不了。
敏儿更是不解:那个人是谁?
淳于月叹了口气:敏儿,不要对什么都好奇,那样对你不好!
敏儿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开口问,只默默的替她上药,看到那白玉似的肩背上条条肿胀的鲜红,还是忍不住替她难过,要是留下印子就不好看了。
尤国甚少下雪,可是这一年,寒气持续上升,终于在临近年关的一天夜里纷纷扬扬的飞起大雪,这场雪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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