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意,有尤国为其撑腰,她们手中的兵符便成了没用的牌子,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形发生,她必须早一步行动。
这日,她亲自携了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糕点来探望淳于月,将她慈爱温和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淳于月却正眼也不瞧她,只一门心思的侍弄花草,她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继续表达关爱之情,淳于月终于听得烦了,侧头撇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讥诮:局势初定,皇后娘娘就闲得没事可做了么?
说完也不去看林凤瑶的反应,只朝翠羽一招手,翠羽会意,马上送来水具,她借着水具净了手,又接过帛布擦了,便走到凉亭的石桌旁坐下,端起翠羽准备的茶水轻泯了一口,才启唇道:若本公主没记错,淳于邵虽是皇叔亲子,却并非娘娘骨血,来日他得继大统,未必会奉一个失节的女人做太后,所以,要想久留富贵,还有得忙呢,不是么?
林凤瑶被她的一番话刺得面红耳热,胸口涌动着的怒气却不能发出,脸上的笑容越发和顺,亲自接过食盒,将内里的糕点一盘一盘在石桌上摆好,也不介意她的怠慢,自己在她对面坐下,才吩咐左右服侍的人道:本宫与公主说些贴己的话,你们都到院外等候吧。
一众人领命退下,唯独淳于月的宫人不听她的使唤,依旧随侍一旁,她也不生气,只笑着对领头的林闽道:你们害怕本宫欺负公主么?
林闽连连陪笑,趋眼去看淳于月,见她依旧淡然的无谓,便招手领了翠羽等人出去,淳于月饮尽杯中水,懒懒的放下茶杯,林凤瑶见状忙提壶为她斟续,被她以手覆住:此处已无外人,皇后娘娘何必再做慈惠?
林凤瑶听言,从容的收回手,将茶壶放下,神色不变的看向淳于月:公主对本宫的恨意似乎更深了!
淳于月淡然一笑:皇后娘娘不也视本公主为眼中钉!
林凤瑶见她把话已说开,四周又无别人,便也不再装模作样,按照事先的设想,极尽言语激怒淳于月,效果却甚微,她忍无可忍,便自揭淳于浩死因真相,想要引淳于月出手伤自己,然而,淳于月却依旧不为所动,反倒对她的计谋嗤之以鼻,林凤瑶再次出言激她:你不是说要害死淳于浩的人血债血尝吗?为什么不动手?
淳于月觑眼看她,半晌冷笑:我若出手,你就难以如愿了!
林凤瑶惊愣住了,这才记起她武艺非凡,要杀自己何须刀剑,一时回神,便冷汗涔涔,可是又不愿意放弃计谋,情急思量之下,便拔出随身藏匿的匕首自伤,淳于月也不阻拦,冷冷的审视良久,才默默自语:淳于还真不能交到这等人手里!
林凤瑶没有心思理会她话里之意,刀戳的疼痛让她浑身战栗,惊惶大呼‘救命!’院外守候的宫人听到呼声,一窝蜂的冲进了,却被眼前景象唬懵了,林凤瑶的贴身侍从早已得到吩咐,相对冷静些,急急忙忙去扶林凤瑶,又对众人呵斥:四公主刺伤皇后娘娘,你们还不去禀报皇上、宣召御医,都傻愣着干什么!
惊愣的众人被呵斥回神,都忙着往外赶,拥在门口卡住,挣扎之下倒作一团,惊呼之声不绝于耳,淳于月看着如此滑稽之景,竟朗声大笑起来,林凤瑶面色苍白,现在又添尴尬,扶着侍从的手愤愤而去。
虎毒食子
看着林凤瑶仓惶而走,淳于月瞬间收住了笑容,让林闽近前,悄言吩咐了几句,便转身进屋,谁知林闽忽然跪倒在地,凄声恳求:请公主收回成命,老奴不能离开!
淳于月收住脚步凝了凝,语气不容置辩:趁着无人防备,你们也有借口脱身,若等皇命下来,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林闽听言怔住,半晌才苦笑道:那老奴就陪着公主等,公主若不能活命,老奴又何惜一条贱命!
淳于月回身看了看他,略沉吟,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回房歇息。
到了晚间,淳于月起床,宫苑内一人未少,淳于月拿眼去看林闽,他自安的摆设下碗筷,才含笑解释:老奴都跟她们说了公主的意思,可她们却说,若公主强逼她们离开,就当场撞死在宫苑内,老奴也没办法。
淳于月听言,抬眸去看翠羽和那两个小宫女,见她们虽卑卑怯怯的,眸光中却透着决然之意,终忍不住叹了口气:林凤瑶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朝臣们已经被她的贤德模样迷了心,再有今日的闹腾,必然会上书要父皇处死我,父皇决计辨不清黑白,必会迁怒于我,死大概是免不了的,你们是我宫中之人,我若身死,你们也必遭牵连,所以我才让林闽找了借口带你们出宫,你们何必。。。
她的话一出,几人便涕泣拜倒,一向寡言谨慎的翠羽此时却替众人陈述:公主虽然不分辨,我们心里却很清楚,今日之事必是皇后娘娘嫁祸于您,我们不走,是想当面跟皇上证公主清白,只有如此,才不枉公主多年的体恤照拂之恩!
淳于月却笑了:你们太天真了,到时只怕处决的圣旨会比皇上更早露面,你们只是白白送命!
众人听之惶然,林闽便带着她们四处探听消息,果然,淳于月疯癫之下刺伤林凤瑶的消息很快在朝野传遍,朝臣纷纷上书奏请淳于仲廷严惩淳于月,此时,冒出一人指责她以身侍敌、有辱皇室尊严,理当处死,以洗国耻!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上书附议,丞相骆忠却大加反对,说淳于月乃国之梁柱,万万不能自毁,毁则国家危矣,群臣便与他展开激辩,最终骆忠寡不敌众,气得晕厥朝堂,便被淳于邵罢免官职,由宁少卿继任,又有人说淳于月毕竟是一国公主,若只因眼前这些罪便处死,怕惹人非议,淳于邵便命宁少卿率群臣草拟文书,罗列淳于月所有罪状并广布全国。
众人集思广益,竟列数了几十上百条罪名安在淳于月身上,那些条款不是无中生有便是扭曲事实,更有甚者,将她的功绩略加修饰改成了罪状陈述其中,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闽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劝说淳于月逃离避祸,又说:姚将军暗中传来消息,说尤国边境急剧增兵,只怕他也快到了,公主若能逃出宫,就可以。。。
淳于月忽然问:就可以如何?
林闽话语凝住,现在给她加的罪之中最恶毒的一条,便是说她以美色迷惑南宫逸而苟且偷生,败坏风气、是为国之耻辱,群臣才请淳于仲廷处死她,以清洗污秽之名。
他犹豫着,终究还是说出来:公主,何必为了与这些无耻小人赌气、而自丧其身?他对你的感情是真,你对他的感情又何尝有假,为何不。。。
淳于月凄然一笑:本宫只想求证一件事!
她一直在等淳于仲廷的决定,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所谓,就算听到宁少卿也参与在逼死她的计划之中,她也只感到一丝心寒,她只想看淳于仲廷的态度,这些年,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而做,他都心知肚明,在这前提下,他是否还会虎毒食子。
然而,她等来的还是绝望,林凤瑶用眼泪和柔情动松软了他的心,当淳于邵将群臣的谏言和那张贴全国的陈罪书摆在他面前,再加以言语引诱威吓,他便为了保住皇位而出卖了她,当林凤瑶带着毒酒和圣旨翩然而至时,淳于月反而笑了,安静的叩首谢恩,安静的接过圣旨,却并不翻开来辨别真伪,她的父皇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会做什么事,其实她该知道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林凤瑶看着她,心里竟起了一丝怜悯:公主还记得当年送酒与先皇的情景么?
淳于月淡然一笑,思绪便飞回了那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皇帝皇后在花园里赏花作乐,淳于仲廷携女进园,淳于仲霖见淳于月小小人儿却抱着个酒坛,累得气喘吁吁却不肯假手别人,便起了好奇之心,问她是何物,她便眨着澄净明媚的眼眸,声音稚嫩清脆的说:我的酒!
淳于仲霖不解其意,待要再问,淳于仲廷便恭敬解答:臣闲暇时爱在家中学人酿酒,她看见便非要学,不知损毁了多少好材料才酿了这么一坛,臣怕她失望,就说她酿得不错,谁知她听了,非要带来让您品尝,臣实在拗不过。。。
淳于仲霖听了大乐,便招手让她过去,还亲自替她擦了汗,问:为何要让叔父喝?
淳于月笑容瞬间绽放,乐呵呵的说:因为叔父对月儿很好,不让月儿下跪,也不让月儿学习礼仪,还总送月儿礼物,月儿总想回赠叔父礼物,可是父亲说叔父是天子,什么都不缺,月儿就想,这酒是月儿亲手酿的,虽然礼轻,可是里边满含着月儿辛劳和诚意,叔父定不会嫌弃的。
淳于仲廷听言感慨万分,说她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不忍让她失望,便将杯子原来的酒倾空,然后送到她面前道:既然是月儿的心意,叔父定然是要喝的!
她听言欢喜非常,蹲下身子便将酒坛放在地上,又奋力去扯密封的帛布,被淳于仲廷轻声喝止,进言说她酿的酒苦涩难咽,实在不能入口,淳于仲霖见淳于月脸色瞬间暗淡下来,眸光盈盈,竟有欲泣之势,忙摆手向淳于仲廷,令他收了声,才弯腰抚着她的额头安抚道:月儿亲手酿的酒一定是好的是不是?
淳于月听言,脸色瞬间又明亮起来,埋头苦干一番,终于去掉帛布,一手接过淳于仲霖手中的杯子,一手倾斜着酒坛,颤巍巍的往杯中倒酒,淳于仲霖看了,忙伸手帮她,斟满一杯就在她满含期望之中往嘴边送,被身旁太监提醒,取了银针来试毒。
一直含笑以示的林凤瑶出言道:既是月儿的心意,就免了这道程序吧。
淳于仲廷点头说:皇后说得极是,别用这些繁文缛节玷污了她的心意!
说罢挥退已经取来银针的内监,径直饮下,还故作出很回味的样子给淳于月看:月儿果然做什么都很好!
喜得月儿一蹦跳了起来,却不小心踢翻了剩余的酒,那酒坛在地上滚了几滚,带起一地白沫,惊吓了众人,刚刚擦拭掉冷汗的淳于仲廷见状,拔剑就追赶那几个宫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淳于仲霖毒发,口吐鲜血,满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看,这一幕便成了她心底永远抹不去的诅咒,令她至今不敢回想。
淳于月看着林凤瑶,知道她也在回想那一幕,现在想来,若非她当时出言劝阻内监,银针试出毒液来,是否能阻止那场悲剧呢?
若真能如此,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可惜。。。
世态炎凉
她覆灭了眼中的恨意,淡然轻笑道:现在看来,报应不分迟早,总是要应的!
说着,伸手去端内监托盘里的酒杯,翠羽慌忙出声阻止,她取酒杯的手略凝了凝,笑向林凤瑶道:这宫里的人不过错跟了我这个主子,并无大过,皇后娘娘仁德之名远播,想是不会为难她们吧?
林凤瑶愣了愣,点头道:放心,本宫也不是嗜杀之人!
淳于月颔首致谢,将酒杯取在手中,却忽然听身后有人道:奴婢拜别公主!
一回头,便看见翠羽撞死在梁柱之上,淳于月愕然大惊,眼中飞出泪来,眼见其它人也要纷纷效仿,忙出声喝止:你等要陷本公主于不义吗?
众人便哀切不止,不敢再寻死,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哭作一团,淳于月淡然一笑,喃喃似自语:血债本就该血尝!
举手便将酒杯送入唇边,林凤瑶听着这一句却忽然心神一动,一挥手打掉她手中的酒杯,在众人的惊愕中对淳于月说:喝毒酒而死,总是有辱美感,公主自选一个死法吧。
这话倒让淳于月意外,半晌才问:你就不怕本公主使诈么?
林凤瑶却说:本宫相信公主不会!
她说完,便领着人走了,淳于月刚安排好人敛葬翠羽,便有人传来消息,说南宫逸亲率大军压境,已有攻城之势,淳于邵唯恐曾经忠于淳于月的将领反叛,便亲自赶往护城坐镇,并差人来传话,要将淳于月押往护城处决,警兵将、镇军心。
听了来人传达淳于邵的意思,淳于月也未有多大反应,换了早先让宫人准备的素衣,接受宫人的叩拜,然后略吩咐了她们几句,便去紫阳殿叩别淳于仲廷,等了很久也未见淳于仲廷出来,心中虽然凄惘,却也没有多说一句,安然朝着殿门拜了几拜,便朝宫门而去,沿途陆续有宫人赶来送行,却不敢跪拜,更不敢哭泣,只憋红了眼眶,哀戚目送。
行到宫门口时,看到淳于灵远远的站着,脸色憔悴苍白,竟有悲切之意,见她的目光过来,便下跪行礼相送,淳于月只淡然一笑,回宫之后听了不少淳于灵的传言,她如愿嫁给了宁少卿,却转眼就受到冷遇,她也不甘闹腾过,随着淳于邵掌权,宁少卿受到重用,她的闹腾显得那样无力,渐渐的也就明白了一些早该明白的问题,毕竟,淳于仲廷的权力已经衰微,淳于邵对淳于仲廷满含积怨,却因大局要作隐忍,但对他的子女便没有任何顾虑,所以,淳于灵的境遇可想而知。
这位皇室公主终于体会到了人情冷暖,然而,淳于月对她的遭遇却生不起丝毫怜悯,有些人总是要撞到南墙才会翻然醒悟,却回头太迟!
出了宫门,等候她的不是奢华马架,而是陋质囚车,她也并不介意,微撩缟素衣衫,从容款款的上了囚车,安然而坐,侧首去看那依旧恢弘雄伟的宫廷楼阁,心中恻然,她以命林闽送书各处,待她死后,便纳土受降、引尤国大军进城,她与沐文玉已协议好,她拱手送上淳于,他会倾力保百姓无忧,淳于的江山由她复立,既然注定要毁,便也由她来毁吧,反正已经声名尽毁,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只是,亲手毁了国家,葬送了祖宗基业,她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不用别人催逼,她自己也无颜苟活啊。
囚车狂奔着出离皇城,看着那渐渐退却隐没的皇宫,关于那里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消散,她的心也渐渐凉了。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围观,他们对这位公主有着太多的好奇,她是淳于第一个坐囚车游街的公主,关于她的传说太多,有大善也有大恶,他们只是普通人,分辨不清内里的真假,但是,当他们看着她一身缟素平静安详的坐在囚车里,竟给他们一种仙女临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