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邃如墨的眼眸落在她脸上,她看到了最为让她熟悉而迷恋的脸庞,他的脸庞,英俊好看至极,宛如上帝溺爱的宠儿,神情淡漠,波澜不惊。
“琛……”木讷的,她唤着他的名字,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血色尽失,心跳仿佛也跟着凝固了。
莫厉琛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挺拔的身姿有种俯瞰之感,他视线微垂,望着她,殷红唇畔轻启,问道,“做了这么多,还不会累吗?”
艰难的,她扯扯唇,微微笑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眼眸微阖,淡淡的,他说,“十三年前,我出车祸,蓝若消失,再是蓝希被我接来,她遭遇所有的意外,包括……”看着她,他说,“几次,她险险丧命,这些,所有的全部。”
呼吸,窒息了住,南宫蔷身体不由自主,难以抑制的,在他一言一句下,而变得慢慢颤抖起来,肩膀抖得厉害,“你……都知道?”
“嗯。”
他只淡淡应了一声,却让她宛如被一道闪雷,狠狠而残忍的,劈中脑袋。
浑身的血液像是冰冷了,她冷得想要发抖,冷得想牙齿要打架,苍白的脸,寻觅不到半点血色可言。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双眼逐渐变得死灰,她僵硬着,“既然知道,为什么却……”
却放纵着她,一直若无其事,像是什么也没发觉,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莫厉琛深邃似海的眸凝望着她,南宫蔷倏尔激动上前,双手抓住他的腿,死死的,不肯松开,细长美丽的双眸,蕴满晶莹泪水,“琛,对不起,你车祸的事,对不起,我没有想过真的要害你,我……”
“我知道。”打断她的话,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着,淡声说,“那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怪你。”
听闻,南宫蔷却不肯相信的摇头,“不,你一定在怪我,既然你知道我做了这么多事,你不会不怪我不恨我。”
她让他曾心爱的女人死了,又让他出了一次车祸,甚至后来,她对蓝希又做了那么多事,这些都是他在乎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怪?
他一定很痛恨她,恨不得她赶紧死掉才是!
可是,他却看着她,淡声说,“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责怪过你。”
“骗人!”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打击,南宫蔷猛地往后退缩几下,摇着头,双眼遍布了晶莹泪珠惊恐的睨他,没有血色的唇瓣抖动着,“你骗人!你一定是骗人的!!”
“不怪你,是因为,你做的那些,根源在我。”
“……”
“是我让你变得不择手段,变得不像原来你。”他目前平静,淡然说,“最开始的,你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的……我?”她神色倏尔迷茫上一层迷茫,最开始的她,是怎样的?
她竟然回想不起,原来的她,到底是怎样的……
伸手,她木讷的触摸上自己的脸,眼神茫然,像是失去了三魂,呆滞而僵硬,低低喃喃的出声,“我变了吗?我已经……不是我了吗?”
“真正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难得的,他眼中有一抹悲悯,“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你的感情,让你渐渐迷失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她怔忡着抬头,弥漫着雾气的眸子,望着他,“我如今……是什么样?”
“已经腐烂了,照照镜子,或许连你也不认得自己。”他说,“我以为,你总有一天还是能救的,但现在才发现,根本就已经无药可医,从内心深处,彻彻底底的腐烂了。”
她的眼神,更迷茫了,“腐烂了……?”
莫厉琛站起身,接过身后阿诺递过来的东西,来到她跟前,拿起她的手,将那包白色粉末放到她手中,“这是你的东西。”
怔怔低头看了眼手中拿小包白色粉末,她终于明白了他那句“腐烂”是什么意思。
她不仅仅做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连毒品也沾上,甚至依赖上了这东西……
连这个他都能知道,那么,其余更多的,只要是她做过的事,他都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原来,他让阿诺查了她这几天所有事情……
“不论我想怎么给你时间改变好自己,你都已经没有办法再改变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他望着她苍白的脸,缓声说,“你如今这个模样因我而起,现在,就由我来亲自结束。”
“……”
“这个地方,是你最后栖息之地,你的墓碑就立在这里。”扫了眼那个深坑,他沉下眼眸,“以后,我会经常让人来打扫。”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她没有害怕,反而低落的笑了,伸出手,她捧上他的脸,轻轻一笑,“吻你一次,可以吗?”
他没有答话,犹如一尊雕像一般,伫立而挺拔。
她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这是唯一一次,她能吻过他,虽然,各自都没有温度。
移开脑袋,逐渐拉远彼此的距离,她抬起美丽动人的眼睫,凝视他,微微一笑,语言却充满无尽而难以言喻的情愫。
她说,“下辈子,我要你的心脏,我不跳,你就得死。”
眼眸为阖,他唇瓣微抿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宛如泰山,岿然不动。
最后深深不舍凝视他一眼,她留下一个美丽的笑容,转身——
听到她下了那个深坑的声响,须臾后,莫厉琛淡声,对身后的阿诺吩咐道,“动手吧。”
“是。”阿诺点了下头,拿起地上的铲子……
莫厉琛仍旧闭着眼睛,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或许有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有。
他给了她多年时间,她却只是越来越恨,被所有的恨意铺上双眼,想来,也不可能再会改变,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愈发陷入更深的疯狂中。
他不能再继续让她这个模样下去,只有这样,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泥土一点一点铺到身上,慢慢将她的身体掩埋,似乎也将她偏执爱了这么多年的心,也埋在了这寸土地里,从此,销声匿迹,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她的存在,也不会再有,她心跳的声音……
不知为何,脑袋里忽然闪现,曾经她问过他的一些被她遗忘很久很久的问题。
那还是在她十几岁,他们都还很年轻的时候,她问过他,“为什么,你喜欢蓝若?”
他回答说,“没有多大原因。”
“没有多大原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你是妹妹。”
“对你来,我只是妹妹?”
“南宫家跟莫家是世交,你跟我从小就认识,所以,你自然是妹妹。”
妹妹……
原来很久之前,他就说,她只是妹妹……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偏执狂爱,而他不会爱她,是因为,在他的眼里,她是妹妹……
闭上眼睛,任由泥土将自己覆盖,南宫蔷嘴角微勾,有丝自嘲,有丝自悲,直至,泥土完全将她埋葬掉……
终于,把最后泥土填平,一切又恢复平地般的样貌,阿诺才放下铲子,来到莫厉琛的身边,低声说,“莫少,都弄好了。”
莫厉琛淡淡应了一声,缓缓打开了双眼,里面涌动的情绪太多,最后却被他用冰霜之色掩藏。
阿诺站在他身边犹豫着说,“那南宫家那边,要怎么交代?”
“把你搜索到的资料,等过几天,都交过去。”
“我明白了。”
原本,那些东西,是应该交给警方的,但现在,都不需要了……
踌躇了下,阿诺眉头缓缓又皱起,试探着问,“那么,蓝希小姐她……”
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莫厉琛阖了下眼眸,骤然转身,离开——
**
十天后,南宫家。
坐在沙发中,南宫老爷徒然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原本就布满褶皱的脸,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头发白了许多。
毫无色彩的眼扫了圈桌上的资料,他缓缓闭上眼睛,颓然地坐在沙发中,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资料上,是自己的大女儿南宫蔷前些日子购买毒品的具体时间跟数量,以及有一点跟她相关,是与自己二女儿失踪的一点可能性证据。
他不知道莫厉琛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但不得不感谢的是,莫厉琛没有将这些东西交给警方。
他知道,他的两个女儿都死了,一个儿子,也失踪了十天,没有消息……
这三个儿女当中,他最中意的,是大女儿南宫蔷,因为她懂事,会照顾很多人,可偏偏,她却走错了路……
其实他都隐约知道的,南宫蔷做的一些事情,他能隐约察觉到,可惜的是,他始终从内心深处相信着她,从而忽略了很多。
她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育好……
这时,管家来到他身边,弯腰低声道,“老爷,全部的财产跟公司继承权,都已经转到少爷的名下了,只要少爷出现,那些就是他的了。”
南宫老爷疲惫闭着眼睛,淡淡应道,“嗯。”
“您说叫驱散南宫家的所有下人,大家也都按照吩咐已经走了。”
南宫老爷慢慢睁开了双眼,苍老的眸看向面前的管家,挥了挥手,“你也走吧。”
“那老爷您……”
“走吧。”南宫老爷无力多说,“以后都不要再来回来了。”
“老爷……”管家担忧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最近连接发生的事太多,他知道,这对于老爷的打击过份重大。
也是啊,两个女儿死了,一个儿子失踪了,怎么能不受打击呢?
就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所以老爷才叫他遣散了所有南宫家的下人,连公司也无力再管理,交给了执行总裁暂代处理,甚至还把公司未来的继承权跟全部财产转移到少爷的名下。
想来,是受的打击太大,已经什么事都不想再理会了吧……
管家也离开了之后,整个豪华的别墅,就这么安静下来,寂静得无声,无息。
南宫老爷忽而站起身,慢慢踱步上了楼,神色疲惫而无力……
不久之后,自别墅内其中一间房间,冒出一阵青烟,逐渐有火势迅速燃烧了整个别墅,滔天大火,吞噬了整个房子……
**
布置雅致的房间内,接听了一个电话后,身着白色西装的南宫西泽,双手垂下。
良久,他低声笑了出来,宽大的房间内,满是他不羁的笑声。
笑声停下后,他坐在大床边沿,伸手,轻轻抚上被纱布缠绕着整个脸蛋的女人。
女人只有嘴巴鼻子,跟眼睛还露在外面,其余被包裹得片滴不剩。
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着当中。
隔着纱布,他似乎轻抚到了她如玉瓷般的肌肤,扯唇浅笑,声音低低而压抑的道,“如你所愿,你所憎恨的南宫家,终于,彻底毁了……”
“……”
“莫厉琛爱上你了,可是接下来,他该怎么找到你呢?”
☆、第75章 面具下的那张脸
一年后。
美国,達拉斯城。
集聚着上流社会的名暖绅士的化装舞会中,悠扬曼妙的音乐动人流畅。舞会布置得大气而奢华,场面热闹而优雅,有种高贵之气蔓延而出。
二楼扶手围栏边,男人身着雙层立领的大衣,暗灰色手套和靴子,单手袖在裤袋中。
他身姿颀长而倨傲,半张银色面具遮住他右边部分的脸庞,但从另一边如刀削般的立体輪廓来看,不难察觉。他是一个被上帝偏爱的宠儿。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单单一个侧面,一个身高,一对如墨一般的深邃眼眸,便吸引了無数目光,诱得戴着各种各样面具的名暖们趋之若鹜。
“他是谁?怎么以前從未见过?”
“看起来是一个亚洲人。”
“气质不凡,我猜他来头一定不小。”
“为何没听说,今晚的舞会中会有这樣一个新鲜面孔的人来?”
舞会中,脸上戴着各异美丽面具的女士门私下用英文秘密议论交谈着。
男人的身姿孤傲清凛,有种不可一世的俯瞰帝王之感,淡漠的眸一一扫过在场的女人们。
惊觉他的视线投过来,有女人娇羞的低垂下头,也有女人禁不住诱惑想上前搭讪,然而那些漂亮而美丽的面具。却丝毫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兴致。不为所动的模样,淡漠到了骨子里,又叫人不敢轻易靠近,望而止步。
他的视线波澜不兴地掠过一楼的人群,最后,目光定格在彼端人群后面沙发中,戴着一张小丑面具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着一袭优雅而野性的火红露背长裙,头发高挽,脚下是一对三寸高的水晶高跟鞋,耀眼的钻石耳戒成为最好的点缀。只有那张小丑面具极其不搭。格外别扭。呆巨每号。
在这种高级集聚着名暖绅士豪门千金的场所,只有她一个,会戴如此滑稽的面具。
她懒散的坐在沙发中,白皙如玉的手中端着一支装满鲜红液体的高脚杯。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视线,她微微抬眸,漫不经心与他对视而上,随意的视线,眼神却充满魅惑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深入,窥探她眼底深处的秘密。
四目相对,隔着人群跟距离,却好似各自都映入各自的眼底,望进灵魂深处。
他深邃犹如漩涡一般的眼眸,似是一个巨大黑洞,一旦对视而上,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沦陷。
只是对视一眼,她快速收回目光,微微勾了下唇,像极雍容华贵而集聚有素养得体的翩翩女人,礼貌而生疏的扬起手中高脚杯,朝他浅浅一示意。
随后,浅啜一口杯中名贵红酒。
他的眼眸像是笑了,笑她的不敢对视,笑她的挫败,笑她急切找其他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不敢从容不迫的看着他。
仿佛是能感知到他在嘲笑一般,她像是被惹怒了,眉头懊恼的轻蹙了下,倔强叫她不能退缩,又继续抬眼盯向他。
今晚整个舞会期间,她频繁被那双深邃墨眸的主人窥视,她走到哪,他的视线似乎就能跟到哪,叫她想躲都躲不掉。
索性,她就干脆大方的坐在这里,任凭他看个够,肆意欣赏。
他一侧唇角似乎勾了勾,眼里像是只能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