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越川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卫衣就出来了。
眼睛瞥到她冻得发红的手,他拿起来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试图把她冰冷的手捂暖,略带责怪的语气道,“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了,病才好,又想病?”
夏林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又想到了梦境里的画面,她眼眶有点酸涩,认真盯着他,“柳越川,不论如何,不论最后结局会怎样,你一定不要有事,你一定不可以出事。”
柳越川怔忡了会,随即笑道,“为什么我不要有事?”
她抿着唇畔,缓声诚恳的说,“因为你是他,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第93章 千万,别死那么早
“他?”柳越川没怎么听懂她的意思,捧着她的手忘记放下,疑惑道,“哪个他?”
夏林看他是不记得了,决定不想再继续掩埋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刚认识我那会,你总说我为什么要逃?”
柳越川当然是记得,没有谁比他记得更清楚了,那个时候就因为她无缘无故的总想逃脱他,才引起他想要探索她秘密的冲动,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切。
夏林澄澈的眼凝视他继续说,“我逃,当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忍不住的追问,以前他不是没问过她,可她当时却什么也没说,一直到了后来,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了。
夏林抿了抿唇,适才轻声说,“因为,如果我没有认错,你是我十年前认识的一个熟人。”
“……”
“在我妈去世的私人医院,你当时跑进我们病房来,在我妈的病房里躲了整整三天,我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你的。”
到现在,她仍旧记忆如新,当时那个冲进病房的人,蜷缩在角落满脸镇定,一直缩在那里整整两天没动过。
她当时被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母亲又重病快要垂危,于是他们之间整整两天里,都没有一句对话。
可想要忽视他这个人的存在,也是难以做到的。
三天后几个面目凶煞的男人找了进来大闹了一顿,她在错乱中被那些人用木棍狠狠巧在头上,她当时整个人都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便没有了那些人,包括那个闯入病房的人也不在了……
不能否认,在默默无言相处的三天里,她的目光几乎不断被那个不吭一声的人吸引,频频与他的视线对视而上,久久愣神。
每一次的对视,她都在他漆黑的眼底深处,看到一种叫做没有安全感的东西,跟她当时面对即将要失去母亲的感受一样,一样的没有安全感。
或者,他的更深,更浓。
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哪怕各自的情况不一样,甚至是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懂,她却直到后来很久很久,都忘不掉那个不发一声的人……
夏林回忆起过去的事情,苦涩笑了笑,扬脸朝他道,“知道我为什么会认出你么?因为那次你停车在那私人医院的外面,你说你去怀念故人……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既然你这么说,我想,你应该就是跟我有交集的那个人。”
柳越川听着她的话,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一个音儿都发不出,半响,喃喃的,他才说,“你错了。”
“嗯?”
“你认错人了,那个人不是我。”他嗓音几乎凝滞,“我去怀念都故人,是同样在那家医院,我跟南笙死去的母亲……”
“……”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他艰难的开口说,“而是……南笙。”
“……”
柳越川身上的细胞像是冻结了,四肢百骸都在僵硬着,“原来,那个人,是你……”
世界安静了,耳边的风声也没了,路边三三两两的人行走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她盯着他,忘记了反应,甚至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手也忘记收回来,就那般定定的凝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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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兰博基尼在路边停下,左棠欢欢喜喜的下车,然后绕到后车座打开车门,把手里的鲜花赛进男人的手里,“陆少,跟少夫人结婚那么久你都没有一个正式的求婚,真的太不像话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求婚,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
车内的男人懒懒的瞥过来目光,棱角分明的面庞仍旧冷峻,抿着薄唇。
虽依然是爱绷着一张英俊的脸,但不难发现,脸上多少有些柔和的色泽。
他一句话也没说,迈出长腿下了车。
左棠等他下车后,再次钻入车内,咧着笑容朝外面的男人道,“陆少,我先闪到远一点的地方。”
陆南笙不悦的盯他一眼,左棠立马做了一个拉拉链的举动闭上嘴,然后赶紧发动车子离开一些。
在这个时候,有柳少爷在旁边见证,陆少的这次求婚又是一个妙招啊,经过这次,柳少爷肯定会对少夫人死人吧?
然后陆少跟少夫人在一起了,陆少就能告诉少夫人孩子是他的了,再之后就该是一家人皆大欢喜大团圆了。
按照他的理解剧本是该这么走的,一定是会这样走!
待车子离开,陆南笙从兜里掏出一个装饰精致的盒子,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他说过,现在,都换他主动!
把盒子收在温热掌心里,他转过身,朝着河岸边走去。
然而,人还未走到河岸边,他转身走了几步,便一眼望着手护着手,面对着面站在一起的那对人。
他们彼此注视着彼此,手包裹着手,场面看得十分……温馨。
温馨得刺眼,温馨得叫人不忍走出去破坏掉那么和谐的一幕。
陆南笙脚步倏地止住,微微提起的唇角,有一丝僵硬,僵硬凝固在他脸上,他忘记迈出脚步,黑眸紧紧注视着手护着手那对人。
在他的眼中看来,那一幕是那么和谐美满,那么含情脉脉,彼此注视着彼此,连动一下都忘记了……
缓缓地,他微垂下头,提起唇角,笑得自嘲,“原来,她还是不能原谅……她还是不能原谅……”
他以为,从几天前她被绑架后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多少是有些原谅了他,多少是愿意给他重新弥补的机会了……
可是现在,她却跟柳越川手护着手,彼此注视着……这种场面,就算不用多去想,也该知道代表着什么……
他笑,愈发自嘲的笑,摇了摇头,喃喃的说,“就算是我想要弥补,就算是我想要重新追求,她也不肯给这个机会……她还是不能原谅,所以,选择了他……”
“就算是一个机会,她都不愿再给……?”他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模样,“只是一个机会,都没有……她就是不肯原谅……”
他垂眸看着手中,满满一捧盛开得娇艳欲滴的玫瑰,弯起唇畔的弧度,“那这个求婚,还有什么意思?”
被包装好的九十九朵玫瑰从他手中滑落,他修长的指尖抚上眉梢,却是怎么也掩盖不掉他脸上痛苦而自嘲的神色。
她的始终不肯原谅,每当想想,都会是他灵魂深处的一道道伤疤。
他知道,是他之前伤她太多,是他当初做了太多禽兽不如的事,是他让她彻底对他绝望。
可他这些日子,真的有在弥补,有在尽他所能的一切,去弥补所有他曾给过她的伤害。
但终究是不行的么?
就算他倾尽所有去弥补,去追求,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也仍旧换不回她的一句原谅么?
也是,他之前对她做了那么多事,不能原谅,也是正常。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作自受,是他咎由自取,她的不原谅就是他自己活该!
这都是他该去承受的一切……
陆南笙挽唇轻笑着,笑得自嘲而痛苦,笑得可怜而可叹,笑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身后靠近的人浑然不觉。
而等到他脸上笑着的弧度僵硬住时,腹部被一把尖锐的利器狠狠捅入,刀子捅入腹部的感觉跟声音都很清晰。
脸上的笑容定格,失去了颜色,他缓缓垂下眸,瞥了腹部深深陷入的刀柄,有鲜血的液体顺着刀柄流淌而出,一滴一滴,滴落在铺着白雪的地面上。
他英俊的面庞笑容不再,又扬起头,望着面前站出来穿着灰色风衣带着衣帽的男人。
男人面貌被衣帽遮挡了上半处的大半部分,他只看见男人咧开阴冷的嘴角,凑到他的耳边细声说,“陆少,楚少知道您接了下陆家的势力后,特别嘱咐我来送您这个礼物。”
“……”
“不知道,您对这个礼物,还满不满意?”带着衣帽的男人低凉笑着道,“楚少说,如果您不吭声的话,那就是不满意,让我再多送一次。”
“……”
“如果您还是不说话的话,那我就当您不满意了。”男人肆意的勾唇,慢慢把没入陆南笙腹部的刀一点一点抽回来,再一次的捅入进去。
陆南笙唇畔紧抿,连闷哼一声都没有,直直挺着身姿,锐利而凛冽的眼,射在男人身上,宛如是对腹部传来的疼痛,毫无感知。
男人对他的视线颇为满意,又把刀子从他腹部抽出,这一次是收了回去。
临走前,男人轻笑着低声道,“陆少,楚少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
“他说,他对您一直颇有赞赏,既然您愿意回到陆家接管势力,那么,他也很乐意跟您奉陪到底。”
“……”
“他还说,他即将快要从英格兰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会再次送上一份大礼,让您,千万要等着他……”男人在他耳边寒冷的笑,“可千万,别死那么早……不然,他一定会感到很惋惜的……”
男人不见后,陆南笙整个人终于是难以支撑,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面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嘴里跟腹部不断外涌的血,染红了一地白雪,妖冶得刺人眼目。
意识在一点一点抽离身体,混沌的感觉浓浓袭来,然而直到此时,他想的却不是别的,而是摊开了掌心中握紧的盒子。
盒子里面,有他要送她的戒指……
周围的尖叫声拉回了夏林跟柳越川的思绪,当他们同时转头望向尖叫来源处时,两个人,脸色同样的惨白下去。
好像,彼此都听见了,心脏被撕裂开的声音……
☆、第94章 全部滚出去
陆南笙被送到医院抢救,他身上的伤势不容乐观,整整抢救了一夜,终于是才捡回一条命,转入重护病房里,可仍旧陷入了昏迷,直到两天后。
病房里很安静,男人带着呼吸器,缓缓打开了双眸。
漆黑的眼眸扫视了一圈病房内部构造,他双眼渐渐有了焦距,只是,却暗沉得没有色彩。
腹部的刺痛仍旧还在,动一下,都能牵扯到浑身的经脉。
他忽然坐起身,直接拔开呼吸器,抽掉手背上输着液的针头,一手捂住刺痛难耐受伤的腹部,打开房门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行动牵扯到伤口,每走一步,右腹受伤的地方就会涌出汩汩鲜血,鲜血很快沁湿了他腰际间缠着的厚厚一层纱布。
额头上也因为疼痛而冒出阵阵冷汗,他唇色白色吓人,英俊的脸庞消沉又阴鸷。
有医生看到他穿着病号服走到一楼大厅,忙过去叫道,“先生,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离开……”
“滚!”一抹阴冷的眼神如刀一般投过去。
那股浑身充斥着死亡一般的戾气让医生吓得愣在原地,等他回神想要再去找那个人时,他却已经不知消失在了哪里。
**
左棠不知道陆南笙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当他去跟陆南笙的主治医生交谈了一些事情后,打开病房门进来时,却是没有看到本该躺在病床上昏迷中的男人。
没有看到昏迷中的陆南笙,左棠一惊,直接冲出病房,挨个抓住过往的人护士问,“有没有看到住在这里的病人?”
护士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出去了。”
左棠即刻焦急追问,“他去哪了?”
护士如实说,“好像是下楼去了。”
“就他一个人吗?”
“是的,他是自己走出去的。”
左棠松开护士,转身朝一楼冲去,可当他找遍了整个一楼,始终也没找到陆南笙,他神色显得焦急。
既然清醒了,陆少会去哪里?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还能去哪里?
左棠暗暗愤恨,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陆少受这么重的伤了,想想,他都气愤之极!
从来没见过陆少受这么重的伤过,该死,到底是谁对陆少下的手?!
左棠几乎是将整个医院翻过来找也没能找到陆少,最后掏出电话吩咐道,“陆少不见了,吩咐下去,全部都给我去找!”
如果陆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倘若那天他不开车离开,陆少就不会遭遇这种事情了!
真是该死!要是让他知道是谁趁陆少没注意的时候对他下手,非扒了他皮不可!
**
陆南笙一手捂住不断鲜血汩汩外涌的右腹,一手驱着车,下意识来到公寓楼下。
他打开车门,正欲下车时,却见到柳越川的车子停在旁边。
刚刚要跨出去的脚顿住,然后,他慢慢失笑了出来,笑得十分自嘲。
他到底还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还来这里有什么意思?
难道,还没有看够柳越川跟她之间的甜蜜景象么?
慢慢的,他把脚收了回来。
抬眸看了眼她所在那层公寓楼的房间,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他才闭上痛苦不堪的眼睛。
她现在跟柳越川一定很幸福……没有他的存在,她一定才能幸福……
那么,他要现在这个样子,去到她面前做什么?
让她同情自己?可怜自己么?
陆南笙最终没有下车,而是重新甩上车门,一手驱车离开了这里。
锦绣花园的别墅。
刘妈这几天不仅是往夏林所在的公寓楼跑,也时常会去医院,她正要打算出门去医院看陆南笙,就他的车子忽然停在别墅前,随之他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刘妈一看到他竟然出现在这里,惊讶的瞪大眼睛,“少爷,您醒了……”
可她马上,又看到了他腹部上被鲜血染红的一片血迹,那鲜血顺着他右腹的地方缓缓下淌,他右腿大半部分都被鲜血覆盖。
刘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