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笙拿过手中的照片放在面前,只有在看到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他眼底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光泽,不是那么明亮,却有宠溺与爱意。
柔柔的,像水一样的温柔。
左棠不知道他是否拿着张照片反复看了多少遍,也不懂得他这样的温柔在望着这张照片时流露过几次,他只单单看到这么一次,他就觉得心疼。
没有多久,像是看够了,陆南笙站起身,把照片放回口袋里,黑如渊的眸子又恢复了毫无情绪的空洞,淡淡的,他低哑的嗓音道,“走吧。”
**
庄园。
雕刻着英伦风格的长方形餐桌上摆满了营养高级餐,夏林跟楚修各自坐在一边,正在用餐。
这个时候还能吃得下东西不是因为她心情好,情调好,而是单纯的楚修一定要吃她。
他好像还不愿意她死得那么快。
夏林本身也不想虐待自己,现在她都是过一天是一天,随时随地都会死的状态,吃与不吃,都没什么干系。
忽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楚修扫了眼,拿起来接听。
听完电话里的话,他又不动声色放下手机,轻声说,“用餐要被中止了。”
夏林一顿,抬眸凝向他,从他皱着的眉头,她隐约猜到什么,试探问,“他来了?”
他抿着唇,不说话。
夏林放下筷子,倏地站起身,“我去找他!”
她清楚,这一次陆南笙来,绝对不可能会像前两次那样只身一人,在这两天的时间内,她从楚修的口中大体得知了陆南笙到底拥有怎样的势力。
所以这一次陆南笙来,意图很明显,他要铲除掉楚修!
可她刚起身还没冲出偌大的餐厅,手就被人从后面拽住,“别忘记,现在是我囚禁你,我没说可以,你不能离开!”
“你会死!”她倏然扭头,瞪着他。
他眼底快速掠过一抹错愕,“你在担心我?”
“你错了。”想都没想,她就说,“你的死活跟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让他的手沾上任何鲜血。”
她清楚,陆南笙这一次是真的发狠了,铲除掉楚修,那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
她更是清楚,陆南笙可能已经猜到她在楚修这里了,不论是哪一点,都是在挑战陆南笙的底线。
楚修慢慢的笑了,“因为不想让他手上沾鲜血,所以我不能死?”
夏林沉默,沉默无疑就是最好的回答。
“跟我走。”他拽着她手腕,强行把她拉出门。
夏林想挣扎,可他的手上遒劲的力度如钳子一般,她挣扎不开,被迫的跟着他走,只能问,“你要带我去哪?”
“地下室。”
“……”
他回头,妖冶而俊美的脸庞辨不清是认真还是恶意,他说,“别想这么轻易离开,你已经被我囚禁,我不允许,你不能走。”
夏林滞了滞,眉头紧拢,她盯着他的背部,慢慢出声,问出一个她自己都不相信的问题,她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楚修浑身僵硬一秒钟,凉意的眼眸呆滞片刻,随即唇畔抿了紧,不回答她的话,带着她走的步伐没有停下。
出了大门走过拐角,进入一闪门内来到地下室,他把她塞进去,随即拿过木板就要关上这唯一的出口,夏林却抢先伸出头,直直盯着他,白净的脸蛋上满是认真,不甘心的问,“你还没有回答我。”
“重要吗?”他突然轻声嗤笑,那样不屑,邪邪的眼眸漫不经心,宛如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上你?”
别说他这样说,她自己也觉得,他凭什么喜欢上她?
这种想法,简直天真得不能再天真,像他这样的男人,会有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么?
可既然不是喜欢上,为什么又要为她做这么多?
他分明是清楚她不想让陆南笙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知道她现在的每一个想法,但她却不太清楚他现在的想法。
到底是出自于什么,他愿意把她收留,又是因为什么,他现在要这样反对她去见陆南笙,这些她不懂。
轻抿着唇,她与他对视,试图望进他眼底深处到底隐藏了什么,可那眼底的深处里,不知道是被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看人的眼光不够,她没有收获到什么。
静静地,她突然说,“我不懂你。”
“不需要你懂。”
说完这句话,他按回她脑袋,把她强行摁进地下室,随即拿过木板盖上,唯一的出入口就这么跟地面融合到一起,不仔细,根本察觉。
弄完这些,他起身返回客厅中,唇角边是一抹没有消散的苦涩。
别说她不懂他,连他自己也不懂他。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会觉得自己是这么陌生,好似曾经坚持的信念,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垮掉,而他,跌入了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圈套中,才会做出这么多跟他毫无相干的事。
按照曾经他的性格,这个女人的死活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他已经利用完了她,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可直到现在,他发觉,原来他高兴不起来。
陆南笙痛苦,他没能高兴起来,陆南笙绝望,他也没能高兴起来。
甚至是现在,陆南笙发狠,他依旧……没能高兴。
变成这么陌生的自己,他承认自己是疯了,为这个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而疯得莫名其妙……
夏林被关在地下室里,地下室里有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下面的阶梯,但她没有循着阶梯下去,而是站在通道口边,试图从这里能否听到外面的动静。
站了很久,原本的安静渐渐有了动静,很浩荡的动静,不难感觉得出,有很多人。
现在外面,来了很多人,那些全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人。
隐隐的,还有枪声,脚步声……
杂乱的声音很多,听得她心脏紊乱,浑身血液倒流,甚至有那么一股冲动,不管不顾的想要冲出去。
她知道,是他来了……
☆、第130章 我腿残了
时间流逝。
客厅里,凌乱成一片,所有装饰物东倒西歪,不难看出这里刚刚被人洗劫一番。
左棠一手举着枪抵住男人的脑袋,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愤怒的嗓音厉声质问,“少夫人在哪?”
楚修狼狈的坐在地上,半边身子靠着沙发,嘴角渗出了猩红鲜血,身上也有多处血迹,像是刚刚被人殴打过,此刻尽显不堪而血腥。
面对左棠怒火滔天的质问声,他却是扬扬眉,视线凝望向旁边的陆南笙,唇角得意勾起,“可能还在这个地方,可能早就离开了,你们猜,她到底在哪?”
“姓楚的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左棠显然被他的话刺激不小,抵在他脑袋上的枪用力往前一顶,帅气的面容是满满的阴沉,“再不说,我下一秒就崩了你!”
“那就杀掉我好了。”他无所谓的笑,“杀了我,你们就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在哪,这样正好遂了我的意。”
“你——”左棠着实被他这种不紧不慢甚至还得意的态度气得不轻,他发誓他是真的很想就这么一枪下去,直接解决掉这个男人。
“不敢杀?”楚修看透他的心思,伸手推开抵在他脑袋上冷硬的枪口,“那就把这玩意收起来。”
“不杀你,但我们有的事办法折磨你!”左棠一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已经输了,不想在死之前受太多痛苦,就别再跟我们绕圈子!”
楚修嘴角牵起嘲弄之色,他确实是输了,输得完无体肤,惨烈至极!
陆南笙这一次从各个地方调来不少人,而他却根本没有让什么人前来,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调人来不是难事,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陆南笙这次铁了心要打压掉他的势力,自然他很多地方的手下也逐一被清理,所以他输了,这一次彻底把陆南笙惹火之后,他就这样输得彻底。
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真输,至少他们现在不是没找到夏林,只单纯能打击到他而已?
他们还没找到夏林,就说明,他还是赢了。
但这一次,他也清晰感觉到,陆南笙变了。
没有夏林的陆南笙变了,变得狠戾,冷血,淡漠,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寒冰,隔着距离,他也能感觉到自陆南笙身上流泻出来的冷漠气息,冷得让人想要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
楚修迟迟不多说一个字,左棠气急,不再客气一点,愤怒的抓起他衣服直接用力一扔。
霎时,他背部撞到墙壁上,碰的一声,重重的闷响声传来,又跌滚到地上,更多的鲜血顺着他的唇畔流淌而出。
左棠又几步走过去抡起他衣服,面目几近狰狞,“说!少夫人到底在哪!”
胸口好似是被撞碎了,能感觉得到,他背后的肋骨断了几根,身上几乎无一不处都在疼痛,他连续吐出几口血,适才有种嗜血的邪恶,笑着说,“有本事,自己找。”
“你——”
左棠刚想发火,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的陆南笙忽然转身,他一愣,扭头朝他望去,“陆少,你去哪?”
没有回答。
左棠清楚,语言已经成为他最奢侈的东西,除了在教堂说过两个字外,在夏林消失的这几天内,他没有再说过任何一个多余字眼。
连他也能感觉得到,陆南笙,确实是变了。
“呵呵……”楚修轻笑,空间里都是他轻笑的声音,凉凉的,又含着讥嘲的味道。
左棠凶狠的回头瞪他一眼,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再继续折磨下去,楚修的命就没了,在还没找到夏林之前,他还不能就这样死了。
不得已,左棠只得松开他,站到一边监视他,等陆南笙回来再说。
**
地下室。
夏林不清楚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胸口里好似堵了一口气,有几次冲动想要冲出去,但她不得不压制自己。
就这样冲出去,陆南笙会见到她,而她一定会禁不住跟他走。
那么,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离开的决心,会瞬间轰然倒塌……
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她等了很久,都不见外面有动静,正犹豫着推开木板走出去,却又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传进来。
莫名的,有一股熟悉到让她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袭来,让她心脏重重一颤。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第一直觉,外面的那个人,是陆南笙……
木板上面有脚步声在走动,然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声顿住。
夏林一滞,像是能预感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她倏然转身,朝着阶梯下方奔跑而去,宛如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逃得急切而匆忙。
地下室里有关押人的地方,还有一间杂货室,专门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夏林瞥见杂货室后,想都没想就冲进去,在原地四处寻找一番可以藏身的地方,最终目光定格在较为暗处的五六个摆在角落边的箱子上。
外面木板被人拿开的声音灌入她耳里,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义无反顾钻进去。
箱子的空间大小刚好容得下她,钻进去后,她把盖子合上,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起。
渐渐,沉重的脚步声从阶梯处缓缓靠近,越来越近,终于是走进了这间杂物室里。
箱子是用木条钉做而成,夏林小心翼翼的抬眸,透过中间的微小缝隙,还是看见了站在门口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长款灰色大衣,身姿笔挺,除了他身上的那股冷漠冷血的气息外,全部都是她熟悉的五官。
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踱步进来,漆黑的眼眸扫视了一圈里面的事物,一点一点不留痕迹的认真看过每一个东西。
看完了,他收回视线,却没有退出去。
夏林窝在箱子里,凝视他消沉而沉默的模样,心尖上似是被千万根针狠狠扎过,脑海中有无数疯狂的声音在叫嚣。
遂不及防的,鼻子里涌出一股腥味,意识到了什么,她眼中惊骇。
怎么忘记了,现在是到病毒发作的时间?
这几天里病毒发作时,楚修都会给她注射那个能暂时镇压病毒的药物,可现在,她身上没有……
很快,液体就从她鼻子里汩汩而出,顺着鼻嘴淌下,身体里那种快要死掉一样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厉害,她浑身痉挛,难受得差点要嘶吼而出,眼皮发沉,视线渐渐模糊迷离……
夏林慌忙用手捂住鼻嘴,鲜血顺着她指缝中流下,目光不曾离开外面站着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无法抑制的眼泪决了堤,夺眶而出。
走开……
陆南笙,快走……求求你,快走……
不知是她内心的呼喊起到作用,又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想找的目标,等过良久,她快坚持不住时,他终于转身,朝外面走去。
沉重脚步声,朝着阶梯上面越走越远,声音慢慢的消失了。
确定他彻底离开后,她终究坚持不住,视线迷迷蒙蒙快看不清事物,眼皮重得似铅,溢满泪水的眼沉沉合上,失去了意识……
**
等夏林清醒过来时,她还在这个狭隘的箱子里,身体里那股疼痛没了,鼻嘴手指和衣服沾上的血迹凝固这,只有视线是模模糊糊的。
她推开盖子,从箱子里跨出脚步,灯光昏暗,视野里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用力揉了下眼睛摔了摔头,却还是没能完全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顾不得太多,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她不敢再停留,慌忙走出杂物室上了阶梯。
木板的门没有关上,她径直走出来,发觉外面已经是黑夜,黑夜让她视线更为低下,朦朦胧胧的像是被一层面纱覆盖。
客厅里打开着橘黄色的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眼瞳猛地收缩,她吸了口冷气,几步到他身边摇晃着他肩膀,“楚修!楚修!”
听到她的声音,楚修慢慢睁开眼,凝见她,笑了笑,无力说,“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他奄奄一息,好似经历了重创,脸色白得渗人。
夏林睨见他嘴角边凝固的血迹,身体冰冷了,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张了张嘴,“这些……都是陆南笙做的?”
“心疼了?”
“……”
“这一次,好像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