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仿佛站在倾盆大雨中,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痛快地只能通过尖叫释放心里的不断积攒将要爆发的情绪。
而人群中心的四个人,像风雨过后绽放在天空中的七色彩虹,浓烈的让人震撼,绚烂的让人无法挪眼。
程忆玫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对他说“我爱你”。可是,翟晋同摔了吉他,将Sara抱进怀里和她拥吻。
周围的人起哄似的大叫,欢呼着、跳跃着。
翟晋同看见了她,神色微怔,手却没有松开。程忆玫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离别之殇
音乐节过后,翟晋同就没有回过家。程忆玫按时给他发信息,叮嘱他去医院做康复训练,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听。
她一个人住在空房子里,有时候看书看累了,或者饭做好了,就独自站在窗前发呆,想一想现在翟晋同在做什么。
“叮……”
电话铃声,是韩谢聿打来的。他经常给程忆玫打电话,但再也没来过法国。
“上次我碰到林眉,她得知我有你的消息于是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以为她只是随便问问所以岔过去了。今天去V。R。开股东大会碰到她,她又问了一次。你跟她什么关系,要不要把你电话号码给她?”
林眉?程忆玫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还是刚进入演艺圈时和她有过交集,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不用给了,我和她没有很熟。”
“OK。”韩谢聿点头,“最近还好吗,怎么我听你声音觉得特没劲。”
“还好啦,前天晚上睡觉打被子不小心着凉了,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
“吃药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夏天感冒很难好的。”
“我知道的。”程忆玫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六点,北京那边应该是中午,“吃午餐了吗?”
“刚开完从V。R。出来,回公司再吃。”
“我也要做晚餐了,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程忆玫去厨房做饭。她一个人很简单,炒一个菜就行了。这两天她胃口不怎么好,煮点粥就OK。
煮好粥,刚准备开吃,翟晋同就回来了。程忆玫有点意外,“吃饭了吗?”
“我回来收拾东西。”翟晋同简短地回答,“我要去非洲。”
非洲?程忆玫一时间没缓过神来,愣了好几秒钟,“去非洲干什么,和Sara一起吗?”
“嗯,我们几个朋友一起。”
排除其他原因,程忆玫并不赞成翟晋同去非洲。那边环境险恶,疾病肆虐,更适合探险而不是度假。况且,翟晋同还需要每周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同同,我不建议你去非洲,你的身体……”
“我已经决定了!”翟晋同打断她的话,语气中似乎带着隐隐的怒气,“你不要总把我当废人看。”
“我没有把你……”
“行了,不要再说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办好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翟晋同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提了一个旅行包,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程忆玫突然很生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知道身边的人会多担心他。这段时间她一直忍让,目的就是让他能够开心,可他现在越来越放肆大胆,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我不准你去!”
程忆玫本准备夺下他的旅行包,但手还没接触到带子就被翟晋同使劲推开。她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头磕到玻璃茶几的一角。
头脑一嗡,程忆玫闭上眼睛。翟晋同的脚步有下意识往前挪动的迹象,但他忍住了,转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良久过后,程忆玫爬起来,拿上钱包去了药店。她买了很多药,各种各样的,然后送到Sara驻唱的酒吧。
回家后已近深夜,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窝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她呆呆地盯着虚无缥缈的空气,脑子里不知为何蹦出韩谢聿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程忆玫,你就是太闷了。
她今年三十一岁,那年她二十一岁,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闷。因为她太闷了,所以没办法让翟晋同开心,所以翟晋同才会被Sara所吸引。
到头来,她始终还是一个人。命运的轮回就是这么奇妙。
“叮……”
手机铃声响了,依然是韩谢聿打过来的:“你感冒还点没?”
程忆玫根本没心思想自己生病的事情,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倦怠感。脑袋昏昏沉沉的,让她好想蒙着被子大睡一觉。
“喂,”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韩谢聿坐起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事。”程忆玫的声音很无力,“你现在在干什么?”
“准备下班了。刚刚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想不想吃豆浆油条,说我大嫂现在正在跟厨师学做油条,准备明天早上给我们一家做早餐,她们还真是好兴致。”
豆浆油条,程忆玫微微一笑,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豆浆油条了,“我都忘记油条的味道了。”
“谁让你不回来,中国街边上到处卖的都有。”
程忆玫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不说了,我好累。”
韩谢聿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行,那你休息吧。”
程忆玫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漫长也很混乱的梦。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捡垃圾,十五岁那年被翟晋远带回家,二十四岁那年站在天台上吞下安眠药,二十五岁那年来到巴黎……
她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拥有过,可到底她什么都留不下,什么也抓不住。
“程忆玫,程忆玫。”
时有时无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韩谢聿焦急的神情。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韩谢聿舒了一口气,“你好像有点发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不想去医院。”程忆玫头重脚轻地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药吃了两颗。韩谢聿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手上,“那你多喝点水,如果下午还不退烧必须得去医院。”
程忆玫“嗯”了一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用冷水浇了半天,总算清醒过来,“韩谢聿,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豆浆油条。”韩谢聿往茶几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放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桶。他让家里的厨子做了油条,又亲自磨了一大杯豆浆。
将近12个小时,尽管放在保温桶里,但热腾腾的豆浆也成了温的,油条也变软了没有刚出锅时那么焦脆。
韩谢聿把油条豆浆一起放进微波炉里,热了几分钟端给程忆玫,“吃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得了绝症。”
程忆玫哭笑不得,虽然她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但也没必要这么损她吧。她翻了一个白眼,揶揄道:“韩谢聿,你都快35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韩谢聿看着她,突然笑了,“程忆玫,这么多年,你唯一没变的,就是这翻白眼的技术。”
哈,程忆玫无语。
做了一晚上伤脑筋的梦,面前普通的豆浆油条已成绝世珍馐,程忆玫丝毫不顾忌形象,吃得干干净净,连杯子里最后一滴豆浆都不放过。
韩谢聿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估量她的感冒应该不碍事,“翟晋同呢,你不是和他住一起吗,怎么没见着他?”
程忆玫打了个饱嗝,往沙发上一躺,“他去非洲了,昨晚走的,现在应该上飞机了吧。”
居然扔下病号跑去非洲逍遥?!韩谢聿气愤到第一次产生应该早点把程忆玫抢回去的想法。妈的,下次见到他非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
“你先休息会,我去帮我大嫂取件衣服。”自家大嫂知道他要来法国,非要让他帮忙把她订购的一件礼服运回去,“顺便帮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程忆玫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顺便给她买吃的?没诚意。
韩谢聿到戴高乐机场后就给朋友打电话,开了朋友的车过来,现在依然开着朋友的车出去。
这一片大多数是学生公寓,街道并不是特别宽敞。韩谢聿想起翟晋同,一口气闷在心里无处发泄,捶了一把方向盘。
他知道程忆玫和翟晋同在一起后就没有再来过法国,一是不想打扰她,二是贵族子弟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他向来活得潇洒,从不死缠乱打。
当年没能够和程忆玫在一起,现在依然没机会和程忆玫在一起,只怪他自己生不逢时。如果他早知道翟晋同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那他会像当初一样,重新追求程忆玫。
妈的!韩谢聿低声咒骂了一句,打算发动车子去帮程忆玫买吃的。一低头,侧眼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翟晋同,你给我站住!”
韩谢聿迅速下车,冲到翟晋同面前就给了他一拳。翟晋同认出眼前的人,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脚。
两个大男人,甚至都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的麻烦,就扭打到一起。
虽然韩谢聿比翟晋同年长几岁,但如果翟晋同的胳膊不受伤,他们之间孰胜孰败并不好说。
程忆玫听到楼下的声响,伸出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韩谢聿把翟晋同踹到地上准备再踢一脚。
“韩谢聿!”
她大叫一声,飞快地冲下楼,推开韩谢聿,然后扶起翟晋同,他的衣服上全是灰,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喘气,“同同,你没事吧?胳膊疼不疼?”
翟晋同摇头,咳嗽了两声,“没事,我没事。”
程忆玫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不是上飞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翟晋同听到这个问题,突然低下了头,两秒钟后又抬起来,把程忆玫抱进怀里,“阿玫,对不起。”
程忆玫愣住了。
韩谢聿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提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有个屁用?!”
“韩谢聿!”程忆玫试图掰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放开!”
韩谢聿猛地侧过头,狠狠地盯着她。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受伤的神色,似乎被呼啸的山风侵染,凛冽而忧伤。
一个“对不起”就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韩谢聿气愤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又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他甩开翟晋同,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破镜重圆
程忆玫把翟晋同带回家,拿出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又帮他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怎么样,胳膊还痛不痛?”
翟晋同摇头,见程忆玫转身要走,急忙喊了一声:“阿玫!”
“我去拿消炎药。”程忆玫叹了一口气。翟晋同拉住她的手:“你还在怪我吗?”
程忆玫不想撒谎,“同同,你受伤难过的时候根本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这说明你心里根本就没……”
“不是的。”翟晋同急忙辩解,打开沾满灰尘的旅行包。里面只有牙刷口杯和两件衣服,另外的就是电脑。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放到程忆玫面前,“里面是所有关于你的视频、新闻、图片,还有之前录制的有声书。”
视频里有她拍过的所有电视剧和电影,以及她曾经上过的节目。程忆玫随便点开一个,刚好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观众视野中的真人秀。
翟晋同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装有她回忆的电脑。
人生中最悲惨的事情不是失去自尊,而是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失去自尊。
每次程忆玫眼光发亮地看着他,称赞他是“学霸”,他都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他希望她崇拜他,忍受不了自己作为一个残疾人而存在,所以只能逃避。
他甚至开始恨她,因为她是他生活中最亲密的人,见证了所有他因残疾而犯下的蠢事,比如连筷子都拿不稳。
他渴望换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不让别人对他产生任何怜悯或者同情。他自动远离她,隔绝自己与她的任何联系,似乎那样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健康人。
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他发现,和其他所有的一切比起来,离开程忆玫才是他最无法做到的事情。
临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让该死的自尊心见鬼去!如果没有程忆玫,他跟一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阿玫,我爱你。”翟晋同把程忆玫抱进怀中,“请你原谅我,原谅我之前做过的混账事。”
电脑里播放着真人秀节目,那个时候还没有高清,画质极差。可她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为曾经的自己,更为翟晋同而感动。
程忆玫使劲捶了翟晋同一拳,破涕为笑:“翟晋同,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再理你了。”
翟晋同帮她擦去眼泪,给了她一个吻。他出事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
“Sa santé me tracasse。”(他的健康状况让我很担心)
翟晋同每周都会做一次康复测试,通过医生指定的一系列动作来评定手臂的恢复状况。这几周,他的测试分数越来越低。
“Je suis désolé,Je……”(对不起,我……)
翟晋同看了程忆玫一眼,迅速打断她的话:“Ma faute。”(我自己的错)
主治医生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摇头,叮嘱他们以后按时到医院进行康复训练,因为这个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如果一直坚持手臂可以痊愈80%。
两人从医生出来,在不远处的广场里的休息椅上坐着。
灰白色的鸽子“咕咕”叫着,悠闲至极。有的正优雅地梳理自己羽毛;有的四处觅食,小脑袋一啄一啄的;还有的张开翅膀,扑哧扑哧飞到喷泉水池边……
程忆玫舒了一口气,拍了拍翟晋同的肩膀,“别灰心啦,下周我们努力把测试分数提上来?”
翟晋同点头。
之前和Sara他们一起,抽烟喝酒,全然不顾身体的健康状况。弹吉也是,明明医生说过手臂不能长时间用力,他就是不放在心上,好多次放下吉他时手都在轻微发抖。
“走吧,”程忆玫把翟晋同拉起来,“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翟晋同说给程忆玫做油条吃,程忆玫想着最近两个月大家都很担心他,所以把安德烈他们都叫了过来,打算来个聚餐。
“多买点水果,莹莹说她想吃水果沙拉。”程忆玫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