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好不容易在一个心腹的帮助下爬了起来,阴狠的瞪了阿次一眼,阿次却没有表示也没有阻拦,任由他自行离去。
这时刘成才上前来询问,“老板,这些人怎么处置?”他指的是地上的阿青等人,阿次瞟了一眼,阿青等人立即求饶,于是阿次摆了摆手,说道:“饶你们一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刚才大哥已经在这些人心中埋下了怀疑的钉子,就是决定了要放过他们了,阿次也不想和大哥对着干,就决定顺他一次意。
“是,是,谢谢杨老板。”阿青等人慌不跌的连滚带爬、夺门而逃。
侦缉处办公室。
杜旅宁霍的站起来,甚不置信的问道:“救走了一名共…党?”
“是。”那名手下点头。
杜旅宁眉头皱了起来,面沉如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折腾到半夜才回到家的阿次直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尽快休息了,谁知杨慕初却尾随而入,一把关上门。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的阿次愣愣的看着他,杨慕初却是笑着说道:“今天过瘾吧?”
“呃,大哥——”阿次讪笑,杨慕初看着他说道:“想不到你还挺威风的嘛。”
“大哥,是你配合的好,我们俩很有默契,我得谢谢你。”
“得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呃,大哥,忙了一晚上了,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杨慕初却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按到了床上坐下,口中说道:“我不接受事后殷勤。没用!说吧,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阿次让他盯的不自在,“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知道嘛。”
“我若早知道会让你去吗?杨慕次,这种事你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你能不能消停点!”
阿次强硬,“我怎么了?”
“你敢告诉我你救的那个人是谁?”
阿次闻言眉头一皱便要扯别的话题,杨慕初一见他的神情便知他要讲什么,于是截口道:“好吧,你不说,让我来说!”杨慕初气得掐着腰站在他面前,“刺杀张啸林是军统的任务,而救你们的同志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吧?你在我面前以杀张啸林为幌子骗我给你帮助,却隐瞒了你要救人的这一条重要内容,宁肯以身犯险,你也不肯和我说实话,对吗?”
阿次被他一语戳破,脸色非常不自在,回道:“只是顺便而已,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那是算你好运!杀个人简单,可你居然还妄想从他嘴里套出你同志的下落,你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吗?你干脆直接告诉杜旅宁你就是乱党!”
“我很小心的,没有人知道是我——”
“你别当别人都是傻子!这种东西,不需要证据!仅凭一个无中生有的揣测和怀疑害死的人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
“大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都想好对策了,真的,我不会有事的。”
杨慕初怒气未消,压根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过还未等他有动作,就听管家孙谦在外面低声唤道:“大少爷,您睡了吗?”
两兄弟立时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都猜想孙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过为了避免把父亲吵起来,杨慕初还是立即走过去打开门,孙谦见杨慕初从二少爷房里走出来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过来,恭敬的说道:“大少爷,外面有位夏先生,自称是您的同学,想找您借阅一本书籍,说是急用。”
“夏跃春?”杨慕初皱眉,“快请进来。”
不一会,夏跃春在孙谦的带领下走了上来,杨慕初对孙谦说道:“孙叔,这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一会我送他。”
等孙谦离开了,杨慕初才一把将夏跃春拉进阿次的房间,一关上门便狠狠的瞪着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一会再和你说啊。”夏跃春顾不得理他,急急的问道:“阿次,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杨慕初才不管他,一把扯着他的衣领就道:“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害死他吗!”
夏跃春十分委屈,“我承认我骗了你,但是我明明只是让阿次顺便问出同志的下落就行了,剩下的我们会去营救,谁知道——”
杨慕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他立即伸手三根手指,郑重的保证,“对天发誓!”
于是两人同时转头,一致瞪着阿次,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次无奈的撇撇嘴,“真的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会那么好运气误打误撞的就把人给救出来了,天知道我当时真的只是想拷问他而已啊。但是,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可是立了大功啊。”
两人俱都狠狠的瞪着他,异口同声的骂道:“你当杜旅宁是个傻的?”
阿次真的无奈了,“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我也不傻好吧。救人的明明是阿四啊,与我何干。”
这么一说杨慕初倒是想起阿四告诉自己的详情,当时阿次故意让阿四和他对打,是为了迷惑敌人,为了证明他和阿四不是一伙的。但是,他凭什么那么肯定别人会相信?杨慕初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转过身来问夏跃春,“中…共锄奸团来到上海了吗?”
夏跃春张口结舌,“你开什么玩笑?”
阿次眼看不妙,立即辩解,“那就是我随口一诌,你别当真。”
“别当真?”杨慕初不善的看着他,“你让我别当真,恐怕是你自己当真了吧?这个锄奸团是你造出来的,先用阿四当幌子,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你就会做几件大案,让上海滩的人都知道锄奸团真实存在,那么你的嫌疑也就彻底洗清了。最重要的是,从此你又名正言顺的拥有了另一个身份,中…共锄奸团的飘风,我说的对吧?”
阿次叹息,夏跃春却是惊叹,指着阿次说道:“你别忘记你现在是潜伏人员,不接到命令决不能妄动!”
既然被识破了,阿次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就说道:“杨慕次是潜伏的,但是飘风却是可以动的。夏院长,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才,如果一直闲赋在家实在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报纸
夏跃春还没说话,杨慕初便骂道:“我看你是闲的皮痒、自己找死!”
阿次本来是想私下里和夏跃春商量的,谁知道大哥竟然这般精明,一猜就中的。既然隐瞒不了,那么他干脆摆明了态度,强硬出击。当初被大哥算计,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这么多日子,他已经忍的够可以了,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重新出山的机会,他绝无可能放过,不然天知道大哥会把他算计到哪个旮旯里去安度余生。如果真的是那样结果,他还真不如立即死了算了。
见他这等态度,杨慕初气得够呛,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两兄弟吃完了饭刚要上班去,却听杨羽柏突然问道:“阿初,昨晚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杨慕初一时没转过神来,下意识的就问道。
杨羽柏看着面色不善,提醒道:“夏跃春那么晚来找你做什么?”
“呃——他呀,爸爸,你也知道跃春他就是个人来疯,想起一出是一出。昨晚大半夜的居然跑来找我借本医学书?我也,没办法,是吧?”杨慕初边解释着边觉得自己的理由不靠谱,都怪那个夏跃春,连个谎言都编不好。想着他又瞪了阿次一眼,都是你招惹的!
阿次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在一旁不吭声——他又不是来找我的,有我啥事?
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好悬没把杨慕初气死,但这时候就听杨羽柏又道:“你可悠着点,我怎么恍惚听着说夏跃春这小子像是和乱党有什么联系?如果你也想跟着他去胡闹,先问问我手上的家法答不答应。”
听着这淡淡的威胁口吻,两兄弟同时打了个冷颤。杨慕初更是连忙一叠声的否认,“不不,不会,绝对不会,阿初怎敢。”这简直就是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哪!杨慕初在心下哀嚎,我究竟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出了门阿次刚要上车却被杨慕初一把拉住,“做什么?”
杨慕初感觉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你说做什么?”
阿次很无奈的站下了,“你说吧。”
杨慕初却是回头看了眼家里的仆人,低声说道:“和我坐一辆车,路上说。”
“不行,今天我有事,要不晚上回来再说。”
“你——”杨慕初长呼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怒火,说道:“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然后不等阿次说话便扭头上了自己的车,吩咐刘阿四开车,扬长而去。
阿次叹了口气,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开着自己的车出门去了。
客厅里,杨羽柏问进门来的孙谦,“怎么样?”
孙谦走过来低声回道:“大少爷似乎是很生气,在门口拦住二少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二少在,我不敢离的近,什么都没有听到。”
“哦——?”杨羽柏若有所思,然后离了饭桌,走到沙发上坐下,边顺口问了句,“今天的报纸送来了吗?”以往的报纸都放在沙发旁触手可及的位置,今天倒是奇怪,居然一份都没有。“是不是阿初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藏报纸这回事,从小到大就阿初做的最顺溜,阿次那性格,是个认死理的,绝不会做这些小动作。果然,就见孙谦笑了笑,回道:“昨晚上阿贵倒是提过,说大少爷让他把今天早晨的报纸都收起来,今早起来我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也许就是大少随口那么一说,您看他今天早晨都能和您一起吃早饭呢。”孙谦说笑了几句,以他对杨慕初的了解,确实如此,如果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他早就吓得躲起来了,至少也得等老爷的怒气消的差不多了再回来。
其实他这回还真就猜错了,因为昨晚一忙,杨慕初压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不然他怎么也得先看看报纸再出门,不,是直接把报纸给封杀了,以绝后患!
听着孙谦说话,杨羽柏也没把这件事当多严重,不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次都能独当一面了,他一个人在家除了和夫人喝喝茶聊聊天也没什么可做的,看报纸就当打发时间了,于是挥手让阿贵把报纸拿出来。
万和饭店。
杨慕次刚到公司上班,却接到俞晓江的电话说是中午在万和饭店吃饭,有事相商。杨慕次以为俞晓江又有什么情报呢,于是欣然前往。
迈进包厢,却见主位上赫然端坐着杜旅宁,杨慕次心下一惊,立即闪身走了进去。俞晓江看到他来了,对他使个眼色,自己退了出去,一时这包厢里只有师徒二人。
“老师!”杨慕次这一声唤的非常有感情,两人毕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不过杨慕次也知道老师不可能轻易来找自己,肯定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于是他有些局促的站着,并没有落座。
杜旅宁悄悄来此,换的是一身长衫的便装,这时他把用来遮掩的礼帽摘下,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慕次,问道:“知道我所来何事吗?”
杨慕次适当的露出些惊讶,摇了摇头,回道:“学生不知。”
杜旅宁依旧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的丝毫变化,手上却拿出了份报纸递过来,说道:“你没看今天的报纸?”
杨慕次今天一早便因为公司有事而忙到现在,哪有时间看报纸,但此时一听老师的语气,便立即知道今天的报纸一定写了些什么。于是他面带疑惑的顺手接过,入眼的便是一张足足占了半个篇幅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正是昨天晚上白玫瑰舞厅的场景,他身着西装、面容冷峻的坐在那里,而旁边却是一身皮衣装扮的大哥微笑而立,他们面前正是李士群和吴四宝等人,照片的角度选的很巧,正好将现场所发生的事情表现出来,同时又能将他兄弟二人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杨慕次心念电转,努力回忆着昨晚上照相的那个角度站着的人是谁,揣测着老师此举是什么意思,同时又一目十行的把报纸看完,思考着接下来任何所能发生的结果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想着,杨慕次放下报纸,立正站好,无不自责的说道:“老师,是阿次的失误,请您责罚!”
杜旅宁看着他,“说说怎么回事?”
“是!那天晚上阿次潜入张公馆杀了张啸林,却发现密室里有人正要往外走,阿次起初以为他也是张家的人,于是和他动起手来,没想到却惊动了警卫,这时才发现那人也是个贼。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于是阿次和他联手一起逃出了张家。之后分道扬镳,各自离开。阿次也是今天早上,呃,看了报纸之后才知道那人竟然是个乱党。”杨慕次不卑不亢的说完事情经过,然后便站着一动不动的等着杜旅宁惩罚。
杜旅宁见他面色坚毅,没有丝毫慌乱,不禁点了点头,不过却还是板着脸说道:“你办事不会动动脑子,偏要留个首尾给别人抓把柄?”语气中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之意,他这回之所以没有怀疑是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凑巧了,刺杀张啸林的任务明明是自己给他的,阿次就算是再傻也不至于杀了人之后还要救那个共…党出来,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他的身份?更何况出事当晚他便得到了内线回报的消息,亲眼所见阿次和一个黑衣人交战,确定了当晚去张公馆的确实是两帮人。当时被阿次打晕藏到床底下的几个女人也是一致认定,跳窗进来的只有阿次一个人。这种种证据摆在面前,杜旅宁又岂会再怀疑阿次的身份?
于是杜旅宁用手指点着桌上的报纸,说道:“写这个的人已经被我给抓了。”今天的报纸不仅登出了那一张照片,还写了一些杨家兄弟仗势欺人、藐视青帮、残害良民的极尽夸张、过分的言辞,更有甚者,居然紧跟在这大篇幅报道的后面单独列了一个小篇幅,以很正常的语气略提了一下张啸林被一神秘人杀害,并且还救走一名乱党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这明显就在暗示杨家兄弟呢,特别是杨慕次的嫌疑最为重。这等居心不良、用意叵测的人杜旅宁又岂能容他,当即便让人捉了回来严刑拷打,没想到问出这幕后之人竟然是那个李士群?
李士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