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这位族叔,拿下自己手里的烟袋子,摆手道:“苏暝回来啦,你还不知道啊,一年前就嚷嚷起来了,因为咱们苏家屯太偏远,也没什么经济作物,为了促进发展,县里给颁布政策了,要我们搬迁,就山那头,开发商半年前就盖好了……”
政府搬迁?
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村里的确有段时间嚷嚷了,可我一直觉的,苏家屯不可能搬迁。
所以就一直没放在心上,就当是村民的以讹传讹。
可没想到。
真的是,说办就办,这可是玄门苏家呀?那养尸地怎么办?
“三叔,这事,伢子清楚?”
我父亲果然凌磨两可的问了一句,这话,也只有族中人能听得懂。
这三叔自然明白,神色沉凝的点了点头,“这事伢子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是太叔公亲自授意的。”
“……”
闻言,我们都愣了一下。
不管这里风水如此,经济如何,但这里却是苏家世代盘踞的根本,同时也是玄门苏家,一直镇守的地方。
不可能说,说搬就搬。
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其实一直在神仙墓,遇到夙悦跟冥后的时候,就埋下了一个疑心的种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生根发芽了。
当即,我们告别了这位族叔,很快就赶到了伢子叔家,而伢子叔家上下,此刻完全没有要搬迁的意思。
而伢子叔似乎也知道我们回来,会第一时间过来。
正坐在院子里,喝着大碗茶,等着我们呢。
“伢子,怎么回事?”
我父亲一进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
伢子叔喝了口茶,示意我父亲跟我们先坐,然后伢子婶从屋里提出了暖壶,问我们喝水吗?
我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急。
摆了摆手说不喝。
伢子叔这才老神在在,或者说,他刚才一直在罗列词汇,此刻才道:“苏家屯搬迁的事,之前只是嚷嚷,这种政策,经常都是虚晃一枪,或者各种麻烦,很难落实,可没想到,突然就这么落实了,不仅如此,这件事,似乎也有太叔公跟祖上的暗中运作。”
也就是说。
苏家屯的搬迁,不仅是太叔公的授意,还是祖上的意思?
一时间,在场的我们,都沉默了。
因为我们都猜到了原因。
“可是养尸地,最近要发生什么?”我问。
除了养尸地的事,没有什么能逼的苏家搬迁。
伢子叔沉凝的点了点头,转而问:“对了,你们这次去神仙墓怎么样?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我父亲简单的把神仙墓的事,说了一遍,加上我伢子叔虽一副庄稼汉的样子,却也有自己的玄门消息通道。
他很快就结合传言,猜出了一二。
不过当初的陈家,跟乾坤李家,还有通玄楚家的人,还算信守承诺,三生棺的事,玄门至今还没有人知道。
正好赶上中午。
午饭当然又是在伢子叔家解决的。
只是吃完饭,我父亲就火急火燎的又去找太叔公了,苏家搬迁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任何一个姓苏的,都不能置身事外。
我跟容麒回到老房子后,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去年祭祖的时候,我也是亲眼见识过养尸地暴动的。
尽管只是冰山的一角。
但也足以感触到,养尸地下面,那个东西的强大,如果一旦出来,毁掉整个苏家屯,感觉都不在话下。
只是面度苏家的秘密。
我始终一知半解,下面究竟封印着什么,要苏家世代以生命的代价镇守?
“苗苗,想不通就不要在想了。”
容麒轻吻了吻我的眉毛,然后伸手,帮我把皱起的眉头,抹平,继续道:“看你这么皱巴巴的,我心疼。”
我看着他。
突然问:“容麒,苏家要是完了,怎么办?”
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可那样的结果,我不敢想象,而这偏偏,又是苏家必须承受的使命。
容麒看着我,一时也无话。
因为失去自己家族的那种滋味,估计他可比我清楚的很,我突然后悔不该问他这个问题,可还没等我在推翻。
容麒握住了我的手。
俊朗的面孔,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道:“傻苗苗,你还有我啊……别伤心,我以前跟你说过,世俗中的很多事,缘聚缘散,起起伏伏,是很正常的,苏家在玄门威震百年,总是有他要承受的东西在,再说,其实还是不了解你的家族,如果一次动乱就萎靡不振的话,那就不是那个玄门苏家了。”
“可是……”
苏家都要搬迁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一定是对这么养尸地动乱,完全失去了把握,祖上和太叔公。
才会决定搬迁。
“只能说,这次的动乱,有些非同寻常,搬迁只是减少伤亡的策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容麒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苏家是玄门的泰山北斗,看似平平无奇,但想要运作官方的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说别的,这事光陈晓娜就能给办下来,别以为搬迁就有什么了不得的。”
容麒头头是道的给我分析。
而我觉的也蛮有道理了,赶忙点头如蒜。
可心里,却在一遍一遍的想起去年的那场动乱。
那口装着珠子的神秘玉棺。
那口被老树藤,紧紧缠绕的朱红大棺。
还有那棵柳树下的白发男子……柳风轻。
祖上苏霍,长久以来的态度,养尸地的封印……等等等,千头万绪,最后,我的思维居然落到了那个叫做夙悦的人身上。
我的灵感告诉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反正我跟容麒,不用吃饭,也不会太累,简单的收拾完老王子后,我俩就坐在门口的石台上等我父亲。
我父亲大约走了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来。
“爸,怎么样?”
我赶忙站起身来问。
第四卷 第460章 一个轮转
我父亲看了我们一眼,摇了摇头:“太叔公只说,近期养尸地会有大规模的暴动,搬迁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毕竟,苏家屯,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并非玄门,他们只是普通人。”
想来,苏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突然搬迁,对于土生土长的我父亲而言,也是多少有所冲击的。
“对了,还有,找个时机,容麒去把心脏拿回去吧。”
我父亲话锋一转,突然又说。
而我敏感的发现,我父亲在话头是,找个时机,什么是时机?
闻言。
我发现容麒的神色,也突然变的几分郑重,还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感觉在里面。
归还容麒的心脏,不该是令我感到高兴的事吗?为什么被我父亲用这种口气一说,在被容麒这种反应一表现。
我心里的不安,开始越散越大。
“重装回你的心脏,会有危险吗?”
我弱弱的问。
容麒摇头,安慰的笑道:“怎么会,很安全的。”
我望着容麒,觉的他的笑,并不达眼底。
夜幕很快降临,似乎要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大概因为每个人都满腹心绪,吃过晚饭后,都显得格外安静,老房子也没有电视,手机也连不上网络。
农村晚上的活动,尤其夏天。
一般都是坐街打牌,不过现在村里大部分都开始搬迁了,天黑下来,连个人声都没有了,静悄悄的。
所以我们都早早的大被蒙头了。
随着夜渐深。
开始的时候,我还跟容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知不觉的,我就那么沉沉的睡了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懂得自主打开梦眼,还是梦眼已经跟我完全的契合。
每每坠入梦境。
左眼都不在抽疼了。
以致进入梦境的一刹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只失神的站在苏家屯,村口的石台上,望着养尸地一片血海红光,像是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正有一片片暴戾的气息,在不断的往出涌。
而处于一种本能,和上次在养尸地吃的亏,我不愿意在梦境中进入养尸地。
所以转身就想走,可还没转身。
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道:“既然来都来了,干嘛要走,来,跳下来,我接住你,顺便与你说一些事情。”
这个声音,冰凉的很。
凉的让人一听,就莫名打了个激灵。
我从新测过头,就见石台下,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站在那里,倾城国色的容颜,半挑眉的幽幽望着我。
像是跟我认识。
并且还张开双臂,意思,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而这个人,我认识,就是在神仙墓天坑,有过一面之缘的玉棺少年,夙悦。
他怎么会在这里,或者说,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
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上次,他救我一次的恩惠,就听他的,我心里依旧攥着一股警惕,嘴里道。
“我跟你又有什么可说的,不必了。”
“呵……”
夙悦笑了一下,有些自嘲道:“看来你的意志很坚定,我想引诱你,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你确定不想知道,这片养尸地,将要发生什么吗?你不想知道,你该怎么修补,你破碎的玉像吗?”
闻言。
不得不说,这个叫夙悦的玉棺少年,他很厉害,他的话,瞬间直击了我的内心。
“下来吧,我接住你,你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你了,在这个边缘地带,里面那个东西是奈何不了你的,再说,不是还有我。”
夙悦的声音,冰凉彻骨,却透着一种不容于世的讽笑。
我看着他。
竟是有些心动了。
我想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祭祖的时候,养尸地一个呼吸,就能把我吓的惶惶不可终日的苏苗儿了。
再说,我也的确有些事,想问一问夙悦。
所以抬腿就跳下了石台。
而只有这一刻,我也才感觉到,这是梦境,因为我的身体根本没有重量,轻飘飘的就下来了。
一抬头。
发现夙悦已经在继续往前走了。
“你就不怕……”
我想提醒他,就算他很厉害,实力也很强横,但这片养尸地,却更加的非比寻常,里面的那个东西,还不是玉棺少年能动的了的。
不过夙悦并不听我的劝告。
继续往前走,直到周围都化作了一片血色的浪潮,看不清前路的时候,他才缓慢的停了下来。
风吹过。
他洁白的衣袍,轻轻浮动,回眸望来,目光黑白分明,像是遗世的明珠,倾城国色,沾着几分女气,却半点不显阴柔的脸上。
眉宇飞纵。
“怕,怕什么,时辰还没到。”
夙悦轻声一语。
时辰还没到?什么意思,难道,养尸地暴动,也是讲时辰的。
而我刚有这个疑问,就听夙悦解惑道:“的确是有时辰的,不过这个时辰,不是按你们阳间的时辰算,而是按阴间的时辰算,不分白昼,不分甲子,只分日月阴阳轮转,许多许多年前,下面的那个东西,正好被封印了一个轮转,天命所昭,到了决定他重生和毁灭的时候了。”
夙悦幽幽一语。
可我却听的一知半解。
“你说的时辰算法我不懂,什么天命所昭,重生和毁灭?”我问。
夙悦凉凉的看了我一眼,尽管我不想承认,可我还是从夙悦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鄙视的味道。
特么的。
我翻了个白眼,颇有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而夙悦看向我的目光,也渐渐从开始的鄙视,换成了同情,喃喃自语着说:“哎,想不到你都堕落成这样了,连这些粗浅的道理都不懂。”
“听着,天地人三界,上至神灵,下至蝼蚁般的芸芸众人,皆是讲轮回的,前世的孽,今生的祸,算因果轮回,而这样的轮回,每时每刻,阴阳两界都在上演,只要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全都逃不过,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你我。”
夙悦颇有几分说教的意味。
而他的音色,永远那样的冰凉彻骨,动人心魄。
随后他继续又道:“因果轮回,是属于凡人的,而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不被因果束缚,而是被天命束缚,这样的人,一般都已被上天记录在册,若轻易杀之,必遭天谴,所以这样的人,是不可杀的……”
“只可封印,待一个阴阳轮转之后,在定生死?”
我忽然惊愕一语。
因为夙悦的话,让我想起了鬼楼第四层,虚迷幻境中的灵壳,也就是容麒故事中的那个玉丫。
为什么她没有被杀,而是被永久的封印。
难道,她也是被上天记录在册的存在。
轻易杀之,必遭天谴,而这个天谴,绝非寻常人可以承受的,阴间大能也不行!
可是,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推算。
玉丫,极有可能,就是玉像的一道魂魄,现在已经被玉像,收入手中,那么这样继续推算,玉像。
也是上天记录在册的存在?
同时,另一个问题也很显然。
同是玉像残魂,颜颜和颜素锦,都要显得很弱小,而玉丫则很另类强大,想来,玉灵的魂魄,也是有主次之分的。
而推开玉像的问题。
刚才夙悦的话,明显是在说,养尸地下面的这个东西,也是上天记录在册的存在,当年之所以没有彻底的毁灭。
是因为天谴。
那么一个阴阳轮转过去了。
再杀,是否……便可减少天谴?
另一面,夙悦闻言,竟是难得的赞许了我一眼,道:“虽然见识少了些,不过脑子还不算笨……那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此时此刻,阴阳两界,不知有多少大能,都夜不安枕呢,呵呵呵……”
夙悦笑了起来,却是笑的满是怅然讽刺,好像很开心,看他们夜不安枕的样子。
我怔怔的望着夙悦。
“那你呢?”
我突然出言,大声的问:“那你又是谁,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这里?”
良久。
养尸地的风,似乎格外的凛冽。
吹拂着夙悦洁白的衣袍,猎猎而动,倾城国色之余,还笼罩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宛若一副永恒的画卷。
反观我……一身宽宽大大的情侣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