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霍明远,也许,并没有苏晴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志向吧!
“你想……他跟你考同一所学校?”我眨巴眨巴眼睛,说话有些哆嗦。
“哪有,”苏晴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楼下的月季花来得正灿烂,红的黄的一片一片张扬夺目、鲜艳欲滴,“他跟我不是一路人,我早知道的。”
我看看她的侧脸,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灿烂的月季,没有说话。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我还是有这点觉悟的,”苏晴侧头看我一眼,调皮地吐了吐的舌头,“但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什么不试试呢?”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苏晴的话说的实在是太委婉,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这次一模考试他考得不是很好,试卷发下来之后,我去帮他分析试卷,结果却被他甩了脸色……”
“凭什么?”我眉头一皱,这霍明远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苏晴苦笑,“我知道他玩心重、行为叛逆,当初喜欢上他,也与他这些特点脱不了关系。我隐忍、伪装着坚强,他身上有着我没有的真实,还有我向往的疯狂与叛逆。”
我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多多少少,也得收敛着点。事分轻重缓急,熬过这一关,以后才能更潇洒。”
“是啊。”我点点头,林溪也是这么说我的。
“也许是我逼他逼得太急了吧!”苏晴朝我笑笑,又开口道,“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我不知道那次他俩闹得怎么样,总之我第二天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
我以为,苏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处理方法,我以为,那次的矛盾还会和往常一样,无端生火,又能立刻消灭。
然而我错了。
随着高考的临近,苏晴和霍明远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苏晴虽然底子好,也难免会有失误的时候。自顾不暇的时候,也难免会忽略了霍明远的感受。
我不知道事情的□□到底是什么,总之,有一天,苏晴突然告诉我,她和霍明远完蛋了。
那时候我们高考三模刚结束没多久,距离真正的高考,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夏蝉在窗外拼了命的鸣叫,让人心里莫名窝火。
“完蛋了,是什么意思?”我吞了吞口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晴蓦然转过头去,喝了口水,一字一顿咬得清清楚楚,“我们分手了,结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的声线本来就很柔和,说出的话向来像山涧清泉一样,清新流畅。彼时她特意放缓了语速,把每一个字咬得重重的,我不知道她是在向我解释所谓的“完蛋”这个词,还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我一时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试探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苏晴依旧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说,“没事儿,也许晓曦说得对,我们俩本来就不适合。”
“不适合?”我小心地笑了笑,“你不是说,没有谁与谁生来就刚好能契合,只要彼此相爱,愿意将自己的棱角磨平,也是能幸福的在一起的吗?”
“可是如果这两个不是山上的棱角,也不是河里的石头,而是冬日里的焰火和夏日的海水。如果火焰爱上了海水,你说,他们要怎样才能在一起?”苏晴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黑色的瞳孔如刚被水浸过的玛瑙一般,明明有液体已经迫不及待要决堤而出,却又生生的被挡在了眼眶里。
于是我挂在脸上的那些许的笑意瞬时便消失于无形,“不能再试试了吗?”
苏晴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一一,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不如早点了结。早死,还能早超生。你说对不对?”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想,也许苏晴和霍明远之间的这些争执与分歧,也都只是“高考综合症”的表现而已。在高考的压力下,也许每个人都可能精疲力竭、不堪重负,都可能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当成生死攸关的大事件。但是高考之后,压力小了,心情好了,也许,一切也便好了吧!
没有什么解不了的结,只要高考过后,所有的一切肯定都能迎刃而解。
我这样想着,紧紧捏了捏苏晴的手,鼓励地对她笑笑,“那我们现在不想这个,好好考试。”
“嗯。”苏晴突然笑出来,但我却看到,那隐忍多时的泪水,也都瞬时决堤。
“晴晴你别哭啊……”我慌忙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语无伦次地安慰,“不管怎样,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好好考试要紧。”
“我就再哭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虽一如既往的倔强,却破碎的不成样子。
上晚自习的时候,窗外的蟋蟀正争先恐后叫得响亮。我把政治课本翻到目录页,塞着耳塞,闭上双眼,在心里一点一点地回顾课本。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两眼,然后继续合上眼睛背。照我们老师的说法,当我们能够做到不看课本就能把书里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时,差不多就能高考无忧了。
我的同桌突然捅了捅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发现她的眼睛瞪得奇大,面色略显苍白,表情甚是诡异。
我拔下耳塞,循着她的目光回头往身后望了望,夜色清凉,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真切,教室里同学们都在凝神复习,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我突然汗毛倒竖,有些脊背发凉,急忙探过身去低声问她,“怎么了,见鬼了?”
就见她脸色一僵,吞了口口水才道,“一一,你刚刚的脸色……”
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脸,也没发现什么不妥来。思及我并没有本事摸出自己的脸色来的事实,我终于再次探过头去问她,“怎么了?”
“你闭上眼的时候,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跟鬼似的。”
我眉头一皱,双眼一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她说,“可是你一张开眼,血色就回来了……一一,你不是被什么……被什么附身了吧?”
我凉凉的扫了她一眼,为了不吓到她,只好背过身去。塞上耳塞,闭上眼睛之前,我想,窗外的夜色那么好,要是能出去就好了。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在窗外看到了霍明远。他招了招手,我环顾四周,应该是在叫我。
于是我悄悄溜了出去。
其实在苏晴跟我说了他俩分手的事情之后,我并没有认真。也许他们目前是真的分了手,但难免高考之后破镜重圆。苏晴那么喜欢霍明远,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
而且,在此事中,想必我还得做一次和事佬,帮他们重修旧好。
但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我跟着霍明远出去之后,在白月光里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地笑笑,“放心,我帮你把苏晴追回来!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加油啊!”
然后我就看到霍明远不自然的笑了笑,“一一,这两天你抽空多去陪陪苏晴,马上就要高考了,她状态一直不好……”
“为什么要我陪?”我挑眉,“这时候不正是你表现的好时机吗?”
我不明白恋爱中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的奇怪,为了给对方惊喜,常要讲堂堂正正的事做得偷偷摸摸。这也罢了。为什么明明彼此相爱,彼此在乎,却还要相互伤害、相互折磨?
却听霍明远叹了口气,“我去,她的状态只会更差。”
夜色朦胧,教室里地灯光透过窗子微微洒了出来,照在霍明远挺直的脊背上。他微微低着头,平日里阳光开朗、谈笑风生的样子全不见了,只有无休无止的孤独与凄凉在他周身凝聚。我从来不曾见到过他这般模样,证了半晌,这才喃喃开口,“不是有句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这次这个结,怕是解不开了,”霍明远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转头对我笑笑,目光恳切,“一一,你去劝劝她吧!马上就高考了,我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她的考试。”
“到底怎么了?”
“也许,真的是不合适吧!”霍明远苦笑了一声,“拜托你了一一,我先回去了。高考加油!”
我看着他那仓皇的背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变了,而且,好像变不回来了。
外面的蟋蟀依旧在欢快地叫个不停,夜色格外深沉,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明灭不定的星光,教学楼旁呆滞不动的柏树开始有了轻微的摇动,树影在漆黑的暗夜里婆娑。起风了。
我继续回去背我的政治书,一只蜘蛛从房顶掉下来,落在我的书上,我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发现它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死去。
我去看苏晴的时候,她果真没精神得很,我摸摸她的额头,不是特别烫,但是,明显比我的烫。
“怪不得脸色这么差,原来是发烧了,”我缩回手来,问她,“吃药了吗?”
苏晴点点头,“吃了,没事儿,不严重的。”
“这过两天就高考了,这样拖着怎么行,要不去打个点滴?”我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向她建议。
“没事儿的,”苏晴把我的手抓下来,握在手里,“不要紧。”
“不会影响考试吗?”我问。
苏晴摇摇头,没有说话。半晌,她突然抬头冲我笑了笑,催我,“你赶紧回去吧,马上就要考试了,临阵磨枪要紧。”
我定定的盯着她的脸,“你不要因为你们俩闹矛盾了,就折磨自己。马上就要高考了……”
“我没有折磨自己,我也不想发烧的,但它迟迟不好。”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苏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一如既往的倔强,“我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影响自己的高考。”
“那为什么不打针?”我疑惑。
“我又不是你,随便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非打针不可,吃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苏晴促狭地冲我一笑,也许是笑的时候血气上涌,苍白的脸上倒浮出了些血色。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脚尖,在生病打针这方面,苏晴向来与我不同。她虽然体质不如我,生了病却总比我坚强的多,如果不是严重到非打针不可,总是吃着药也便扛过去了。
而我,如果跟她一样发烧了,必定早嚷嚷着要去医院打两针,恨不得立马见效,能继续活蹦乱跳才好。eeee
其实我这个一生病就爱打针的毛病,全赖林溪。据说,在我小的时候,还不懂得人话的时候,每次去医院打针都特别的惊天地泣鬼神,不把妈妈哭得肝肠寸断,就把护士姐姐哭得心烦意乱,护士姐姐一着急,更是手忙脚乱,于是我就更加鬼哭狼嚎。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所有人都免不得心力交瘁。
后来,大概在我四岁的时候,林溪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生病了就要打针,不打针就会死掉。
我仔细想了想,与死掉的痛苦相比,打针的疼痛似乎并不算什么。
于是,后来每次生了病,我再不用爸妈威逼利诱着把我带去医院,就已经自己嚷嚷着要去打针了。
护士姐姐总笑着夸我,“这孩子真勇敢!”
她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怕死。
林溪总是这样,自小,就知道如何捏我的七寸。
苏晴带着点调笑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扯归位,“好了,你赶紧回去复习吧!多看一点是一点,你林哥哥不是说等我们高考之后要带你毕业旅行吗?你有把握吗?”
一提及毕业旅行,我就想到了自己的泰国人妖梦,心里虽然憧憬,却也怕高考不给我面子。我哀怨一叹,反手握握苏晴,“哎,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你一定可以的!”苏晴冲我坚定地笑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鼓舞,与之前我刚见到她时的萎靡大不相同。我微微放下心来,冲她笑笑,“那我走了,你记得多喝点水,吃点水果。”
我给苏晴送了一堆苹果,勒令她每天吃两个。
然后每天潜心苦读,努力在最后那两天里多往脑袋里塞点东西。林溪答应了我,如果我能考上v大,就满足我的愿望,带我去泰国旅行。但是如果考不上……
高考那天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我穿着帆布鞋,踏在地板上,有种脚底板都要化了的感觉。
站在学校大门口,我突然有些恐慌,四四方方的教学楼就好像是一座牢房,我们都是刚刚被押送进来的刑犯,面无表情地等着待会儿受审定罪。谁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
妈妈摸了摸我的发顶,安定人心地笑笑,“不要紧张,就跟平常的考试一样,正常发挥就好。”
我才硬着头皮把头点了三点,就听到妈妈的手机铃声响了。妈妈显然是比我更紧张,铃声都已响了许久,她却浑然不觉,直到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妈,你电话在响。”
我听到妈妈对那边笑着开口,“一一啊,还没进考场呢!对,在我身边……”
我正在一旁猜测妈妈的哪个同事竟然这么关心我,手机却已经被妈妈塞到了我手里,而后我便听到林溪带着笑意的声音,“一一。”
“嗯。”
“紧张吗?”
我点点头,嘴上却是言不由衷,“不紧张!”
“那就好,”林溪在那边轻笑出声,过了半晌才又轻声开口,“放心,今天把我的好运全送给你,你一定会很顺利的……”
☆、第30章 造化总是爱弄人
与苏晴一起走进校门的时候,她依然处于低烧状态,临进考场之前,她还冲我安抚地笑了笑。我想了想,以她的实力,虽然发了烧,应该也能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杀个片甲不留。于是我也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各自进了各自的考场。
考完数学之后,同学们哭倒了一大片。我看着那惨绝人寰的场面,又看了看苏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也许,应该考得还不错。
而我,我心里暗自戚戚然,人妖怕是看不了了。
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我大舒一口气,一步三跳地跑到了苏晴的考场,她刚刚走出门,神色有些恍惚。
我只以为还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