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这么笨啊……”
我终于听不下去了,无奈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一个人回了房间。
边走边在想,徐阳这个人还真是厉害,这才见一次面,怎么就把我妈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分明前不久,妈妈还很是舍不得我嫁出去的……
一个人坐在床前,我开始思考爸爸提的那个问题。出嫁,嫁给徐阳,好像很遥远的样子,却又好像马上就要到来了。跟徐阳认识到现在,这一个个日日月月,分明是一步一步地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为什么,我依然会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结婚……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突然想起之前很火的“是嫁给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的问题,我爱的人……算了,徐阳爱我,我也可以努力学着去爱他,结婚之后,应该也是可以和和美美的吧!
我拿起床头的台历,看了看计划要去看苏晴的时间,日程越来越近了。明明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万事俱备,坐等时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并没有自以为的那种喜悦的感觉。执着了太久,好不容易盼到了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执着些什么。到底是太想念苏晴,还是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霍明远的死,其实跟我毫无干系?
我把台历放下,挑了张好看的信纸,抬笔开始给苏晴写信。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虽算不得惊天动地,却也是惊心动魄,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大都与她有关。然而,我却一点都不能向她提起。我想了许久,只给她写道:你送我的仙人掌马上就要开花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后,我去看你!
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是泣血的玫瑰,一片一片的花瓣都在凄美地调散。我下楼去给苏晴寄信的时候,正好遇到林溪。他一身白色运动服,手里拿着网球拍,仿佛还是高中时的那副模样。
我用拿着信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冲他笑道,“我要给苏晴寄信去了,过两个月,我就去看她。”
“过两个月?具体时间定了吗?”他眉梢微微隆起,闲着的左手往兜里一摸,似是要找什么的样子,却是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8月2号,”我看他的样子,只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见了,急忙问道,“怎么了?找什么呢?”
他的隆起的眉头却倏忽之间舒展开来,眸光坦荡,面容安详,带着点笑意向我解释,“没什么,想看一下手机,忘了今天去打球的时候没有带。”
我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问道,“要不要先用一下我的?”
他的左手分明已经伸了出来,却又在中途收了回去,“算了,回去看也是一样的。”
他的脸色有些落寞,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我想,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与他告别,放他回家。但我看着他这么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不舍得这么轻易地放他回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提醒了他一句,“等暑假我跟我爸妈说的时候,你可一定得帮着我!”
“嗯。”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我的眼里,唇畔的笑意尽是些破碎的痕迹。
我一直觉得,林溪的脸有着非常好看的棱线,虽然张扬,却丝毫不显突兀。我也一直觉得,林溪的那双桃花眼深不见底,每一个眼神流转都让能人想入非非,却又想得不对。但是在那一刻,我却恍惚间好像懂了,他的眼睛深处,那无尽的破碎与落寞。
可是他怎么会落寞呢?
我正想得出神,就听他轻轻问道,“你跟徐阳商量好了?”
我点点头,“他说到时候请个假,再跟别人调一下班,时间差不多就够了。”
夕阳把我们的背影拉得越来越长,渐渐的消失不见了。我看了看时间,终于说了声,“那我去寄信了?”
我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听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喊了声,“一一!”
“嗯?”我抬头询问。
“改天再找个时间,帮我约一下徐阳吧!”
“啊?”我不由得想起了上次他们见面时的场景,那个场面……我可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放心,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林溪朝我坦荡地笑笑,补充道,“这一次,我们好好吃顿饭,好好聊聊。”
我只好点了点头。
那日走出大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林溪还站在那里,暮色四合中颇有些形销骨立的样子。我心里莫名一痛,目光对接的瞬间又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走。
8月2号,其实,不到两个月了……
☆、第40章 双人行变单人行
我把之前做给苏晴的手工品全部找了出来,打包好,等着8月2日的到来。
7月份的时候,我依着林溪的话又一次把徐阳约了出来,为了防止他们一不小心喝多了会打起来,我特意找了一家不卖酒的饭店。
饭桌上,林溪一改平时邪肆的模样,说话的时候比跟小曼姐在一起时都要温和许多。我一直觉得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总能随时随地轻易地变幻脸色、转换角色。而林溪,他是一种很奇特的人。他比齐天大圣都懂得七十二变,而且变得毫无征兆、又快又好。
那次“林徐会谈”十分的成功,林溪再一次以“临终托孤”的姿态对徐阳进行了殷切的叮嘱与警告,不过语气与脸色都比上一次要缓和了许多。
那一次的和平会谈之后,他俩似是终于冰释前嫌。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林溪与徐阳见面以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对徐阳好言相待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徐阳,不过各花入各眼,林溪本就品味独特,也强求不得。
无论如何,他俩能够和平共处,实在是比之前针锋相对要好得多,否则我夹在中间,真有些难做。
七月底的时候,我终于把要去云南看望苏晴的计划告诉了爸妈。不出所料,他们果真严词拒绝。我的援兵——林溪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就我的身体条件进行了详细而深刻的分析,而后又搬出了徐阳这个救命医生与靠谱男友的双重身份,对我的爸妈进行了十分有利于我的计划的诱导。
他的口才实在太好,威信又向来很高,估计爸妈实在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阻止我了,便只好默默地帮我收拾好东西,叮嘱我路上千万小心。
而徐阳,他说,他已经跟主任打过招呼,到时候请个假就能走。
我记得,爱看小说的念念曾经在闲暇时刻给我们讲过桐华写的《长相思》,里面的九命相柳离去时,心头的小夭正是“有处可去、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故事情节听过也便忘了,倒是这一句话,时不时的会在我脑海中荡上一荡。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算是有处可去、有力自保、有人可依了呢?
那一晚,天上有着一轮昏黄的月亮,像古时昏暗的烛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落。枝杈摇曳,树影婆娑,有两只喜鹊立在枝头低声鸣唱,格外的悦耳动听。那一夜,我梦到我和苏晴一起策马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耳边笙歌婉转,眼前坦荡一片。
8月2号那天,是爸爸送我去的火车站。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一袋草莓,一个个鲜红欲滴,很是爽口的模样。我愣了一下,把它提起,就看到袋子便躺着一张便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正是出自林溪。
“怎么了?”爸爸问我。
我把便条随手塞进口袋里,冲爸爸笑笑,“林溪昨天跟阿姨去逛草莓园了,知道我今天走,就洗了些,让我在火车上无聊的时候吃。”
“咳,”爸爸把门锁上,帮我把草莓拎在手里,笑道,“这孩子,怎么不送家里呢?都到门口了,也不进去坐坐。”
“可能……上班太急,怕迟到吧!”我猜测道。
我们订的那趟火车的发车时间是上午十一点,那天天色阴沉,有些闷热,似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爸爸把我送到火车站没多久就被我赶走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我挂在阳台上的花和画忘了收,怕待会儿下雨被弄坏了。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死活不依,他的理由非常的感天动地,他说,那些东西怎么会比他的宝贝闺女还宝贝。
可他忘了,那些全是他宝贝闺女的宝贝。
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屈服,叮嘱了我几句之后就回去了。
那一天,我坐在候车室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差点睡过去。
十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给徐阳打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检票时间到了,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再等等他。
我一直给他拨电话,一直拨、一直拨,拨到十点五十分,我终于放弃了,拉着箱子就去检票。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徐阳。
“你到哪儿了?!火车还没有启动,你快过来,还来得及!”我把电话接起来便有些激动,语速都快了许多。
却听那边徐阳有些尴尬地开口,“对不起啊,一一……”
我程一一这辈子最怕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伴随着这三个字的从来都没有好事,要么是伤害已经造成,要么是伤害即将发生,真的是……好残忍的三个字。
“去不了了,是吗?”我把票递给检票员,缓缓开口。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我听到他急切的回答,“实在是没办法了,一一,人命关天……”
“我知道了,”我笑笑,转身飞速地进站,“你忙吧,医生嘛,救死扶伤才是正经事。”
“你……”他显然也很匆忙,语速极快,“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回家,我们下次再去。”
“嗯。”我淡淡地回应了一下,挂断了电话,飞奔着上了火车。
我犹记得,徐阳说过,“只要你去,我一定陪你。”
可他身上背负的都是人命,任性不了,马虎不得。
我拿出林溪给的草莓,挑了一颗最红的塞进嘴里,然后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还有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在心里对自己自言自语。
没关系,程一一,你还有处可去,你还有力自保,你……还能依靠自己。
我这样告诉自己,便突然觉得,好像少了徐阳,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昨夜梦里跟苏晴玩得太起劲,所以没有休息好。傍晚的时候,我就在火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两点,手机上好多个未接来电,徐阳、爸爸、妈妈、林溪……
我揉了揉眼睛,依稀觉得,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自己不过稀里糊涂、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可外面,可能发生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还没决定好要先把电话回给谁,电话便又响了。是爸爸。
“一一,你在哪里?”
我怔了怔,如实回答,“在火车上啊……”
我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爸爸厉声喝断,“你怎么能一个人就去了呢?!先不说那边太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又晕车晕得那么厉害,怎么应付得了?你也太任性了!赶紧给我回来!”
爸爸很少这样凶我,所以当他这样发作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怎样才最能让他平息怒火,只是让我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现在怎么回去?”我看车厢里的人大都还在睡觉,只好压低了声音反驳,“大半夜的,火车还跑着呢!”
“下一站就给我下车,坐反方向的车回来!”爸爸厉声给我指点。
我只好搪塞,“现在没有合适的票……”
“你现在到哪儿了?我给你买。”
“到……我也不知道……”我一边低声应付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戚戚。人家都说,越是温柔的人,发起狠来就越是凶。看来,我这次真的是一不小心在老虎头上拔了一根……不,是一撮毛啊!
“你……”爸爸似是还要劈头盖脸凶我一顿,却被妈妈夺过了电话,“深更半夜的,让她一个女孩子下车多不安全。让我跟她说……”
“一一,你听妈说,你一个人去实在是不太安全。你等天亮了就下车,先回来,等过段时间妈陪你去,啊!”
“妈!”我叹道,“苏晴当时不也是一个人来的吗?你们不要瞎操心,没事儿的。”
“你跟人家苏晴能比吗?”妈妈急了。
“我!”怎么就不能比了?!一样都是女孩子,一样都是这么大的年纪,不,她当时比我现在还要小,而且,她还长得比我更容易让人犯罪……
……
那天晚上好说歹说,我同意了天亮了就下车。但是我想,下车回家还要差不多一天一夜,有这个时间,我怕是已经见到苏晴了吧?到那时候木已成舟,况且看我安安好好、健健康康的,他们也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吧!
那天晚上挂断电话之后,我翻来覆去再也没有睡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车厢的时候,我正在幻想见到苏晴时的第n种场景。
听她说,山里的小茅屋旁,遍地都是小野花。她还说,有一个地产商在那边开发了一个项目,有一个富豪给那个学校捐了很多的物资,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第41章 单人行变双人行
这就是昆明火车站了……岁月是个多么神奇的东西,只是五个月而已,便已经丝毫看不出当时恐怖袭击时的痕迹了。
我把包里那束风干了的白菊花拿出来,在人少的地方走了一圈,然后,把它放进了垃圾桶里。
霍明远……我要去看苏晴了,你在那个地方,还好吗?
出火车站的时候,太阳刚好当头照,好在昆明地势高,倒也没有热得受不了。
我拖着行李,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时有一种出逃的错觉。这也算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了……
我吃了晕车药,到洗手间在自己的肚脐上贴好了姜片,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对着自己努力笑了笑,然后到汽车站买了一趟最邻近的车次。照苏晴的说法,这趟车只能开到县城,到了县城还要转车到镇里,然后再搭个车去找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庄。
苏晴说,虽然这边偏僻,但是由于老师太少,只要提到“苏老师”,父老乡亲们都知道,所以并不难找。我想,苏晴果真还是原来的那个苏晴,连这个谦虚的习惯都一直保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