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干脆离开了这里,让他二十多年来都愧疚不已。
徐月芳听见他这么说更加气愤,她伤心地说:“她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当初勾引了你,我们这个家就这么被破坏了。现在她的女儿居然又要来抢我女儿的男朋友,这是什么世道啊?难道我们俩母女命苦,就活该被她们欺负吗?真是下贱!”
“你别说了!”蒋仲学大喊一声,他痛苦地抱着头缓缓坐下,“我求求你,别说了——都是我,是我不好——”
徐月芳哪里见过蒋仲学这副痛苦的模样,她看了更是心酸无比,什么时候他为她这么伤心过?眼看着他为了别的女人伤心痛苦,她恨恨地说:“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等着瞧!”说完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月芳!”蒋仲学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已经钻进电梯消失了。他担心情绪不稳的徐月芳做出什么傻事,马上掏出电话联系蒋敏,那知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他焦急地剁剁脚。想了想,他拨通了江晓黎的手机。
☆、风波(三)
徐月芳从蒋仲学家里跑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赏味居”方向开去。从蒋敏的日记里她已经知道了林末的职业和地址,满心愤怒和仇恨的她,只想冲到林末面前痛骂她,为自己和女儿讨个公道。
等她来到“赏味居”,恰好看见林末把门打开准备去买菜做饭,她脸色阴郁地朝林末走过去,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林末那个小丫头?”
林末正纳闷是哪个人这么没礼貌,劈头盖脸地来这么一句。她打量了徐月芳一眼,发现她体态略胖,穿着富贵,但是脸色阴沉,她警惕地点了点头,“我是,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徐月芳咬牙切齿地说:“原来是你。你这个小贱人!”说完就用力推了她一把。
林末冷不丁地被她一推,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她忍住怒火,高声喝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莫名其妙推人?”
“我疯了?”徐月芳“哼”了一声,“比起专爱抢别人男人的两母女,谁更疯?我看你们才是卑鄙无耻!”
林末气得脸涨红,她毫不客气地反击:“你究竟是谁?把话说清楚,谁莫名其妙抢你家男人啦?”
“我是谁?我是蒋敏的妈妈!”徐月芳眼睛都快喷出火了,“你妈妈是不是林丽芬?当年臭不要脸地勾搭我老公,现在又轮到你这个小贱人来抢走我女儿的男朋友。你们两母女还真是心连心啊,连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一模一样!”
蒋敏的妈妈?林末意识到原来这个人是蒋仲学的前妻,当年她们家承诺可以帮忙把蒋仲学调回城里而逼着他放弃林丽芬。她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妈妈没有勾搭你老公,我更是没有抢走你女儿的男朋友!”
“没有?你还有脸说没有?哼,你明明就是蒋仲学和那个贱人的私生女,别以为我不知道!”徐月芳的话语就像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中了林末的心脏。
听到“私生女”三个字,林末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不过她还是咬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才不要在徐月芳面前掉眼泪。她声音颤抖地说:“你胡说,明明就是我妈妈先认识他的,他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不准你这么侮辱我妈妈!”
“青梅竹马?”徐月芳听到这个词更加受刺激,“我管他们是不是天生一对呢,总之她就是在我们结婚后继续勾引别人厚颜无耻生出小野种的贱人!她在不在,我要找她评评理,看看她是怎么教她的小野种去勾引男人的!”说完她就要推开林末往里面走去。
林末急了,她这么疯疯癫癫地闯进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更何况外婆还在里面呢,如果一会儿干扰到外婆休息就更加不好了,她的心脏可经不起折腾。于是她使劲地伸手拦着徐玉芳,“你不能进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徐月芳哪里肯让开,在推搡之间,她使劲全身力气推了一把林末,林末那里有她力气大,她猝不及防“啊”地叫了一声,一个踉跄就倒了下去,不但脚崴了,头更是撞上了旁边的石墙,暗红的鲜血从她的后脑勺汨汨地流淌下来,她一时间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徐月芳没想到林末受伤流血了,顿时也愣住了。
就在林末倒下的瞬间,两个人焦急的喊声同时响起:“末末!”“妈!”原来江晓黎接到了蒋仲学的电话,于是飞快地开车调头,路上还接到了终于打通电话的蒋敏,两人心急如焚地朝“赏味居”赶过来,没想到刚刚停稳车,就看到了面前血腥的一幕。
与此同时,林丽芬听到屋外的吵闹声,也忍不住出来看个究竟,刚打开门,就看到林末头冒鲜血地倒在地上,她脸色大变,悲痛地大喊一声:“末末!”
江晓黎这个时候已经箭一般地飞奔过来。他蹲下来先用手试了试她的呼吸,又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林末此刻脑袋昏昏涨涨的,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听到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她还是努力点了点头。江晓黎看到她意识清醒,悬在喉咙的心才放下了一半,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转头对林丽芬说:“阿姨,我们赶紧去医院!”说完就朝自己的车冲过去。林丽芬忍住悲痛,一咬牙跟了上去。
蒋敏见到这个场景也很慌乱,但是还是记得帮江晓黎打开车门,小心地帮忙把林末抬进了后座。林丽芬也一弯腰钻了进去。
江晓黎虽然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但是他是唯一的男人,这个紧急关头,一定要咬牙坚持住。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蒋敏说:“你好好看住阿姨。有什么事到医院再说。”说完就一踩油门朝医院飞快地驶去。
蒋敏转头望着徐月芳,显然她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她口里念念叨叨:“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天啊,老天爷,我是造什么孽啊,你要这么惩罚我!”蒋敏看到徐月芳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酸楚不已。她一把扶住徐月芳,轻声安慰她:“妈妈,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徐月芳含泪抱住她,急急地分辨:“我,我真的没想到要伤害她,我,我只是想推开她,没想到——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们这么做,不甘心你也要向我一样被人抛弃——”
“妈妈,这次您搞错了,真的错了。她没有抢走晓黎,没有,你相信我。”蒋敏压抑住心中的痛楚,“我和晓黎——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徐月芳瘫坐在地上,“你知道吗,你爸爸,他……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那个女人,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一开始我装聋作哑,以为日子久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没想到,最后——”
“妈妈,都过去了,您别再折磨了自己了。不管怎么样,您还有我啊——”蒋敏低声地安慰着她,“来,先起来吧,我送你回家。等一会儿我也得赶去医院,看看情况怎么样了。”时已至此,她只能暗暗祈祷老天保佑林末平安无事,不然的话徐月芳恐怕要惹上/大/麻烦。
☆、解脱(一)
蒋仲学赶到医院的时候,林末已经被送进急救室了。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急得就想往里冲,江晓黎赶紧拦住他,“叔叔,您别着急,郝叔在里面帮忙抢救呢,您别着急!”
“她有没有事?要不要输血?抽我的吧?我是她爸爸,和她同一个血型!”蒋仲学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心绞痛不已,他完全没想到林末会因为自己而受伤,他宁可受伤的是自己!如果林末有什么事,他这个失责的父亲真的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江晓黎突然间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不禁吓了一跳,但是他毕竟老成,尽管内心诧异,脸上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他耐心地劝蒋仲学:“现在情况比较稳定,暂时还不用输血,您先到那边坐着等一等吧。”
蒋仲学抬头看去,看到旁边坐着的正在伤心啜泣的林丽芬,心中的愧疚更加加深了。他一步步地走到林丽芬旁边坐下,哑着嗓子对她说:“丽芬,对不起,我——”
林丽芬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蒋仲学,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要因为你受这么多苦!”
听到她的话,蒋仲学的脸火辣辣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脸去面对林丽芬和林末,“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们——”
“算了,”林丽芬吸了吸鼻子,“这次事情谁都意料不到,你别说话了,让我静一静,我只求末末平平安安就好。”
三个人在沉默中等待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急救室打开门。外科的郝建国主任大步地踏出来,一脸疲惫地摘下口罩,三个人都挤了上去,蒋仲学着急地问:“老郝,我女儿怎么样了?”
郝建国眉毛一挑,好家伙,感情里面那个是老蒋的女儿,老江的儿媳啊,怪不得火急火燎地叫他进急救室呢。他不急不慢地说:“没什么大碍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等情况稳定一些再做个深入检查,照照CT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江晓黎看着被护士慢慢推出来的林末,一步迎了上去,只见她的脸色煞白,眉头紧闭,头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憔悴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
林丽芬看着安睡的林末,心里又酸又涩,虽然如此,她还是记得对郝建国道谢:“谢谢你了医生。”
“不客气,赶紧去病房吧,让病人好好休息。”郝建国吩咐道。
蒋仲学早就安排好了单人病房给她,林末昏昏沉沉地在病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睁开就看到江晓黎好看的脸正对着她,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焦虑和担心。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柔声地说:“末末,你醒啦?”
她无声地笑了,轻轻地说:“你这样子说话,怎么感觉我突然变成小孩子了。”
江晓黎看见她会开玩笑,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他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林末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她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看见她这个小动作,好笑地说:“这儿没有其他人。我让你妈妈先回家了,毕竟外婆还在家里呢。你等一会儿,她马上就过来了。”
“嗯,告诉她不用担心了。”林末点点头。
江晓黎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爸爸和姐姐也在外面等着呢,要不要叫他们进来?”
林末沉默不语,江晓黎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说:“如果不想见,就先别见面吧,不用勉强的。”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让他们进来吧。”
江晓黎捏了捏她的手,“那我叫他们进来了。你也省着点力气,别说太多了。”
林末点了点头,看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蒋仲学和蒋敏进来了。蒋仲学坐在床边,蒋敏站在旁边。蒋仲学激动地望着她:“末末——”才说了两个字,他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林末望着蒋仲学憔悴不堪的面容,突然心酸无比,时间真是残忍啊,转眼之间他也老了,还没来得及让她骑在他的肩头撒娇,就已经白发满鬓了。
蒋敏在旁边看着他们心情也很复杂,她犹豫了一会儿后鼓起勇气说:“末末,你醒了真好。我妈妈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这里替她向你赔礼道歉了,对不起——”
“我没怪她。”林末轻轻地说。
蒋敏喉咙一哽,过去几个小时,她心里翻来覆去,思考了各种结果,如果林末真要追究徐月芳的责任,她也无话可说。只是做女儿的,无论如何都会帮自己妈妈求情,她打定主意不管林末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哪怕叫她永远不见江晓黎,她也会毅然接受。只是没想到,林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化解了整个僵局。她感激地望着林末,“末末,谢谢,谢谢你——”
林末眼神转向窗外,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天,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爸爸是谁,心里又激动又好奇。我专门转了两趟公交去医院,想去偷偷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结果在门口看到你挽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坐车走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也能一起坐上去,该多好啊——”
蒋仲学听到这里,真是心如刀割,他颤抖着声音说:“末末,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你——原谅爸爸好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心好乱。你们——先走吧,我要休息了。”林末忍住即将流出的眼泪,默默闭上了眼睛。
蒋敏扶住了激动的蒋仲学,轻声说:“爸爸,末末说得对,她现在才刚刚清醒,要好好休息。我们先走吧,等末末病好了再说,好吗?”
蒋仲学知道勉强不得,只能和蒋敏一起离开了病房。踏出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末,看见她一动不动,满腹心事地走了。
江晓黎送走了蒋仲学和蒋敏,悄悄地坐在病床前,抽了一张纸巾,细细地擦拭了她的眼角,轻声地问:“伤心了吧?”
“嗯。”林末并不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想不想——听我啰嗦两句?”他嘴角扬了起来。
“不想。”林末带着浓浓的鼻音回答他。
江晓黎无声地笑了,他拉起她的手握住,上面青筋突出,还扎着针头,让他更加心疼。他温柔地说:“你很想原谅他,又觉得有点儿不甘心,也怕你妈妈伤心,是不是?”
林末沉默不语,江晓黎继续道:“其实老话说得好,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如果真的想认的话,就认吧,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蒋叔叔年纪也大了,转眼也快退休了。看到你幸福快乐,他肯定很开心。至于你妈妈那边,我想她会理解的。与其怨恨一辈子,不如打开心结,对大家都是解脱。”
“江晓黎,”林末问他。
“嗯?”
“你觉不觉得,一切还挺戏剧化的?你说别人的生活怎么都平平淡淡的,等到我这里就变得这么复杂了呢?”林末闷闷地问。
“小傻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以为自己拍电视剧呢?”江晓黎又好气又好笑,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很感谢老天爷,让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林末心里一暖,她睁开眼睛望着江晓黎,他明亮的眼睛也正注视着她,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