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尚人总算明白自己被叫到校长室的理由了。
野上身上的伤虽然已经痊愈了,但是仍无法从精神上的打击重新站起来。尚人的脚伤未愈,却仍旧杵着拐杖早早复学。
野上的母亲大概是想知道,身为同一起事件的被害人之间究竟有何不同?
不过对尚人来说,心情相当五味杂陈。
「更早之前我就拜托过校长,请他让我见你一面,但是他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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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
「我并不是不了解野上太太的心情,但是虽说你能复学了,身体的情况仍不见起色,而且你哥哥也百般请托校方好好照顾你……」
「咦……」
「你哥哥曾直接打电话来学校。」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雅纪一个字也没说过。
「他说,虽然很担心让你杵着拐杖上学,但又无法否决你的意愿,所以今后可能会给校方添麻烦,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小雅竟然为我做了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
「他是个好哥哥,真的非常重视你。」
「是——」
雅纪在尚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认真地为他设想了这么多,让尚人感到胸口一阵温热。
「所以校方也认为至少等到你身体复原后再谈。」
「嗯,谢谢。」
「别这么说……最该优先考虑的应该是你的心情,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回想起任何事、不想谈这次事件也没关系。」
就林田的立场而言,尚人和野上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他一视同仁。因为无法断然拒绝野上的母亲的强烈要求,所以才将尚人叫到校长室来,也想让两人知道这并不是强制性的。
事件是事件,更何况尚人还被卷入事件余波的丑闻风暴中。
林田虽然也很担心受到冲击而导致精神创伤的野上,但他不想为了寻求解决的方法而增加尚人的压力,所以他也进退为难。
「你想怎么做?诚实说出你现在的心情吧。」
「是……」
「筱宫同学,求求你,尽你所能就好,求求你告诉我!」
野上的母亲靠向他,那副拼命的神情似乎在说,我怎能忍受等这么久却吃了闭门羹!
「那孩子……非常痛苦,但我们眼见于此却束手无策……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光矢?我们只能依靠那渺茫的提示了。」
连珠炮轰的倾诉。
真挚。
恳切……
「求求你!」深深地低头哀求。
为了能让爱子重新站起来,不论多么小的契机都不愿放过。母亲为孩子着想的心情,尚人也感同身受,因为当裕太调皮捣蛋,让人拿他没辄时,全家人都有相同的心情。
大家都希望裕太能回复原来的样子。但是——
大家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别说是化解裕太顽固的心态了,反而变本加厉,最后拒绝上学,在家里足不出户。
裕太和野上不同。相同的只有心理都负有伤痕,除此之外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然而……
(提示啊……)
()
虽然对野上的母亲很过意不去,但是尚人的意见无法成为野上重新站起的助力。
因为让尚人就算杵着拐杖也要去学校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不想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只是如此罢了。
国中时,当尚人知道雅纪和母亲发生肉体关系之后,只有在学校的时间能让他稍微喘息。
在母亲过世后,开始感到被雅纪疏远,这种感觉更加显著。
纵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相将自己关在房里的裕太没有任何交谈,每天……埋首于家事度日。
大家的心犹如一盘散沙。
无法言喻的孤独渗进他的体内。
然后他被喝得烂醉如泥的雅纪强暴之后,不断被索求Xing爱。「待在家里」这件事让他感到痛苦。
只有在学校念书、和同学不着边际地闲扯时,尚人才能逃离紧绷且沉重的现实。只有这段时间,「筱宫尚人」才能当一个极其普通的高中生。
所以就算脚再痛、丑闻缠身,尚人还是想去学校——到那个唯一能成为「普通人」的地方——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才能不为任何事烦心地深呼吸。
从父亲外遇开始,筱宫家崩坏的丑闻对尚人来说并不是需要特别隐瞒的秘密,当然他也从不曾想过要大肆宣扬,五年的岁月足以充分地成为「过去」。
家庭崩坏的愤恨。
被深信不疑的事物背叛的悲哀。
只能在最底层挣扎的凄惨。
诸多的……失落感。
他已经彻底尝遍这些滋味。过去那段已蒙上一层阴霾的幸福时光,无法从记忆的底层消去,即使如此,现在就算被说任何闲言闲语也不会受伤了。
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当作不曾发生……那么,就只能习惯现实。
纵使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丑闻被电视和杂志一举揭露,周遭的冲击不若他想象中的大,也不会因忧虑沮丧而消瘦。
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从过去已经彻底学会这个教训。
充满恶意的中伤。
不知轻重的诡辩。
强迫推销似的善意。
同情——
对于这些过度的响应,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尚人也不得不变得厚脸皮去面对现实。
对尚人来说,比起这段过去,与雅纪所犯的「兄弟相奸」的二重禁忌更叫他觉得沉重。
初次的性经验是等同于「强暴」的惨烈过程,身体只有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恐怖。然而让尚人想彻底遗忘、却又紧紧束缚着他与雅纪的肉体关系,带有尚人所意想不到、名为「快感」、既甜美又煽情的毒素。
自蔚所无法得到的……愉悦。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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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蔚也被禁止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欢愉所在,借着雅纪的手、唇……和舌头的爱抚,一一曝露出来的屈辱。
甜美地——令人难受地凌辱的恐怖。
雅纪施予他身上的揉捏令他心荡神驰,头脑混沌。
翻出幽|穴的秘肉被吸吮至痉挛,理性因而溃散,所得到的快感反而……更加深切。
在不曾有过和异性的正常性行为之前,被雅纪深植体内的欢愉越是甘美便越折磨着尚人。
与亲哥哥上床的罪恶意识,以及被弟弟获知的战栗。只要花些时间舔舐让两人结为一体的后蕾,刚开始被强暴的剧痛和恐惧便逐渐淡化。
他害怕……习惯了怯感,沉溺在名为「禁忌」的欢愉中的自己。
所以当雅纪高昂的欲望深埋他体内,摇动、长驱直入最深处时,有时仍会令他失去意识。
然而。
即使如此——
「尚,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便束缚了他。
「尚,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的身体、你的心都成为我的。」
雅纪出乎意料之外的告白。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能努力下去,所以……让我感受到你是属于我的。」
当他知道自己不是雅纪泄欲的管道时,几乎喜极而泣。
禁忌的苛责并没有消失,但至少他觉得……能从荆棘的牢笼获得了解放。
但是——
只有这个是绝不能为他人所知晓。
所以——
这一定……无法成为野上的母亲所寻求的解答。
即使如此,因为她凝视的眼神太过认真、无助,那份为了孩子,想打破现状、坚定的心情深深地传达出来。
「呃……野上太太,我认为要是周围的人太过努力的话,反而会增加他的压力吧?」
尚人将所想的事率直地表达出来,他觉得与其笨拙地慎选言词,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这么做还比较妥当吧。
野上的母亲像是毫无防备地受到重击一样瞠大双目。
「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体验过那种事,所以周围的人可能会认为是『运气不好』,或是『遭遇厄运』,但老实说,我们所受到的创伤远比大家所想的还深。」
究竟有多深切?无论用多少言语表达……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应该无法理解其中真正的恐惧。
「做一个能体谅他人痛处的人。」
用说的很简单,但这终究只是理想论,距离现实仍太过遥远。
「而且就算同样身为被害人,所受伤害的程度截然不同……我不知道其它学校的学生情况如何,但是听说我们学校三年级的受害人伤势相当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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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人像是确认一样望向林田,林田面色凝重地颔首。
「西条同学可能在这学期之内无法复学。」
(果然是真的吗?他确实是听说西条可能得休学了。)
一思及此,他心理便感到一股疼痛。
疼痛……且沉重。
太过不合理的事实让他头脑沉郁的发麻。
「所以,当我和野上外表看似只受了轻伤,大家便会说:『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跟其它受害人比起来幸运多了』,或是『还好只受了轻伤』……但是对我来说,这一点也不幸运,伤势一点也不轻。」
这时林田、立花及野上的母亲都闭口不语,一副不知从何开口的神情。
「遭遇那起事件本身就是不幸,然而大家却觉得受伤轻微的人该值得庆幸……我真的感到沮丧。」
说话者或许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出言安慰,但对听者来说,那些就像带刺般地伤人。
「不带恶意的鼓励以及无心的言语,在人心脆弱时——都具有杀伤力。所以听到『加油』或是『不要认输』这种话时,心里都会感到阵阵抽痛……」
对平常一些令人不太在意的言语产生过度的反应。无法诚实地接受他人的好意,就连随意流露的亲切都会被视为虚情假意;甚至他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彷佛带有令人作呕的优越感。
看法变得扭曲,心理受到压迫,妄想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明明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痛楚……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事情的表面,就不要自以为是的乱说话!
你们这群人烦死了!
不只是这次事件,从五年前的那天起,这些话就激荡在尚人脑海中,他多么想胡乱迁怒他人,一吐为快。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这种胆子和骨气。
尚人不知道野上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也不想代替野上辩驳他自己的心语。
不过,因事件的后遗症而「不敢出门」——或许「不想出门」的心情,多多少少是受到周围这种气氛的过敏反应吧?不过野上光矢本身有没有自觉,又另当别论。
「——但是……筱宫同学,你不是跨越了这层障碍吗?」野上的母亲像是喘息一样,生硬地说道:「所以你才能像这样来上学,不是吗?」
尚人做得到的事,自己的孩子应该也办得到才对,只要知道什么原因……她或许是这么认为的吧。
母亲热衷于在事件中受到创伤的儿子的心理治疗。老实说,尚人觉得她精神可佩。
因为担心儿子将自己关在家里,还请心理医生到家里来,可见她是真的很忧心。
尚人不认为那是母亲的过度干涉,只是她的关心是不是反而增加了野上的压力?
(难道野上是独生子?)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是野上太太,他是他,我是我。」
结果他也只能言尽于此。不论周围的人再如何焦急,当事人不肯面对伤口的话,一切便不会有结果。
至少尚人认为自己是这么撑过来的,但这是否是代表着他已克服了承受已久的伤口?他不知道。
不。
或许……因为至今仍会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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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
一定——
野上不肯真诚地面对自己,打算就这样意志消沉的话,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对野上的母亲很过意不去,但这是尚人的真心话。
现在的尚人没有任何余力去关心其它人,光是自己的事就足以让他精疲力竭。
「那么……那么筱宫同学,为什么你明明脚伤还没好,却仍坚持要上学?」
野上的母亲执拗地紧紧追问——既然无法指望尚人帮助,或许在得不到任何解决之道前,她是不会回去的。
「我……我讨厌关在家里不出门。」
「真的吗?」
「是的。不做任何事,只是发呆的话,头脑里就会浮现许多事,让我感到郁闷……但是来学校的话就能接受刺激,不会胡思乱想。」
「……即使大家对你的事充满好奇心?」话声甫落。
「野上太太!」林田露出严厉的神情,口气转为粗暴。
「来学校的话,不只是这次事件,大家都会看着你,对你指指点点,这样也无所谓吗?」野上的母亲继续说下去。
「野上太太,你在说什么啊!」
「校长,我——发生了那种事,光矢和筱宫同学应该一样感到难受,为什么光矢会……为什么只有筱宫同学能重新站起来?我想知道光矢和筱宫同学有什么不同啊!」
略为上扬的双眸瞪视着林田的样子让人感到一股寒意。爱子心切的神经紧绷的母亲情绪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尚人只是将自己所想的事诚实地说出来,或许因而踩到了野上母亲的地雷吧。
「话虽如此,你的作法却……」
「校长,我没关系。」
「筱宫同学……」
「毕竟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什么事?——大家不敢开口询问。
即使如此,林田仍明白尚人所指的事,可见筱宫家闹得满城风雨的一连串丑闻至今仍未平息。
「所以无所谓。」尚人平淡且干脆地说道。
林田深深地叹一口气,闭口不语。
「野上太太,我和野上之间的差异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或许——比不上野上母亲的那份执着。就某种意义来说,尚人与野上在人生的经验值本来就有差异。
「……或者该说,我认为比较这种事非常没有意义,因为我和野上同学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看不清了,那表示对方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了吗?尚人反而更担心她的情况。
人类要是超乎平常地过度努力,某处就会开始毁坏。除了肉体上的疲劳,还有精神上的……人类就是这样逐渐扭曲,轻易地就此毁灭的生物。
尚人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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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每日生活的疲惫急剧憔悴的母亲,与和林田校长极力争辩的野上母亲一点儿也不像。
但是……为什么……
看着抬头盯着自己紧紧追问的野上母亲,竟让他联想起患了精神病而自杀的母亲。
「所以,请不要以我的事来增加野上同学的压力。」
这不含有任何嘲讽,也不具任何意义,尚人只是打从心底这么想。
对现在的野上而言,从母亲口中听到他人……不,是她深信他们应该是同为被害人的尚人的名字的话,反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