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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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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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亲生儿子,你多陪陪她,朕也需要你。”
  黑眸深深注视着他,似有淡淡期盼,十多年前,先帝曾下旨命嬴瑀前往封地,不得召见,不许入京,外人只知道这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旨意,按照秦制律令,成年皇子须尽早离京,嬴瑀年幼时便已封王,赐了封地,当时拖后了几年,已经是开恩,因此这道旨意虽下得突然,但也是合乎常理。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先帝的这道旨意,是有□□的。
  当年嬴珩早已被立为太子,从旁辅政,因他才智过人,辅政期间,内政修明、从谏如流,因此朝野上下几乎无人对他这个太子有异议。而嬴瑀,虽与嬴珩同吃同睡,也像他一般努力刻苦,却因是将闾之遗腹子,先帝很少苛责,朝中也极少有人重视。
  兄弟二人虽同处一个环境,受一样的教导,身上所负期望却有着天壤之别。当时先帝身体已经渐渐不支,嬴珩身具监国的重任,朝中大事基本上都要经他过目,再由他定夺,嬴瑀作为皇亲国戚,免不了要分担一些国事,这样扶持下来,秦朝国力倒也由衰转盛,此前秦二世留下的烂摊子,经先帝及嬴珩一番努力,倒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朝中平静了几年,忽然有一天,不知先帝从何得到密保,直指城安王嬴瑀有结党营私之嫌,密信中还附有证据,先帝在嬴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肃清异党,并下旨命嬴瑀即刻离京赶赴封地。事关皇族,因而先帝严令封锁消息,在嬴珩得知此事后,嬴瑀已离京五日,再想追为时已晚,先帝雷霆手段,至今仍让嬴珩耿耿于怀,然而先帝仙逝多年,当时此事处理得相当秘密,涉及此事之人早已不知发配到何地,到底事实如何已无从可考,只是从那以后,嬴瑀便是一副膏粱纨绔的模样,嬴珩知道他心中有个结难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回来,消减他的防备。
  嬴珩见他淡漠不语,知道此事急不来,目光落在他肩上那条裂口,语气和缓道:“你走了那么久,广阳殿一直给你留着,你回来前朕都命人打扫过了,里面备好了你的衣物,你去换一件吧,一会儿跟朕一起,去陪母后用膳。”
  嬴瑀漠然施礼,转身告退,毫不迟疑。

☆、阿房

  流水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弹指一挥间,便已到年下,中书令陈洪上书言称三年期限已至,应将沛国公刘邦从泰陵召回,朝廷上下,纷纷附议,嬴珩只沉默了片刻,便准奏,这倒让这些本来都已经准备好面对嬴珩的多番阻拦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谁都未想到他一个字也没多说,就应允了。
  怎么拦得住,先帝的遗诏已经给他争取了三年时间,但是他浪费了大好的机会,沛国公一家已多有戒备,再想打垮,已是难上加难。
  朝堂上的这些事,韩文殊都略有耳闻,虽未刻意去查,但她毕竟官至公侯将军,许多消息自然而然就流入她耳。
  韩文殊想要多陪陪他,进宫的时间也就不分早晚,之前嬴珩赐了她一块随意出入宫的金牌,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白天想要进宫,又怕着了痕迹,她便索性掏出金牌,堂而皇之地走进阙门。
  刚例检完,正巧遇上刘恒,这个人很聪明,他审时度势,知道刘家与韩家的关系,虽然二人常在宫中碰见,但他几乎不与韩文殊谈论政事,两人闲谈几句,便分道而行,韩文殊对他的印象极佳,只道是个刚正不阿的男子,刘邦当年身为谋臣,智计与死去的张良不相上下,没想到此等谋士竟有如此磊落之子,难怪嬴珩都对他赞不绝口。
  到得宣室殿门口,陈顺身后的小宫女正端着几样精致的面点立于门前,两人似乎在为什么事踌躇为难,竟没看到韩文殊已站在他们身后。
  “陈总管怎么不进去?”
  陈顺赶忙回头,见是韩文殊,忙俯身行礼,“奴才见过韩大人。”
  韩文殊摆摆手,扶他起来,歪头朝小宫女端着的盘子看去,问道:“这还不到用膳的时候,皇上也没有吃间餐的习惯,今日膳室怎么备下了这些?”
  陈顺见她发问,老眼闪烁,满是心虚,最后声音如蚊声,支支吾吾地回道:“这是庄灵翁主着人送来的,皇上在内间理政,奴才不敢打扰,这才在外面候着……”
  听到这个回答,韩文殊的心头不可抑制地揪了一下,莫名有些酸涩,虽然知道嬴珩对萧情无心,但是如今他们的情况,萧情很有可能成为皇后,入主东宫,单就这般想想,韩文殊便不禁怔忡。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难过,轻抿薄唇,面无表情道:“给我吧。”
  虽然有些迟疑,陈顺却仍是朝那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递上木盘,韩文殊接过,眸色幽深地扫了一眼,一小碟水晶虾饺、一小盅雪蒸棠梨,还有一小壶雪梅烧酒,都是些别出心裁的点心,玲珑小巧,又精致讨喜,韩文殊深吸一口气,步入宣室殿。
  殿内萦绕着淡淡龙涎香,嬴珩正站在案前,负手看着眼前用架子架起的一副地图,上面各国地势描摹细致。韩文殊将木盘放到他桌上,挪步到他身后。
  嬴珩听到动静,悠悠回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些点心上,勾唇笑问:“我只听说女为悦己者容,却没想到子卿竟为我放下身价,下了厨房。”
  韩文殊心中本就有怨气,现在听他这般说,更是火上浇油,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挤出一个笑,平静问道:“我厨艺不好,你可要尝尝?”
  “尝!当然要尝,只要是子卿做的,即便是毒药也趋之若鹜!”嬴珩大笑两声,伸手拿起一只虾饺。
  韩文殊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毫无察觉的他,寒意更盛。
  嬴珩动作缓慢,正要往嘴里放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讪笑两声,将那只虾饺放回原处,“果然是不行,面对毒药,我还是惧怕的,我不甘心这么早死,这世上我还有牵挂。”
  嬴珩说出牵挂二字时,目光深深注视着她,浓浓情意融于其中,韩文殊蓦地不知所措,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不是说,即便是毒药也会吃下去吗?”
  “胡说。”嬴珩柔声打断,那双似凤似花的眸子微微眯起,轻声笑道:“夫人故意曲解为夫的意思,理当受罚。”
  韩文殊脑子瞬间空白,她第一次被人唤作夫人,她脸色刷得飞红,瞋了他一眼,急声辩驳:“谁是你夫人?”
  “眼前之人。”嬴珩懒懒笑答,眉眼间柔情似水。
  韩文殊只觉得两边脸颊如火烧火燎,羞得避过了头,躲开他殷切的目光,却猝不及防,被他伸臂拥住,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头,轻轻蹭着,抱得不紧,她却挣脱不开。
  “怎么总想着给我下套,嗯?”耳边低沉好听的男音传来,呼出的气息正好吐在她耳垂与颈上,惹得人心痒。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韩文殊嘴硬。
  “我要是吃下这个,你不得跟我玩命?”嬴珩轻笑,薄唇欺上她的耳垂,“拿萧情做的点心试探我,有意思么?这不是你做的,你端进来,却声称出自你手,这是第一条罪,隐瞒事实真相;我说的是你做的即便是毒药我也吃,特意提到必须是子卿做的,你却避重就轻,自行减掉了条件,这是第二条罪,曲解为夫之意。”
  韩文殊目瞪口呆,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还在她面前装模作样,韩文殊从他怀中钻出,白了他一眼,强词夺理道:“可你以前也吃了,在林光宫的时候,天天都在吃!”
  “好,为夫错了,这就给夫人赔罪!”嬴珩俯首,拱手道歉,韩文殊心软,正想拉他起来,刚向前挪了一步,便一阵天旋地转,嬴珩竟趁机将她抱起,朝内殿走去。
  “放我下来!”韩文殊惊呼。
  嬴珩哪里听她的,双手紧紧箍住她,邪笑出声,“你这样乱动,是嫌为夫走的太慢么?”
  说着,他加快了步子,韩文殊赶忙停止挣扎,她现在想明白了,不管是受罚还是赔罪,吃亏的都是她,怪只怪她没事招惹了他,她就不该揽下此事。
  两人浓情蜜意,这一耽搁,就过了午膳的时间,简单用过些菜肴,嬴珩提议到咸阳的阿房宫走走,那处皇家园林于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开始修建,历经多年,绵延千里,靖清之变后,先帝认为继续建造耗资巨大,得不偿失,便索性迁都至长安,沿用章台旧殿,更名为未央宫,如此,阿房宫就此荒废。
  先帝在位时,隔年还会起驾到阿房宫小住几日,里面便按行宫标准,安置了几名宫女寺人,但自打嬴珩登基,阿房宫就真成了冷宫,嬴珩嫌远,单就享乐来说,不及上林苑方便,暑夏也不及林光宫清凉,阿房宫就成了杳无人烟的荒凉之地。
  今天嬴珩也是随口提出,本以为韩文殊对此兴趣不大,没想到她知道后,两眼放光,兴奋地恨不得跳起来。
  嬴珩自然是不知道,阿房宫在她心里,那可是谜一样的存在,早就听说阿房宫巍峨华美,一直没机会去看一看,对此,她是真心期待的。
  既然决定了要去,嬴珩便命陈顺在宫外备上两匹好马,阿房宫距离长安有二十多里地,要是以皇帝出宫的仪仗准备,只怕到明天早上,两人也到不了,干脆微服出行,兴许能赶上在上天台看日落星起。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到得阿房宫,天已近黄昏,两人将马拴在树上,因是微服,两人便干脆溜进去,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围墙并不高,巡守的侍卫也没有几个,大多都在偷懒,或是在赌钱,能到此处当差的,基本都是犯了错被贬过来的。两人翻身进宫,入眼一片荒芜,虽如此,却仍掩盖不住其雄伟壮丽、金碧辉煌的本质。
  韩文殊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她觉得未央宫已经够大够雄伟了,可是与阿房宫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韩文殊心中暗叹,古人诚不欺我,这些书上的诗文,大多都被写得天花乱坠,真实性并不高,可她没想到,古人的诗篇连这座宫殿的一二也未道出,幸好三十年前的乱世没有项羽,否则楚人一炬,当真可怜焦土!
  嬴珩在旁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动,他很少看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即便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但她在他面前,大多倔强坚韧,虽较之以前已平和温顺许多,但是固执的性子只怕已溶到骨子里,变不了了。
  此时她星眸闪耀,似有无限的憧憬,嬴珩不禁恍惚,温柔询问:“这么喜欢这里?”
  韩文殊远望,轻轻摇了摇头,灿笑道:“谈不上喜欢,这感觉说不清,偏要说的话,就是吃惊,仿佛置身云端,眼前就与玉虚宫一般。”
  嬴珩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这地方荒废很久了,杂草丛生,燕麦兔葵,玉虚宫若是这番景象,恐怕没有人愿意做神仙了。”
  “你不懂……”韩文殊低声道。
  “好好好,我不懂,看来今天是带你来对了,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避暑纳凉,我便改来此处,夫人你看可好?”嬴珩宠溺地看着她,柔声说道。
  韩文殊朝他回以一笑,嬴珩凭借幼时的记忆,寻找去往上天台的路,这个宫殿实在太过雄伟,等他们找到上天台,不知还能不能赶上日落。
  “当年事变后,先帝为何不继续住在这里,而要迁居长安?”韩文殊边走边问。
  “如你所见,阿房宫太大了,单就维持这座宫殿的日常用度,就已经是一笔相当巨大的开销了,当年大秦百废待兴,实在浪费不起。”嬴珩照实回答。
  韩文殊突然想起小多,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当时她曾着人去调查,即便下狱判罪,他也要力保的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家人,只是些愿意跟随他的穷苦百姓,不难想象,毕竟小多有一技之长,他从小跟着师父学偷东西,但是似乎并不会分辨赃物的价值,也许他的师父也只会偷,而并没有见过奇珍异宝和昂贵的首饰,小多将偷来的钱财换些口粮,多余的就自助给路边的乞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他,现在想来,这个大秦竟有这么多穷苦之人吗?随处可见都是乞丐与难民吗?
  照理说,嬴珩不是荒淫无道的皇帝,他励精图治,匡复社稷,这么多年来,大秦不应是这番景象,虽不奢求盛世繁华,但是若想实现文武之治、宣王中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她心头生疑,不禁问道:“直到今日,大秦国力仍不见提升,这是为何?”
  嬴珩朝她深深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飘向远处,冷漠地回答:“展翅的雄鹰被禁锢住翅膀,如何能高飞。”
  “你是指铸铁和农业?”韩文殊清声问道。
  嬴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面色沉冷,“农业方面倒还好,朝廷征得的粮税足够每年宫中和军队的开销,只要不赶上天灾,倒还安稳。最让我担心的便是铜铁,这些年,铁价越来越高,匈奴又屡屡来犯,送到西北的兵器不得疏忽,如此一来,朝廷不得不增加赋税,受到波及的便是百姓。”
  “这样下去,百姓会以为是朝廷穷兵黩武,若不节制,胡亥之变将重蹈覆辙。”韩文殊接过他的话,惊忧道。
  嬴珩微微颔首,靖清之变后,铁价虽一直上涨,却一直趋于稳步,直到近日,升涨的价格已经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应是有背后势力暗中抬价,看来沛国公的人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韩文殊望着夕阳,悠悠轻吐几字。
  脚步渐行渐缓,韩文殊徐徐开口,“我听说西域各国每年都会派使节前来册封与献礼,他们会将上好的药材、香料、珠宝首饰当做纳贡的贺礼进献给朝廷,而咱们大秦为了彰显优渥与气度,也同样会拟出一个礼单,让各国使节将咱们的还礼带回己国,他们带回去的,大多是些丝绸,铜镜,以及一些金银器物。”
  说罢韩文殊顿了一顿,侧目凝向嬴珩,见他也含笑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等着她将言外之意道出,便噙着一抹玩笑,带着一丝调侃,继续说道:“这些还礼,陛下恐怕都不会过目便随手赏出去了,而就是这些让陛下不屑一顾的绫罗绸缎,到了西域各国,那可是如上天所赐珍宝一般。西域没有养蚕纺织的技术,要想得到这些华美的绸缎,只能向咱们大秦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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