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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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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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嬴珩临走前,已经嘱咐了她,让她乖乖地待在宣室殿内,并吩咐锦绣一定要紧紧跟在她身后,万一惹了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通报他,万不可再出现之前遇到太后那样的情况了,嬴珩着实怕了。
  至于锦绣帮着韩文殊隐瞒他的事,嬴珩也未计较,毕竟在这宫中还要再呆上几年,她培养个自己的心腹,有个人能忠心于她,也是好事。
  然而韩文殊毕竟不是能静心待在宫中的人,从骊山回来这段时间,不过是因为有了心事,才会整日魂不守舍,如今心结已解,韩文殊又回到了原先耐不住寂寞的样子,趁着锦绣出去沏茶,她便从宣窗溜了出去,直奔通往宫外的宫墙。
  这笼子关得住雀鸟,可关不住羽翼丰盈的鹰隼。
  韩文殊溜出宫,便直奔韩府而去,她曾捎信儿给夜明,让他侯在临江楼,现在她要先回府换套男子的衣饰。
  因是偷偷溜回来,并不想惊动府上家丁,她便沿着围墙与房檐飞身进了雪梅亭,许久没回来,韩府仍是一如既往的和乐融融,据说嬴瑀虽然暂住在这里,但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根本不回来,因此偌大的韩府便只有几个家丁和一些护院,这个年过得虽然空落落的,但大家也都是满脸堆笑。
  雪梅树下好像有人影晃动,韩文殊停下脚步,定睛朝那处看去。
  青绿色衣裙,雪白飘带随风而动,是灵鸢。
  韩文殊又朝那个方向挪了挪,这才看清她的脸,俏丽的面容染着淡淡惆怅,忽然一只飞鸽从她手中冲出,直直朝南飞去,灵鸢叹息一声,怅然转身离开。
  多情自古伤离别,韩文殊悠悠地想,她早已看出赵奕灵鸢两情相悦,如今郎去不知几千里,只留她一人等在长安,到底是冷落寂寞。
  只是这情信不该送到银羽军么?军营扎在城北,信鸽怎么往南飞?韩文殊疑惑地想。
  “啪。”
  出神间,一块碎石被韩文殊不小心踢落,恰巧有护院巡逻至此,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韩文殊只能匆忙离去,飞身闪过树杈与错落的房舍,朝临江楼而去。
  到得那里,已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韩文殊左右扫了一遍四周,便打发掉前来招呼的小二,朝一个略暗的角落走去。
  “我来晚了,久等了吧?”韩文殊将腰间长剑取下,放到桌上,气喘吁吁地朝对面起身相迎的人笑道,“坐下吧,不必多礼。”
  夜明面无表情,抿嘴坐下,淡淡说道:“大人召见属下,可有什么吩咐?”
  “这不是在雪梅亭,你我不必以礼相称,被他人听到难免会误会,也是徒增是非。”韩文殊执起桌上小壶,倒了一杯温茶,一仰而尽。
  夜明略略一惊,意味深长地审视了她一眼,“大人心情最近甚好?”
  韩文殊莞尔而笑,手指不经意扫过耳鬓,却忘记此时已恢复男子装扮,耳边未有碎发可捋,韩文殊讪讪收回手,“大过年的,难道还要苦着一张脸么?”
  夜明神色一黯,垂眸淡淡道:“往年大人思及远在西北的大将军,难免黯然神伤。”
  韩文殊面色一滞,她虽然与韩信是血脉至亲,但是对于韩信这个人,她除了敬他是为英雄,倒是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此刻夜明突然提及,韩文殊倒有些惆怅,她是韩信唯一的女儿,她要是就这样随着嬴珩一走了之,岂不是连父女之情都舍弃了,她可以置若惘然,但是年迈的韩信如何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想到此,韩文殊幽幽轻叹。
  夜明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明了,他本就是极敏感之人,一丝一毫的诧异他都能有所察觉,自从三个月前,她就变了,不似以前那般冷酷无情,也不再有那些痛不欲生的情愁,甚至不再为所欲为,不再一心求死,她好像突然间,就变得谨小慎微,变得很怕死,会让他派人保护;赵奕的案子,以及左冯翊失火,她会去调查真相,而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味的强硬压制;皇上的爱意,她竟然会接受,虽然中间也有纠结和茫然,但她仍然选择飞蛾扑火。
  其实当她冒着严寒赶往林光宫,前去探病的那晚,他就已经料想到,她的心意变了。
  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接纳廉价的爱意,翱翔天地的鹰隼,怎么可能束缚牢笼。刚刚她不经意的一个笑,像是释放了所有重负,而现在的深思,分明是在思忖着如何阔别,她与皇上,终于情义相许,决定要逃出长安这个牢笼了。
  夜明心中苦涩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等着她的回答。
  韩文殊轻轻阖目,释然而笑,“父亲一生心愿,便是守家为国,接他回来只怕他还要郁郁寡欢,年后我要去大漠,一尽孝道。”
  她想,嬴珩是他的爱徒,而她是他的独女,他们的计划应当告诉他。
  “哦。”夜明低着头,眸色却渐渐变深,过了好久,他语气生硬,重新问道:“大人召见属下,到底有何吩咐?”
  韩文殊猛然回神,却并未发觉他的异样,伸手朝着自己的脑门拍了几下,难为情地笑道:“看我这记性,竟说别的了,我这里有件事要拜托你,不知你可愿帮我?”
  “为大人百优解难,是属下的指责。”
  “好。”韩文殊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希望你能随赵奕前往西域。”

☆、祭祀

  直到此时,夜明才稍有动容,疑惑地凝视着韩文殊。
  “别急,听我说完。”韩文殊笑着安抚道,“赵奕跟了我这么多年,匈奴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可是这次去的是西域,皇上的意思是,如果蒙嘉忠于朝廷,便可对他置之不理,如若他有丝毫异念,先斩后奏也无不可,这个计划是很好,有赵奕领着一队银羽军我也放心,只是这其中总有些让我在意的地方。”
  “是什么?”夜明眉间微动,淡然问道。
  “向导。”韩文殊抓起眼前茶壶,倒了杯温茶,举杯置于唇边,轻抿一口,娓娓说道:“通往西域的那条路,对于我朝而言,无异于一片空白,皇上只选了一些身世清白的楼兰人作为向导,但是说到底,那些人于大秦而言,不过是金钱建立的利益关系,一旦出现天灾人祸,只怕就要呈鸟兽散,到时皇上的商队极有可能迷失在沙漠,再也走不出来。”
  韩文殊满面担忧,目光回转,殷殷看着夜明,恳切道:“夜明,你是在西域长大的,又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你作为他们的向导,我放心的下。”
  夜明听罢,面容始终宁静,眼眸却愈发深邃,过了许久,直到韩文殊殷切的眼神消失殆尽,他才冷冷开口:“属下本不愿再回那个地方,但如果这是大人的意思,属下尽力便是。”
  想到他的那段惨不忍睹的经历,韩文殊心中愧疚,勉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承诺他道:“等这次回来,我便还你自由,你不必一直追随我了,去做想做的事罢。”
  因为担心夜明拒绝,说完她便扔下几颗碎银,起身离去,夜明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无尽黑暗。
  韩文殊翻进宣室殿的时候,嬴珩还没有回来,她从衣盒里掏出一件衣裙,匆匆忙忙地换上,又将换下来的襦衣随手塞在床下。一切准备妥当,正要走出寝殿时,一个回身,撞到了一堵墙上。
  “啊……”韩文殊轻呼出声,只是受了些惊,却不似想象般那么疼,身前挡住自己的墙虽然坚固,却有一丝丝柔软。
  韩文殊猛然察觉出不对,目之所及是一片华丽的黑色,细细密密的腾龙纹绣在衣摆,清晨时分所佩戴的组绶已全部撤去,换上了平日的玉珏,韩文殊惊骇地抬头,朝眼前之人诧异地问:“什、什么时候回来的?”
  “让你不要独自练功,你就偷跑出宫,当为夫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嬴珩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眯眼邪笑道。
  韩文殊向后一跳,挣脱开他的魔爪,惊问:“不是说一整天都不回来么?
  “为夫说一天都出去,可没说一整天都不回来啊。”嬴珩噙着一抹坏笑,胡搅蛮缠。
  韩文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饰已换,比之平日稍显隆重,却不似清晨那身夸张,更显雍贵。
  “好啊,你阴我,临去前可没说要回来更衣!”韩文殊指着他的鼻子,得理不饶人。
  嬴珩轻笑,奚落她道:“稍有常识都应知道,我总不能穿着早上那一身去赴合宫家宴。”
  “我失忆了嘛,哪记得那么多规矩。”韩文殊背朝着他,强词夺理。
  “好,你失忆了,所以在这里唯你独尊。”嬴珩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宠溺地哄道,他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过了一会,方才柔声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锦绣着人通报的时候,我都急坏了,生怕把你丢了。”
  细小的化渣蹭着她的脖颈,韩文殊被他逗得直笑,却又挣脱不开,只能边笑边断断续续地骂道:“都、都怪……锦绣……总是……大惊小……怪……”
  “你还怪别人?那丫头都快急哭了,要不是无计可施,也不会在祭奠中途来着人通报。”嬴珩语气中略有责备。
  “什么?祭奠可有受到影响?”韩文殊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的祸,年节中的祭祖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礼事,若是祭祖受到影响,后果将极其严重,这一年内任何大灾小难都要算在嬴珩头上。
  嬴珩见她着急,也不再调笑,笑着摇了摇头,认真道:“无妨,祭祖时任何人不得求见打扰,我也是在仪式结束之后才知道的。”
  韩文殊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无辜地看着嬴珩,“我在床上留了字条的……”
  她转过头,朝她指向的床榻看去,那张字条与她走时所放位置一样,嬴珩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韩文殊才想起,这未央宫的宫人没有几个会识字,何况是御前的宫女,都是独独挑了那些一字不识的人来担任的。这么想来,她留了字条纯属无用功,倒是她考虑不周了。
  韩文殊走到床前,拿起字条,朝嬴珩歉然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就是去……”
  “子卿。”嬴珩柔声打断她的话,伸手整理着她的外衫,“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
  刚刚那件淡青色外衫穿在她的身上,腰间束带掖住一角,正后方便像断了一截,韩文殊转身去拿字条的时候,正露在嬴珩眼前,很是邋遢。
  韩文殊伸着脖子朝后看了一眼,发觉闹了笑话,便讪讪一笑,撇了撇嘴道:“刚才太匆忙了,手脚一乱,就这样了。”
  嬴珩神色淡淡,拍了拍她的头,“这件事你也不必自责,我本就该回来更衣,起初是很担心,但是回来看到你留下的字条,便松了口气,我也没想要关着你,只是下次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韩文殊狡黠一笑,“怎么?这么怕我不告而别?”
  “你以前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嬴珩眸色幽深,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韩文殊却毫不在意,仰头坏坏笑道:“你当时都把我发配到西北了,我仍然死缠着你不放,现在我要把你整死,变成‘先帝’,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就更要缠着你了,最该害怕的人是我,这时候要是你毁约,我上哪再找一个男人陪我天南海北去流浪啊?”
  “那我要是真反悔了呢?”嬴珩淡笑。
  “那我就杀了你。”韩文殊毫不犹豫,“这回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真是红颜祸水,最毒妇人心。”嬴珩摇头苦笑,随即朝她道:“时候不早了,母后和小瑀只怕都等在席上了,我先去了。”
  韩文殊盈盈而笑,目送他离开宣室殿。
  嬴珩一走,韩文殊便朝锦绣挤了个鬼脸,然后歉然地笑笑,表示对上午不告而别的抱歉,锦绣见她平安归来,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回以欣慰一笑。
  此时宣室殿只有她们两人,韩文殊凤眸一转,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锦绣跑进了庭院里空着的小厨房,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一股中药味,不大的膳室里面只简单的放了些面粉、时蔬和碎肉,其余的便都是药材。
  这间膳室是单独供应宣室殿的,但嬴珩日常膳食却不由此处所出,遂这么多年一直闲置着,自从韩文殊住进宫,小厨房便有了些用武之地,为了保密,她所用补药,以及这次骊山中毒所用的解毒之药,因此这些皆是由沈鑫亲自从太医院抓药,然后再送到此处熬制,而里面的食材则是韩文殊一早便让锦绣准备好的。
  “好呛的味道!”韩文殊扇着鼻子,皱眉叫道。
  韩文殊每日的补药都是锦绣亲自煎熬的,所以她一进门没有丝毫不自在,盈盈走上前来,茫然问道:“姑娘吩咐奴婢准备的食材都放在厨案上了,姑娘用这些要做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韩文殊卷起袖管,神秘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个时辰后,满脸面粉的韩文殊,和灰头土脸的锦绣,将小厨房弄得天翻地覆,就差将屋顶掀翻。韩文殊累得半死不活,趴在厨案上,望着眼前奇形怪状的团子发愁,“锦绣啊,你说这烹饪做饭怎么这么难呐?”
  “不难啊……”锦绣踌躇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奴婢不知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她想做什么?过年能做什么?当然是包饺子了!
  只是她可万万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难,秦朝时期还没有饺子,即便锦绣心灵手巧,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当然是能不让别人帮忙,就不假手于人了,女人嘛,都想让心爱的男人吃到自己做的美食,就算寡淡如她,也有如此小女儿的时候。
  只是这成品实在不尽如人意,韩文殊望着那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饺子,长叹一声。
  虽然长相不甚好,也许味道不错也说不定呢。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他年年过年都是吃胶牙饧,喝屠苏酒,肯定都吃腻了。”韩文殊凤眸流转,推搡着锦绣,催促道:“你快去探探,看看皇上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将这些下锅,这要是提前做好了,等皇上回来就该不好吃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探查。”锦绣被她逗得直笑,怕韩文殊骂她动作慢,一溜烟儿便跑了出去。
  ……
  韩文殊正歪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星月,身后炉灶烧得很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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