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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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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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萧情那边如何?”嬴珩忽然问道。
  “见过几次太后,也曾省亲回家。”陈顺想了想,道:“自从刘邦回朝后,萧何这边便再无动静了。”
  “哼。”嬴珩冷哼,“他没动静就是他的计谋。如今匈奴羌人联手攻打我大秦,他儿子外甥都是武将,却不动声色,目的还不是为了把持禁军。”
  陈顺恍然大悟,惊道:“韩大人出征后,徐庆暂时接手禁军,这……”
  嬴珩重新执起紫毫,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交给陈顺,幽幽下令:“下月刘如意大婚,刘萧两家定会有所图谋。还有……把这道旨意送到河间与大漠,让银羽军撤退。”
  陈顺双手接过那张纸,极力控制着,却仍有些颤抖,茫然不解地问:“皇上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不战,为何还要派去三万大军支援?”
  嬴珩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从嬴瑀回绝了朕的提议,朕就已经打算放手,三个月以来,萧何刘邦做的那些事,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那三万大军还是朕的势力吗?”
  陈顺老眼不自觉睁大,脱口而问:“皇上是说,萧何暗中控制了兵权?”
  “何止。”嬴珩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地道:“刘邦与羌人之间暗通,引子卿过去,便是想将银羽军肃清,但是萧何毕竟是秦人,他不会让羌人有可乘之机,即便朕不派人过去,萧何也会秘密遣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在清除银羽军之后,防止羌人趁虚而入。朕是秦人,就算下面的臣子再猖獗,这疆土也不能被蛮夷践踏,三万大军是去震慑羌人的,但萧何不会让他们出手援助,只会眼睁睁看着银羽军被屠杀,甚至还会倒插一刀。因此,子卿现在退兵才是避免伤亡唯一的办法。”
  “那……大漠呢?皇上可想过韩大将军的安危?”陈顺颤抖地问。
  嬴珩身子微微僵住,极痛苦地闭上双目,语气沉邃心伤,“大秦与匈奴这一战避免不了,只盼太傅命大,能撑到朕退位后前去救他。”
  听到“退位”两字,陈顺似乎哽了一下,凄然唤道:“皇上,您当真考虑好了?这可是先帝打下的江山啊……”
  “朕自来便知这世间轻重,江山万里,不如红颜一笑。”
  嬴珩这一句,说得轻松,笑得也淡然,他望着窗外远方,似乎终等到解脱。
  “传召刘如意,只说朕要见他。”
  子卿啊,幸好没将你留下,如果让你看到我不久后的狼狈,恐怕我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你了,你就记得,我最终去找你了就好。
  子卿,等等我,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去找你,再也不会放开你。
  ……
  晋成六年三月廿日,面对银羽军兵临城下,羌人终是忍不了,从武川城中暗中遣出三支先锋试探,平坦无坡的原野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银羽军的眼睛,三支先锋队先后被屠,银羽军士气大振。
  这些天来的对峙,韩文殊从未见到木吉卡,据探子来报,只说羌兵这次发动进攻,木吉卡身为主帅,却从未现身,将士们猜测,木吉卡以首领身份领军出征,恐怕只是噱头,便是想唬住他们。此消息一传开,银羽军更是军心大作,呼声高涨,信心十足,势必要将羌人赶出大秦领土。
  韩文殊算准了日子,廿日,是与丰庆军会和的日子。巳时,银甲战神,剑指苍穹,挥兵攻城。
  “驱逐羌贼,夺回武川!”冷锋凌冽,军令即下,三军呐喊冲出。
  羌人性情暴虐易怒,自是不甘受此屈辱,强弓劲弩,刀枪剑雨,大战一触即发。
  野蛮,凶残,没有任何套路与战术,羌人的打法就是以强打强,敌强我更强。
  韩文殊傲然立于三军之中,大红披风随风鼓动,更衬她英姿绰丽。
  在武川城墙上射出剑雨之前,韩文殊便下令弓箭手发箭,箭头被火球包裹,射向武川城内,顿时对方传来一片哀嚎。
  巨木咚咚撞击着城门,天梯搭上城楼,秦兵前仆后继爬上城楼,羌兵虽个个强壮威猛,却盖不住秦人守家卫国的心,一声声撞击中,秦人最终爬上城楼,城门被木桩撞开,武川最后一道防线崩塌,大军蜂拥涌入,一片呐喊声中,两军正面对抗厮杀。
  韩文殊站在旌旗之下,看着眼前一幕幕血腥,强忍住干呕的冲动,计量着银羽军的战力。
  三个时辰,她可以撑住三个时辰。
  韩文殊抬眸看向日头,昨日得信,丰庆军今日必定赶到,若能在三个时辰内得到增援,她可乘胜追击,攻下失陷三城。
  再观眼下战局,十万羌兵非死即伤,其余士兵也已有退缩之意,韩文殊目光犀利扫向其领兵帅将,那人定定坐在后方,原本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如今已是坐立不安,只是那张平庸的脸却仍是僵硬如死。
  韩文殊唇角一扬,露出一个讽笑,傲然拔尖,飞身而起,身上的甲片发出凌凌清响,飒爽英姿武艺飞扬,她目不斜视,直取羌军主帅。身旁有兵卒上前挥剑阻拦,却尽数被银羽军截下,白影掠过,长剑出鞘,反射着正午的羲光,已架在那主帅颈上。
  “让你的军队撤兵!”韩文殊冷喝一声。
  下面厮杀如火如荼,却在韩文殊大喝一声后,皆顿住,那冷肃声音能让人血管结冰。
  “将军!”
  下面的羌兵纷纷大叫出声,意识到主帅被擒,早已乱如一团。
  “你降是不降?”韩文殊手腕用力,长剑剑锋已没入他的脖子。
  不等那主帅回答,有几个羌兵趁乱冲出,却在顷刻间,被银羽军的将士斩杀,一团血雾飞溅,韩文殊银甲染血,下一瞬,她目光冷冽,怒喝:“放下手里的刀剑,他的命,你们不要了吗?”
  韩文殊语中夹杂了内力,冰寒的语气让人闻声一震,有几个羌兵带头扔下了武器,正当更多人踌躇着是否投降时,那主帅抬头望了望天际,只见他唇角极不自然地上扬,似乎嘲讽,又像是胸有成竹,问道:“韩将军之前在我羌人身上用过的‘请君入瓮’,自己怎么不记得呢?”
  韩文殊听罢,想起当日以火药激怒羌人,把愤怒的羌人引入桐城,不禁冷笑,“这位将军恐怕搞错了局面,当日我军三千,对阵三万羌兵,才使出一招请君入瓮,关门打狗,如今我军局势大优,将军如何能效仿?”
  那人神秘一笑,反问:“我军若有援军呢?韩将军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吗?”
  就在韩文殊茫然诧异之时,姗姗来迟的丰庆军从城门涌入,韩文殊见势,狠下心来,朝三军高呼道:“丰庆军前来支援,三军听我号令,杀!”
  银羽军将士见增援已到,敌军主帅被擒,此时又为韩文殊豪气所激,纷纷高举手中刀枪,大喊着冲向身旁敌兵,激战再次爆发。
  却在这时,韩文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仿佛死神讨命前的讽笑,“你军只有三万,现下死伤人数不亚于我军,即便没有那丰庆军支援,拼死抗击也许能得一息尚存;但那丰庆军若是倒戈,你还能以一敌十吗?”
  韩文殊一个诧然,不自觉抬头看向身后丰庆军,那三万铁骑踏入武川,刀枪剑锋却并非指向敌军,那锋芒闪过凤眸,却是朝自己人挥去,韩文殊震惊之下心已凉了一半,看着麾下将士在同样错愕的瞬间被自己人砍去头颅,心中大恸。恍惚间,手腕已被一力道按住,那人反手便是一拽,力道狠辣凶猛,却显然并未使出全力,他一手扣住韩文殊手腕,一手压住其背,韩文殊再想反抗,为时已晚。
  “银羽军听着,韩文殊已被本王擒住,你们现在放下手中兵器投降,本王可饶你们不死!”那人高声喊道,随后撕下脸上面具,正是羌人如今的首领——木吉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来,嬴珩下令撤退的旨意送到桐城时,那城中已是一片死寂,尸骨沾染着血沫,触目惊心。有人说,那旨意若早一日送达,历史也不会这般惨绝人寰。
  仅仅五日,朝廷已是天翻地覆。
  在之后,算起来不过才半月,大秦疆土岌岌可危,天下安定不复。
  最让人悲叹惊异的,却是镇守边关多年的十万银羽将士。
  晋成六年三月廿日,骠骑将军韩文殊攻入武川,在擒住地方主将,局面大优的形势下,被两万丰庆军策反,银羽军誓死不降。羌族首领木吉卡亲自出马,当场斩杀三万银羽军,无一人生还,那一日,武川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晋成六年三月廿五,玉门关前,大将军韩信接到噩耗,悲痛交加之下,几次晕厥不省人事。
  晋成六年三月廿八,冒顿单于挥兵杀入玉门关,十万银羽军无帅坐镇,军心不稳,措手不及之下,接连战败,失守朔方。
  晋成六年四月初七,稍稍清醒振作的大将军韩信得知军情战况后,忍下丧子之痛,披甲挂帅,挑旗而起,亲自坐镇,重整军威。
  晋城六年四月十三,韩信在战场上忽然吐血倒地,最终被匈奴大将所俘,韩信誓死不降,三日后,由冒顿亲自持刀斩于玉门关前,一代忠臣大将就此殒灭。
  一道道噩耗传到长安,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国危如累卵,却尽是鼠辈败类。
  主和熄战之声此起彼伏,却无一人提及丰庆军叛变之事。嬴珩在接到第一封战报,吐血病倒后,便久不临朝,将朝政全权交与宰相萧何处理。
  为安定民心,萧何派使臣前去两方战场议和。
  嬴珩一病,宫中立即变得手忙脚乱,皇后萧情日以继夜地守在嬴珩榻边,嘘寒问暖,端茶送水。
  若说当日在凉风台是装病,这回嬴珩确是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大圈,往日雍容飞扬的男子,如今缠绵病榻,竟死气沉沉灰颓如槁,就仿佛一个被掏空的壳子,从里到外都是冰凉凉的。
  韩文殊的死讯,几乎将他折磨成了一个死人,几天几夜,他不吃、不喝,也不睡,就这样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萧情眼睁睁地看着他消瘦、颓败,然后整个人毫无生气,一点点变得黯然无息。
  这么多天来,萧情不知流过多少无声的泪,也不知哀求哭劝过多少次,嬴珩却都是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若他走不出,恐怕这命也都要葬送。
  萧情叹了一声,拭去眼角的泪,走到嬴珩脚边,跪下,苦苦劝道:“皇上,臣妾求求您,再悲痛也要顾惜龙体啊……”
  嬴珩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无动于衷。
  萧情见他始终如此,只幽幽叹息一声,便垂泪离去。
  过了许久,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已停止,直到那一声轻唤,将他从无穷的哀伤中唤醒。
  “珩哥。”
  嬴珩微微怔住,衣袖上的青绸有意无意地垂下,拂过他消瘦黑沉的侧脸,袖口的雪梅刺样一如当初,他猛然间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己多日来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青丝如黛,眉眼如画,似是朝他笑着,带着她一贯的傲然与不屑,仿佛十多年以前,她第一次穿着青衣黛裙出现在他面前。
  子卿……
  当嬴珩将她抱入怀中时,紧紧攫住她身体的双手还在剧烈的颤抖,他想将她融进身体里,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当两个人越来越箍紧,越来越窒息时,他却闻到了陌生的气息,这个香气让他心慌又崩溃,一瞬间,他将怀中的娇躯推开,自己也惊慌地遁后。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凌乱的衣衫裹住被他推倒在地的女子,无助而又悲戚。
  萧情哀哀开口:“皇上,臣妾……”
  “把这衣裳换掉!”不等她解释,嬴珩冷冷将她打断。
  萧情被他语气所震慑,咬得红唇苍白,拢了拢因摔倒在地而凌乱不堪的衣裙,哽咽着退了出去。
  她一层层褪下身上青裙,颤抖地流着泪,再进到内殿,嬴珩已站在窗边,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缓缓回头,看着她道:“刚刚是朕太过激动了。”
  萧情一怔,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自发地想要说话,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用力地摇了摇头,“是臣妾考虑不周,穿了……穿了之前韦小姐的衣裙……”
  嬴珩无声苦笑一下,摇头道:“皇后早知子卿便是那韦小姐,也不必再佯装不知了。”
  听到他的话,萧情瘦弱的身体一震,毫无神采地垂下头,望着脚上珠鞋,戚戚地道:“皇上为何要与臣妾摊牌,臣妾以前最恨她隐瞒身份,恨不得有一日能当场揭穿她;可如今臣妾得偿所愿,可以嫁予天家,却最怕皇上不再隐瞒,因为皇上只要不瞒着臣妾,就是皇上要离开了。”
  嬴珩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萧情继续道:“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便饱受刘家与臣妾娘家的钳制,刘家更是一步一步算计您,图谋着您的皇位,如今更是害了您爱的人,您就没想过报仇吗?”
  “报仇?”嬴珩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可笑的笑话,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却哀伤落满眉心,眼角的笑纹里也全是忧愁,“三年前,她甘愿自己死,也不让我覆灭刘家;如今,我为了完成与她的承诺,将一切都放手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却不在了……”
  这是嬴珩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朕”,萧情怔怔地望着他,嘴角轻轻重复着他说的话:“承诺?”
  嬴珩幸福地笑了一下,脑中回忆着过往的美好,沉浸在其中,道:“那个女人,最大的梦想,便是将我整死,变成‘先帝’,而我最大的梦想,便是完成她的心愿。”
  “我早就料到了是这结果……”萧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哽咽地伸出手,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嬴珩回头,“皇上,您是大秦的帝王啊,这天下,您不要了吗?”
  “我的身世,你不是已经去调查了吗?”嬴珩回首望向她,那双似凤非花的黑眸像是狂风骤雨后的静湖,波澜不惊,却又暗藏伤痕,“当年太后暗中掉包了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这世上真正的帝王,如今正是城安王。”
  “可是谁又在意这些呢?您现在才是真正的帝王,以您的才智,想要驱除蛮夷,夺回失陷的城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萧情哭道。
  “那你父亲呢?”嬴珩淡淡反问,“我自然有办法驱逐匈奴羌人,但你父亲与刘邦意图谋反,又勾结外邦,那是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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