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黑狐,银黑狐的毛发要比她这个颜色深得多。哦,不对,按照她尾巴上白色毛发的分布,她或许真的是一只银黑狐,只不过其余的毛色变浅了而已。
林海民想了想,觉得应当是这样。作为人她的头发已经有些开始变白了,那么作为狐狸她的毛大概也逐渐变浅了吧?
可是,作为狐狸……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为什么会变成狐狸呢?谁知道,这得让那些神神叨叨的生物学家解释,不属于她本人的职责范围。林海民突然意识到,正因为变成了狐狸,她的高烧才消退,这个变化倒是救了她一命。而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变成狐狸的时候,还是活命要紧。
而高烧的食欲不振消退之后,林海民便感受到了饥饿。她已经一天半没进食了,杂物间倒是储存了一些分派下来的黑面包,但是她觉得狐狸不能吃那些东西。狐狸是肉食动物,林海民知道,肉食动物需要足够的脂肪而不是淀粉。
然而无论如何,变成狐狸之后她感觉整个天空都晴朗了。
林海民在雪地里跑了几步,觉得异乎寻常地适应,仿佛她从前也经常作为狐狸奔跑一样。而且令人惊异的是,虽然变成了狐狸,她的大脑皮层和色觉等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嗅觉也没有任何增强,仿佛她只是披了一个狐狸外壳,而本质还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一样。不过,这狐狸的身份还是对她有一定影响的,比如……她现在很想吃旅鼠。
她真的很想吃旅鼠,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很想吃旅鼠。旅鼠能补充能量,旅鼠能提供脂肪,并且林海民还惊讶地发现,在从前丝毫没研究过狐狸如何捕猎的情况下,她竟然已经开始熟练地掏旅鼠洞了。
林海民十分惊愕,她仿佛很适应当一只狐狸,像是演练过很多次一般,然后她便联想到年少时常常出现模糊而奇怪的、四足奔跑的梦境,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在卧室里而躺在花园,亦或者是几公里之外的公园草坪上。她家的花园和邻居家的花园里,也时常出现新打的洞。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梦游挖洞玩儿,然而这么看或许她小时候便已经开始作为一只狐狸捕猎了。
或许,从那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吃啮齿动物了,难道邻居家那个小男孩儿的兔子真的是被自己弄死的?当年林海民死都不承认,还被母亲揍过,而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她吃到一半儿把剩下的埋在了自己家的花园里。
在雪海上虽然一般的植物都无法生长,但旅鼠却可以靠吃苔藓和那些粗糙而顽强的寒带杂草维生。它们的数量很多,林海民不一会儿便抓到了几只。她作为人类的时候从来没徒手杀过动物,即使是打猎的时候也是利用猎/枪,然而现在用爪子和牙撕扯旅鼠却毫无抵触心理,熟练得异常。让她不禁确信了自己的确是从年轻时就可以变成狐狸,只不过以往的经历都没有意识而已。
不过林海民却不是很喜欢旅鼠的味道,觉得那些刚刚在秋季储存了过多脂肪的小东西肉太肥腻,得就着黑面包吃才行。然而又想到,她可不能把血淋淋的旅鼠带回去吃,而且作为人类她也不能生吃这些野生动物,或许还有什么病菌一类的隐患。
很自然地,她想到了要挖个洞埋起来。在这雪海的冰天雪地里,埋进土里的东西很长时间也不会腐败。虽然她的捕猎技能似乎很强,但猎物也不能随意浪费。
于是林海民在距离旧监狱十公里外的一处小雪丘前挖了一个洞,把六只旅鼠埋进了洞里。林海民不想再吃的时候吃到一嘴土腥味儿,就没有再覆盖上土,而是刨了些积雪掩住洞口。至于这周围还有没有别的北极狐或是其他吃旅鼠的动物,发现了她的储藏洞,那林海民倒也不太在乎。就算没有这些旅鼠,她回去还能吃黑面包充饥。
看着天色已晚,过一会儿监狱里被留下分派食物的海利人军官该到各个牢房分发黑面包了。林海民不希望她们认为自己已经逃走,便打算开始往回溜达。然而还没等她走开几百米,余光里就看到小雪丘上一个白影儿晃动,向她埋藏旅鼠的地方迅速奔去。
林海民转过身,悄悄接近那座小雪丘,只见一个毛绒绒的白色绒球儿正趴在自己的洞口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君主必须狡猾如狐狸。——《君主论》马基雅维利
(然而别指望过两天高考的时候能用到这句,我奶作文题与统治阶级无关√)
☆、第三章:小北极狐
如果狐狸能笑的话,她恐怕已经笑出声儿了——那是绒球儿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正在挖自己储藏旅鼠的洞,然而它挖得方法太奇怪,没有刨掉表面的积雪,反而把外面更多的雪推进了洞里。如果再让它这么一直挖下去,那她的六只旅鼠可就要都变成旅鼠冰激凌了。
林海民连忙小跑过去,阻止这只笨狐狸把她的猎物都冻成冰块儿。然而那只小北极狐似乎压根儿没意识到洞的主人已经折返回来,连林海民已经距离它不到十米时都依旧沉浸在错误的挖洞方式中,拼命地把积雪刨得到处都是。
林海民突然对这只偷盗别人猎物的小狐狸有了些许兴趣。它显然是一只典型的北极狐,全身雪白正是雪海之中最好的保护色,以至于它藏在这附近偷窥,林海民最初都没发现。不过这只小北极狐看起来十分漂亮,四肢和耳朵都很小巧,毛绒绒的像是一只带尾巴的绒球儿。而且它如此不警惕,若是那些雪地猎人发现了,恐怕又要感叹今年冬天又要多一件上号的狐裘大衣。
为了不让小狐狸真的把她的猎物冻在雪里,林海民走上前直到距离它只有半米。这时候小狐狸一抬头,才发现刚才那只应该已经走了的竟然又回来了,瞬间吓得跳出去好远,逃离林海民狂奔了几十米。
林海民站在小雪丘下面看着它好笑的举动,这种想笑却不被身体情况允许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然而小北极狐跑了几步回头,看到那只灰色的大狐狸不来追它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林海民。林海民被它看得感到有点儿诡异,难道这只小东西正在向她传递什么信息?亦或者是化学信号?然而她的嗅觉可比不上真正的狐狸,这样的对视只能让她觉得这只小北极狐真是呆呆的。
小狐狸又看了她十几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像是只小狗儿一样欢快地一步一跳地重新跑了回来。它小跑到林海民面前,非常自然地趴了下去做出一副幼兽乞食的样子,欢快地发出一阵轻软的叫声。
林海民目瞪口呆,这还有北极狐向陌生的其他狐狸求食的怪事儿么?她都有点儿怀疑这只小绒球儿是不是狐狸了,难道它其实只是一只从别人家偷跑出来的萨摩耶?可是从尾巴的形态上看,它的确是狐狸而不是狗。
而且这只小绒球儿长相漂亮动作可爱,让林海民不得不产生了投喂它的意愿。虽然作为一只狐狸投喂另一只非亲非故的狐狸,这事儿听上去挺奇怪,但林海民还是默默地走到被小狐狸刨得乱七八糟的洞口,先清理掉被它推进洞里的积雪,然后扯出了一只旅鼠。
小狐狸看到食物,眼睛都亮了,然而又看了看林海民却还是没有直接扑过去,直到林海民用前爪把旅鼠推到它面前才连忙埋头猛吃起来,似乎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它吃东西的时候全身的毛都在抖动,就更像一只毛绒绒的白绒球儿,蓬松的尾巴让林海民有点儿想要踩一脚的冲动。
小狐狸简直要把旅鼠的毛也连带着吃下去,吃完之后胡乱用雪盖了盖吃剩下的残渣,又殷勤地凑到林海民跟前,伸出粉嫩嫩的舌头似乎要舔她。
林海民连忙躲开——虽然她表面是狐狸,但内心还是人类啊,被狐狸舔手舔/脚都无所谓,然而若舔得是脸总觉得有些诡异。她在雪谷时养的苏俄猎狼犬都没舔过她的脸。
看到天色确实不早了,林海民决定赶紧往回赶,如果那个军官在分发黑面包时看到自己不在,那就真的说不清了。至于剩下的旅鼠会不会被这只小狐狸都偷吃掉,她倒没那么在乎。
然而林海民跑了一两百米,发现那只绒球儿又出现在她旁边儿,还跟着她一起跑,似乎很快活要和她比谁跑得快一样。她感到很诧异,难道那五只旅鼠这么快就吃完了?但是回头一看,小雪丘下面还保持着原样,就连小狐狸吃剩的残渣都没有埋。
唉,这小蠢狐狸。林海民感到有点儿头疼,难道它把自己当狗了不成?不对,就算把自己当狗,也不会去当一只狐狸的狗啊。不过林海民也没法和狐狸交流,只好任由它跟着跑回了旧监狱。
回到杂物间的后门时,门还敞开着,风雪倒灌进房间里吹灭了她壁炉里燃起的火,所以这只小狐狸倒是没怎么害怕就跟着她跑进了房间里。
林海民努力地咬住后门上的铁箍,使劲儿把门关上,回头却看见那只白色的小狐狸正躺在她作为人类睡的旧毛毯里打滚儿得正开心。
正当她想要把小狐狸拽出来免得它把毛掉进毯子里,突然听到监狱走廊传来海利人军官皮靴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发今天的晚餐了。
林海民连忙想要变回人类——她已经知道了怎样做到这一点——但又想到倘若她突然变成人类会不会把这只小蠢狐狸吓得到处乱窜,引起海利人军官的注意就不妙了。
然而那个军官马上就要走到她门前了。林海民急中生智,趁着小狐狸在她的毯子里玩得开心,悄悄绕道它后面,变回人类之后一把连毯子带狐狸一起拎起来扔进了杂物间的旧衣柜里锁上门。
此时杂物间的前门也被海利人军官打开,那军官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于林海民没死还能站起来有些惊讶,但没多说什么就重新锁上她的前门便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黑面包被扔在她面前的地上。
林海民把黑面包捡起来小心地放进自己储藏食物的柜子里,然后才打开旧衣柜的门。里面的小狐狸还乖乖地呆在毯子里,似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看到这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生物突然出现,吓得瞬间把头缩进了毯子里。
林海民可不想让它啃自己的毯子,连忙把那条旧毛毯从小狐狸身上拽出来,傻乎乎的小东西被她这么一拽也从衣柜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然后再次看到林海民这个“不明生物”,瞬间跳起来,飞奔向杂物间的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躲在那下面不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辟谣:到目前为止,从没有过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旅鼠的跳海自杀行为的确存在。
☆、第四章:变成人类
林海民没有办法,只好在它面前“表演”了一下如何从人类变成狐狸。而当那只银灰色的大狐狸重新出现在小北极狐面前,那只小白绒球儿才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闪过新奇的光芒。
新奇?林海民对自己的联想能力感到无语,狐狸有什么可新奇的?对于狐狸而言,世界上无非只有三种生物:其他狐狸、能吃的和有危险的,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只不过是背影环境而已。
小北极狐发现了林海民的“秘密”,欢快地绕着她跳来跳去,还屡次想舔她的脸。林海民心里早已被这只小蠢狐狸萌得一脸血,然而却又觉得它实在有点儿烦。而且若不小心,被刚刚吃过旅鼠的狐狸舔到脸也是挺烦的,如果脸上的细毛被脏了,用狐狸的爪子清洗可是有点儿费劲。
于是林海民又变成了人类,想要吓一吓这只小狐狸,让它老实点儿。
可谁知这回她变回人类之后,小狐狸反而一点儿都不怕她,还十分好奇地在她两腿之间钻来钻去,似乎对于她的这种形态很感兴趣。
林海民没有办法了,或许这只小东西就是狗投生的吧。她无奈地蹲下伸出手,而小白绒球儿便特别殷勤地把小脑袋凑过来,在她的手上蹭了蹭。那北极狐的白色被毛手感真是不错,怪不得那些雪地人都喜欢狐裘大衣。
不过,林海民猜想海利人恐怕也不会拒绝北极狐皮做的大衣,所以为了这只小东西的安全,还是教它老实点儿别惹来那两个军官的关注才好。但好在小狐狸毕竟不是狗,也已经不是狐狸幼崽了,不会随便乱叫,虽然活泼好动了些但倒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海民一开始还怕它身上有寄生虫,但抓着它检查了一番之后并没发现表面有什么寄生虫的迹象,而至于那些看不见的恐怕自己这些囚犯身上也有,也就不太在乎了。就当养只狗吧,林海民心想,反正她能随时出门捕猎,食物倒是足够的。
为了不让自己再一次因为低温免疫力下降而染病,林海民重新升上了火。火光吓得小狐狸又躲到了桌子底下,然而看着林海民坐在壁炉旁取暖丝毫不害怕的样子,小狐狸也谨慎小心地钻出来,偷偷躲到她身后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
夜色深了。从杂物间的唯一的玻璃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一片白色的月光映在对面裂了缝儿的墙壁上。
林海民用积雪融化的水漱了口又洗了洗脸,拿掉了两根壁炉的柴火,准备睡觉。
虽然作为狐狸的形态睡着了可能暖和些,但为了不把毛留在毯子里,她还是选择夜里继续当人。躺在被虫子蛀过又铺了破外衣的木制地板上,盖上她唯一的毛毯,林海民第一次觉得在雪海旧监狱里的生活还有点儿可令人高兴的地方。
那只小北极狐的白毛在黑暗中看上去仿佛闪着荧光。它看到林海民躺下,也摇着圆乎乎的身体凑过来想要钻进毛毯里。林海民不想让狐狸的白毛污染她的毯子,然而小狐狸钻不进毛毯就要在外面舔她的脸,林海民只好拉开毯子,这只白绒球儿便欢快地钻了进去,在里面转了个身儿把脑袋露出了,继续舔林海民的下巴。
林海民已经无奈了。算了,舔就舔吧,不只是因为她呼吸道感染鼻子不太好使还是这只小狐狸吃完旅鼠之后还吃过雪,总之其实它嘴里倒没有什么血腥的气味。
后来她被舔得烦了,便抬起胳膊,那小狐狸傻乎乎地钻进她的胳膊中间,然后便被林海民一把逮住按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