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认床症让粟染一夜难眠,好不容易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培养出点睡意了,一道门铃声像尖利的哨音,惊飞了树丫上沉睡的鸟,和刚刚来拜访粟染的Hypnos(希腊神话中的梦神)。
粟染顶着一双乌黑的眼袋和一丛乱蓬蓬的稻草头,一步三晃的蹭到大门边。拉开门把手,睁开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立刻清醒了!
门口站着的不就是那个刚刚和宗曦辞告白,结果把宗曦辞给吓跑了的林靖修吗?
林靖修含笑看着呆立在门口双眼无神的打量着自己,与前几天自己所见的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形象相差甚远的粟染。他举了举手中的饭盒,略带歉意的说:“抱歉打搅你了,阿辞胃不好,我叫厨师熬了白粥亲自送来了。”
瞧瞧,瞧瞧,这话讲的。直接就说熬粥送来,连让粟染否认宗曦辞在她家的机会都不给,还摆出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还有这语气,啧啧,你看多有诚意多谦和!粟染觉得自己要是还不让人进门真是大罪过!
奸商!粟染在心里暗骂着,面上却浅笑的让到一边,请林靖修进门。
人家两口子的事,她夹在里面干什么?她可没有那么伟大的舍生取义精神!
粟染悠闲的溜达进了客房的洗漱间,关门前还不忘探头提醒一下林靖修:“宗曦辞在主卧。”
说完还用手指了一下主卧的门。
林靖修眼中笑意一闪,顺着粟染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推门而入。
金色的晨光投射在白色刺绣的窗帘上,好像天堂的云朵,在昏暗的房间里印下团团暖金色的光晕。宗曦辞陷在满是银色刺绣的洁白的大床里,只露出沉睡下恬静,仿佛是白玉雕琢的脸庞,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那团团云朵和光晕之中,好似提香将他独有的暖金色调全部泼墨在了这里,连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壁画都难及其一二。
整幅画面一如Sandro Botticelli笔下的油画,明丽灿烂的色彩、流畅轻灵的线条,流露出细润而恬淡的诗意。
林靖修站在门口,连呼吸都屏住了,深怕有半分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女神。
不知道为什么,在林靖修长达90多年的生命历程中,直至最后一刻,当他闭上疲惫的双眼,沉入无尽的黑暗,脑中最后闪现的仍然是这幅场景。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凝视着阳光下略显透明的面容,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无尽的柔软。什么也不想了,想的只是每天早上都可以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从沉睡到醒来。
好像这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他突然想起少年时,坐在房间里,一墙之外是盛开的蔷薇。暖风带着蔷薇和玫瑰的香气吹进了打开的窗户,将几片花瓣吹到了他打开的诗集上,挡住了他正在读的诗歌,那首诗是怎么写的?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William Butler Yeats《When You Are Old》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满心满眼都是你,你的一切填满了我所有的记忆,怎么都忘不掉!
林靖修轻柔的将被宗曦辞压住的长发理顺拨开,露出她白净小巧的脸庞。他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宗曦辞的眉眼,目光细细的划过她浓密的眉毛,羽扇般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子还有玫瑰花瓣似的唇瓣,好像要将每个细节都印刻在心里。
慢慢的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饱满,散发着象牙光泽的额头上。
“阿辞,起床了。”他柔声唤着。
宗曦辞在沉睡之中,感觉好像有根羽毛在她脸上轻轻滑过,她舒适的嘤咛了一声,却突然感到额头上传来了一阵压力,她费力的从黑暗之中浮起,慢慢的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的眼睛慢慢的适应着阳光,视野也重新恢复了。
看着与自己头靠头,鼻尖靠鼻尖的林靖修,她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如同电影胶片般一闪而过。血液不断上涌,让她觉得两颊发烫。
林靖修看着眼前的人的眼神从茫然到惊诧,再到羞赧,象牙般的脸颊染上了丝丝红晕,好像三月绽放的桃花,不禁轻笑起来。
宗曦辞的目光直直的撞进了那双染着笑意的黑曜石般的瞳仁,不禁一愣。那双眼睛好似艳阳下的琉璃,波光流转,好像一个漩涡,生生的将她吸了进去。
等回过神,那双眼睛早已被笑意浸透了,还有低沉的笑声不住的撞击着她的耳膜。、
宗曦辞恼羞成怒的推开悬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语气有那么一丝不善的问:“你来干嘛?”
“媳妇的身体当然是由我来关心了!”
听到宗曦辞略显冲的质问,林靖修眼中的笑意不减反增,连一向冷硬的面部都显得分外柔和,他
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饭盒,声音透着愉悦的回答道。
顺着林靖修手指的的方向看去,宗曦辞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尴尬的表情,她掩饰的摸摸鼻子,道:“谢谢。”
昨天自己挂完一瓶水就趁着林靖修回美国分公司跑回了公司,处理完住院期间堆积的事务时已经是接近凌晨了,因为实在是不敢回去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才跟自己表过白,差点动摇了她的价值观和婚姻观的林靖修,于是她就跑到同样加班完准备回家的粟染的车上,跟着粟染回了她坐落在上东区列克星敦大道的Co…ops。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呢!
宗曦辞垂眸从林靖修手上接过盛好的粥碗,浓稠的汤水中被煮烂的丝苗白米粒隐约沉浮着,散发着稻谷独有的清香,冲着灵台一片清明。
她将碗递到嘴边,一口口慢慢的喝掉。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知道要是再不注意,恐怕真的要来个英年早逝过劳死什么的了!
“别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去上班,下午接你去医院复查。”林靖修为自己盛粥,说道,他瞄了一眼宗曦辞惊异的神情,淡笑道:“放心,你可以带工作去。”
说完,他打开另一个饭盒。宗曦辞的目光扫过饭盒,眼睛一下子亮了。
饭盒里,几个包子整齐的堆放着,腾腾的热气夹裹着肉馅的香味,钻进了宗曦辞的鼻孔,刺激着她敏感的嗅觉神经。
她扫视了一下饭盒里的几个包子,将目标定在那个最大的包子上面。她略显矜持的伸出筷子,筷子尖刚刚触及包子白白的皮,一只手迅速伸过来抓走了那个包子。
宗曦辞猛地抬起头,只见梳洗完毕后的粟染穿着一身银灰色chanel高级定制女士西装很淑女的站在自己身边,嘴上却很煞风景的叼了一个大肉包。
边咬边大言不惭的说道:“一个包子抵你一晚的住宿费。”
宗曦辞阴测测的盯着粟染手里那个被啃了一个大缺口的包子,脸上乌云密布。
林靖修笑着又夹了一个包子到宗曦辞的碗里,转脸对粟染道:“谢谢你照顾阿辞。”
“不客气!”粟染豪气万丈的一挥手,还恬不知耻的加了一句:“以后你家厨师做包子了记得喊我就行了。”
说完,低头对上宗曦辞愤恨的眼神,挑衅的瞪了回去:“看什么?没见过人家吃包子啊?!”
宗曦辞闷闷的夹起碗里的包子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走出粟染的公寓,林靖修揽住宗曦辞的腰,凑到她耳边笑道:“别气了,以后每天都有包子吃。”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把大的都让给你。”
宗曦辞冷冷的瞪了林靖修一眼,甩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蹬蹬的自己走到停在公寓楼门口的迈巴赫前,拉开后座门坐了进去,连个告别的手势都没留给林靖修。
看着绝尘而去的迈巴赫,林靖修无奈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拉开慢慢滑至自己面前的克莱斯勒300C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抬头看了看车外行色匆匆的人群,唇角漾起了几分笑容。
不得不说,阿辞有些时候真是可爱的紧!
正想着,坐在前方副驾驶座上的秘书赵勋低声报告道:“董事长,刚才您父亲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已经到弗洛里达了,顺便问了问公司的状况。”
林靖修的目光悠悠的在秘书的后背上扫视了一遍,良久才恩了一声。
前座的赵勋挺直了脊背,感到如芒在背,冷汗沁出了皮肤,一直到背上的压力解除了,才小心翼翼的补充:“二夫人还询问了董事长您最近的私生活。”
话音刚落,刚刚消失的压力卷土重来,犹如一块巨石,压的赵勋喘不过气。赵勋立刻低声道:“我只说不太清楚。”
听到这句话,林靖修的脸色才稍稍冰释。
赵勋暗吁了一口气,小心的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赵勋是林靖修父亲的最后一任秘书,可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那时还是经理的林靖修身边,这也是在林靖修接任董事长之后没有被调离的原因之一。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赵勋对林靖修的忠诚和敬业精神。虽然林靖修还有一个庞大的助理团,但赵勋的位置依旧稳如泰山。
他默默的感概着,董事长的气势连老董事长都难以匹敌,真是再看看那位宗小姐,这是要称霸的节奏啊。
看来自己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
赵勋在心底默默的为董事长加油:董事长,你一定要把宗小姐娶回家啊!我老赵这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威廉·巴特勒·叶芝,爱尔兰诗人,也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我最爱他在诺贝尔颁奖仪式上说的那句话:“一度我也曾英俊像个少年,但那时我生涩的诗脆弱不堪,我的诗神也很苍老,现在我已苍老且患风湿,形体不值一顾,但我的缪斯却年轻起来了。”
推荐他的作品集:《苇间风》和《凯尔特的薄暮》
写这部分的时候,我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Lenka的《The top of memory lane》;大家可以去听听。
☆、Chapter19
高盛总部面对着国际贸易中心,凛然有种门庭若市的感觉。林靖修坐在车里,看着高盛门口悬挂着那两面国旗。
星条和五星红旗相映成辉,在风中荡漾着。
已经快5月了,纽约还存留着几分西伯利亚的冷气,虽然行装变得轻便了多,路上的行人们仍少不了要套上一件大衣。
林靖修视线稍稍下移,就看见了一身墨绿色军装风格Burberry双排扣风衣的宗曦辞踩着8厘米高的黑色Manolo Blanhnik疾步向自己走来。他赶忙打开车门迎上去,直至将她安全的送进自己的车里才松了一口气。
“穿这么高的鞋子还走那么快!”他皱着眉头责怪着,语气里却带上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宠溺。
宗曦辞低头打量了一下脚上这双鞋子,嘟囔着:“不高啊。”
确实不是最高的。林靖修扫了一眼宗曦辞纤细的脚踝,想了想她更衣室里成排成排的高跟鞋,从小坡跟到恨天高,从500美元的prada到2000美元的manolo blanhinik。比她脚上的这双高的比比皆是,可是每当他看见宗曦辞那纤细的脚踝,总会产生一种一用力就会折断的感觉来,看着她走路都胆战心惊,生怕她摔着。
宗曦辞其实很高,175厘米的身高再加上高跟鞋,站在他面前只需微微抬眼就可以和他对视。有时候林靖修真的很庆幸自己189的身高,若非如此,恐怕宗曦辞这姑娘怎么都不会落到自己手里。
“陪我去机场一趟。”宗曦辞抬起身子,撩起滑着脸前的长发,将它们别到耳后。
林靖修伸出手去,慢条斯理的将那一缕缕青丝理顺,说:“好。”
等到看见从舱口走出来人,林靖修发现自己之前的庆幸都是白搭,他看着面前平视着他微笑的漂亮女孩,愣了几秒,才伸出手去。
“你好,我是乔楚。”高个子女孩摘下墨镜,笑着向他伸出右手,露出白亮亮的8颗牙齿:“我是宗曦辞的高中同桌兼宿友。”
她的头发全部被梳到脑后,扎成了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下一双蓝紫色的眼睛宝石般闪烁着,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就好像一个漩涡,稍不注意,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高挺微翘的鼻子,樱花瓣的唇瓣,V型小巧的尖下巴,五官深邃而精致带着一丝异域风格,一张脸还没一个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再加上模特的身材······
不得不承认,她的名字真是应景!
翘楚,乔楚。
怎么这名字有些熟悉?
林靖修眯眯眼,轻轻握了握乔楚伸过来的手,问道:“我是宗曦辞的男朋友。冒昧问一下,你多高?”
“182。”乔楚笑的更灿烂了,一双大眼睛笑眯起来,亮晶晶的像两湾月牙,她转过头,对着宗曦辞自黑:“现在还在长,这就是我至今都没有男朋友的原因。”
宗曦辞也笑了起来:“是啊,高一那会儿学生会会长登记资料看见你的证件照那是惊为天人啊,结果跑到我们班来一看,发现自己还没你高,立刻偃旗息鼓了。”
证件照?林靖修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几下乔楚,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省中校花!
要说乔楚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名的。人家长得漂亮,成绩好!怎么个漂亮法呢?身份证上的照片可以证明。大家都知道,身份证上的那张照片那是要多丑有都丑,简直惨绝人寰。可是人家乔楚,是怎么照都好看!怎么个成绩好法呢?人家和宗曦辞一样,也是理科高考状元。
因为这两点,人家的身份证照片被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