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刚才的一幕。
廖婧只跟白铭轩见过一面,还是上次去三亚前在机场那次。本能对这个男人就有些惧怕。此时被他冷厉的眼神扫着,早就紧张的说不出话。
廖婧背靠着墙壁,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铭轩觉得自己就要在爆发的边缘。紧捏着右拳,脖子上青筋毕露。瞥了眼手术室上方红着的牌子:“我不对女人动手,你最好自己说。”
廖婧心里早就崩溃了,在看到厉潇和宣宣一身是血的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就崩溃了。蹲坐在冰凉的地上,廖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厉潇和……宣宣……”
白铭轩身躯一震。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廖婧还窝在那痛哭,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清晰的话语。
白铭轩眼神一瞬变得凌厉嗜血,狠狠凿着廖婧的脊背:“什么叫你不是故意的?!”
***
眼看着钟表的指针指向了“8”,苏柳焦急地在客厅里踱着步。手里攥着的手机烫得灼人。
再次拨厉潇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苏柳觉得自己的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样焦灼。总是无法静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叮铃铃……”
手机猛然一震,苏柳连忙接起:“喂?”
“是我,白铭轩。”
苏柳微顿:“你……”
***
苏柳赶到医院的时候两人还在里面没出来,手术一直在进行中。
白铭轩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柳。柳雅琴也在一旁扶着,眼眶通红:“小柳儿,别着急!你可不能倒下!”
苏柳嘴唇发白,虚弱地摇了摇手:“没事儿。妈,我没事儿。”
被两人扶着坐到椅子上。苏柳连忙握住白铭轩的手,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他:“铭轩,宣宣怎么样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滑出眼眶。
白铭轩心也跟着揪着难受。抹了抹女人脸颊上的泪:“还不清楚,要等医生出来了才会知道。”
苏柳觉得天都要塌了。无法想象,宣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么活?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苏柳双手不停颤抖,双眼盯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灯的牌子,一眨不眨。白铭轩看她这个样子,只有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苏柳好似渐渐回过神儿,不像刚开始那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收回视线,看到了蜷缩在对面墙根的廖婧。
苏柳声音还发着颤,却冰冷渗人:“你怎么在这儿?”说着站起身,走到了廖婧面前。
廖婧闻声抬起头。一头乌黑的秀发此时乱糟糟的披散着;精明闪亮的双眸也变得浑浊。那张脸,好像一夜间老了十岁。
看到苏柳的脸,已经痛苦到麻木的心再一次被漫天的愧疚盈满。廖婧撑着仅有的一丝力气,扶着身后的墙,缓缓站起身。哆嗦着嘴唇,视线不敢投向苏柳那双幽深骇人的双眸。
“我……我没想到气球会被我打飞……也没想到宣宣会追出去……”廖婧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
“啪!”
苏柳猛地抬起手,一记响亮的巴掌掴在了廖婧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廖婧整个人被打得踉跄,勉强扶住身后的墙壁才不至于摔倒。廖婧捂着脸,满眼惊恐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苏柳瘦弱的身体立在那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心酸的坚强。双眼黝黑,毫无温度地看着廖婧:“廖婧,我对你一忍再忍,你竟然得寸进尺。你最好祈祷宣宣不会有事,不然我苏柳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柳的表情异常平静,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可怖的气息骇得廖婧狠狠打了个冷颤。
之后苏柳就又坐回椅子。再没说一句话,静静等待着。
这个时候,她完全把厉潇也受伤的事抛到脑后,满脑子只有宣宣一个人。
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医生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成了浓墨。
“谁是病人家属?”
苏柳连忙走上去:“我是。我是孩子的妈妈。”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柳没敢松气儿。果然。
医生语气变得低沉:“不过孩子的右腿被碾压造成了螺旋形骨折,也还算幸运了。具体还要看今后的恢复情况。不过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柳只觉世界轰然倒塌。她是学医的,当然清楚医生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骨折段移位可使患肢外形发生改变,主要表现为缩短。也就是说,未来,宣宣很有可能落下残疾。
苏柳强撑着谢了谢医生。
从前每次自己从手术室出来,面对家属或期盼或绝望的脸,只是感叹。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心都变得麻木了。
然而,当焦急等在外面的人变成自己,才明白。那种焦灼和痛苦。
“那……另外一个病人怎么样了?”
微小的声音,是廖婧的。
医生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应该还在二号手术室进行手术。”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也一点点放亮。苏柳一直守在病房,守在宣宣身边。
宣宣一直没有醒。
后来郑思霖和郑明杰也过来了。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
再后来听说厉潇那边手术好像做完了。白铭轩跟郑思霖去照看那边。
郑明杰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早早就给劝回公司了。只留柳雅琴一人陪在苏柳身边。
白铭轩两头忙着。他知道,苏柳现在很脆弱,他能做的,就是给她撑下去的力量。
厉潇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肋骨断裂,刺破脾脏。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也得二十四小时监视,随时都有可能出状况。
廖婧还守在厉潇病房外面,扒着玻璃,眼神发直。
白铭轩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去了宣宣的病房。
一整天,苏柳滴水未进。任白铭轩和柳雅琴怎么劝说都没用。苏柳只是握着宣宣满是伤痕的小手,不发一语。
陪着她不吃不睡,柳雅琴也渐渐有些扛不住了。白铭轩出声劝道:
“阿姨,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见柳雅琴要拒绝,白铭轩淡声开口,“阿姨,您听我的。只有您养足精神,宣宣醒的时候才有人能照料。苏柳现在这样……”
柳雅琴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怕苏柳挺不到宣宣醒来,就算挺到了也不见得有力气照顾他。
柳雅琴点了点头。拿上包,转身。
走到门外,柳雅琴顿了顿,看向身后高大的男人:“宣宣和小柳儿,麻烦你照顾了。”
虽然不清楚面前的男子跟自己女儿是什么关系,但活了这么多年,这孩子对小柳儿存了什么心思她还是看的明白的。
白铭轩点点头:“您放心。”
白铭轩回到病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苏柳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心疼地走上前,拿起沙发尾的毯子,盖到她身上。
走出病房,去了厉潇那儿。郑思霖一直在那待着。看见白铭轩过来站起身。
“我姐她……”
“睡了。”
郑思霖嘴唇嗫嚅,半晌。
“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不过,谢谢你。”郑思霖知道白铭轩是厉潇的舅舅,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己姐姐的心思。这件事发生之后,苏柳一句都没问过厉潇怎样,一眼都没来看过。郑思霖隐约能感觉出两人之间有很大的问题。苏柳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心里却装了那么多事。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但瞥了眼一直守在姐夫病房外的廖婧,郑思霖心里大概能猜出个轮廓。他能预感到,事情还会更复杂。
看了眼厉潇,白铭轩就让郑思霖去休息了。自己点燃一根烟,走到吸烟区,俯瞰洛杉矶繁华美丽的夜景,眼眸静黑。
然而此时他并不知道,躺在沙发上的苏柳缓缓睁开了眼。
坐起身,瞥了眼墙上的钟表。凌晨一点半。宣宣还是气息微弱,戴着氧气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掀开毯子,苏柳穿上鞋,双眼好似染了浓墨,面容冰冷,看不出情绪。
拧开门把手,离开病房。自始至终安静无声。
走廊里空旷得渗人。走动间都能清晰听见衣袖浮动空气的声音。
苏柳步伐不快也不慢,走到厉潇病房前时,慢慢停住了脚步。
廖婧窝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样子是睡着了。透过玻璃窗,苏柳清晰地看见厉潇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
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苏柳轻轻推开门,缓缓走近。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厉潇。
只见床上的男人眼皮抖动,长长的睫毛闪动着。这是即将醒过来的迹象……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我家苏柳~唉。虐的写多了心好累,下一本要不要甜宠些呢?
求撒花,么么~
☆、你要杀我
厉潇梦见自己走在无尽的黑暗中,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疲惫到虚脱。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猛然听到宣宣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喊着“爸爸”。叫声惊慌凄厉。
“宣宣!”厉潇想大声喊出来。然而嘴巴就像被缝死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焦躁,急迫。
苏柳面无表情站在床边。厉潇罩着氧气罩的脸满布伤口。那张脸不再英俊神武,凌厉迷人,此时只有苍白和虚弱。
黑暗中宣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厉潇拼了命地四处乱跑,试图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宣宣。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猛然睁开眼。
安静的房间,纯白的天花板,嘀嗒嘀嗒各种仪器运作的声音。眼前的一切仍是昏暗的。
厉潇僵了两秒,转动干涩的眼珠。呼吸间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醒了?”冰冷到零度的声音。
厉潇转动僵硬的脖颈。苏柳身形单薄,静静站在床前。微微低头,低着眉,没有温度的双眼一动不动看着他。
“宣……”试图开口,然而嗓子里就好像灌了玻璃渣和沙子一样,声带每震动一下,脑仁都一悚。只有疼。
苏柳勾唇,在黑夜里,这抹笑显得越发诡异:“宣宣小腿被汽车碾压,有可能残疾。”
厉潇一瞬睁大眼。急促的呼吸使得氧气罩上蒙上一层雾气。
苏柳缓缓走上前,瞥了眼旁边安静运作的心电监护仪,音调平缓:
“我爱宣宣胜过自己,”转过视线,直击男人的双眸,“任何伤害他的人我都会加倍偿还回去,即使你是他父亲也一样。”
“苏……柳……”厉潇试图呼唤她的名字。怎奈每说一个字都痛苦得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脖子。
苏柳靠近床边,伸手,猛然拔下夹在厉潇手指上的心电夹子,转而夹到自己手指上。心电监护仪显示器上的心电图猛烈波动不到一秒又回归正常。
厉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不知道苏柳要做什么。
苏柳伸出没有夹子的手,慢慢挪开厉潇脸上的氧气罩。从始至终表情未见波动,动作不见停顿。
厉潇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只觉呼吸突然受阻,有种溺水的感觉。绝望蔓延。
那双黑眸突然浸满泪水,仍带着无法置信凝着上方异常冷静的女人。
那一瞬间,胸膛处的痛传遍全身。已经遍布伤口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拧着扯了下来。
厉潇只觉眼前越来越黑。但双眼仍死死看着苏柳。眼泪自眼角滑落,厉潇气息虚弱,苦笑着开口:“你要……杀……我?”
说完这一句话,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看着男人的脸一点点变得青紫,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尤其是眼角那滴泪,划过眼眶,没入枕巾。
厉潇嘴唇不住颤抖,渐渐发白。看样子,可能下一秒就会咽气儿。
然而苏柳的表情从未变过。就连眼神都不曾变过。幽深,静黑。
粉唇轻启,带着两分笑意:“这样好像……太便宜你了。”
伸手拔下自己手指上的心电夹子。仪器显示屏上的心电图一瞬变成一条直线,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滴滴报警声。
苏柳眉目沉静,不见波澜。吐出的字冷得掉渣:“厉潇,这只是个开始。”
言罢,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出了病房。
厉潇呼吸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高。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浓,终于,堕入无尽黑暗……
苏柳还是不快不慢地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听着身后医生急促的脚步声奔向刚才她待过的病房。隐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声,是廖婧的。
苏柳头都没有回,好像跟她毫无关系一样。脚步不停,缓缓勾起了唇。
打开宣宣病房的房门。苏柳一愣。
闻声,方才站在床边俯身给孩子掖被子的男人起身。面容沉静,目光淡淡的:“回来了?”
苏柳呼吸有一瞬的紊乱,便又回归平静,不见起伏,音调平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白铭轩笑了笑:“在你走进厉潇的病房的时候。”
苏柳面容立马降温:“你看见了?”
“嗯。”
扯唇,笑得冷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外甥?”
白铭轩淡淡摇头:“你不会。”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抑制不住笑出声:“你怎么知道?”
白铭轩眼神静黑,定定看着她。还是那句话:“你不会。”
一瞬间,一丝恼意袭上心头。苏柳狠狠皱眉,眉目清淡:“宣宣有我就够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顾自走到宣宣床前,坐在椅子里,握住宣宣冰凉的小手,眼里只有孩子那张苍白的脸。
白铭轩轻叹:“你再睡一会儿。”
苏柳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位置。
见她不愿搭话,白铭轩无奈。
“那我就在外面的长椅上,我一直在那。”说完便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苏柳表情一直未变。在这一刻,似乎没有谁比宣宣更重要了,包括她自己。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宣宣就醒了。
睁开大眼,有片刻的呆滞。苏柳秉着呼吸凝视着他。声音轻柔:
“宣宣?”
宣宣看向苏柳。苍白干燥的嘴唇微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