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方才什么屎尿都往外蹦,说话这般口无遮拦,日后莫要说与他人相处,怕是婆家都会嫌弃,若是再让我听见,便自行请辞,莫要在我身边了。”温娆不仅没有半分赞赏,反而斥责不已。
丝桐也不敢顶嘴,只是抿着唇不再吭声。
温娆心中一叹,到底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儿,虽知晓宫规,可诸多礼节不通,自己若是不严词厉色,她是听不进去的。
“罢了,扶我出去透透气吧。”温娆心知这事儿不是一日能改过来的,也不逼她。
燕春园里开了不少春花,到了外面果真是少了几分气闷。
“良媛,奴婢听闻集百花泡在汤池中,会有异香,可招百蝶,你说咱要不要试一试,这般指不定也能引得皇上侧目呢。”丝桐不是忸怩之人,转眼又恢复常态。
“闻所未闻,只是我对花略有敏感,怕是不会招来百蝶,长一身红疙瘩倒是可能。”温娆横了她一眼。
丝桐吐了吐舌,作罢。
“良媛,您瞧,这花色泽好生鲜艳,若是能染做丹蔻,岂不妙哉,奴婢恰好会制花蔻,不如采集一些带回去吧。”丝桐央求道。
温娆见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分明是贪玩。她嫌麻烦,见前面有亭阁,便道:“罢了,我去亭阁里小坐一会儿,你自行去寻工具来取花,只是不要太多,不然管事姑姑会说话。”
“唉,那奴婢回去叫琳儿来陪您。”丝桐两眼弯弯道。
“不必了,这来来去去费时,我等你便是。”温娆无奈道。
那亭阁倒是另一处赏景的好地儿。
一楼内壁四处镂空,密密麻麻的光点有些晃眼,温娆踩着木梯上了二楼,此处确实观光的好地方,窗台正对着日头,春日融融,晒着正是舒服。温娆捏着帕子将台子仔细擦了一番,这才慵懒地靠了上去,想着四下无人,她便蹬掉鞋子,将脚一道放上来,以肘支头,展着袖子遮着脸,舒服地叹喟了一声。
活着便是这么无趣,在那些勾心斗角中,挤出这么片刻享受享受,这个时候应无人打搅,才是最妙的时光。
温娆悠哉悠哉却全然不知,她的身影已然落入另一人眼中。
身若妖娆,足若莹玉,她犹如绽放在枝头的红梅,娇艳醉人。春衫已薄,她侧着的山峦起伏,凌乱地裙摆下微微露出的小腿白腻勾人,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男子血脉偾张,恨不得冲上去剥开所有障碍。
谢珩垂眸,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弯腰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行走间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径自离开。
后宫禁止外男入内,更别说让对方单独游荡。
可谢珩是个例外。
很难想象,像祁曜这样一个人会有求于人,谢珩是个被迫留下的人,兴许是因为他的无欲无求,以及在外的名声,宫廷内倒未曾对他有所禁制。
平日里除了太医院,他几乎哪里都不去,莫要说请他看病,除了皇上的命令,他不会离开半步。
可今日,偏偏他就出现在这亭阁中,撞见了这美艳的一幕。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栏。
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
☆、第10章 无所遁形
咚——
坠在竹篓上的竹筒忽然落地,谢珩眉头轻拧,未及回身,便听见身后一声娇呼。
“你是何人——”
温娆一时未反应过来,只是听到有东西坠地声,懒懒地眨了眨眼,谁曾料想,会看见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这下什么闲心思全都如同惊林之鸟一般飞走。
她忙坐起身来蹬上鞋子。也不想这其中是阴谋还是偶然,只想从他身边绕过逃离这亭阁。
只是擦过他肩膀时,他动了动,忽然向她袭来,将她手臂扯住,见她想要尖叫,便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温娆眼睛瞪圆了,惊骇不已,她被一个男人给近身了……
“温良媛,我是谢珩,那日为你医治的大夫reads;无限风流。”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好似并不着急解释,眉眼间一片坦然,声音那般泠泠清清,目光亦是澄澈,着实无法将他与歹人联想到一起。
温娆定了定心神,不再挣扎,他这才松开了手。
“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温娆低声道,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恐吓他,她不敢喊人,一旦让人知道了,她搬到冷宫去住都是轻的,就怕被祁曜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打死。
“刚才我看见皇上往这里来了。”谢珩指了指窗口,温娆再去探首的时候只能看见一抹明黄的衣角,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你先躲起来。”温娆咬咬唇,抬起脸来看着他,满眼恳求。
谢珩摇头,“这个地方,我躲不下。”
温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谢珩见她急得额上冒汗,想了想指向薄纱后,“那里有个拐角,你身形娇小,躲进去正好。”
温娆不多犹豫只往里一钻,躲在里面将衣裙敛起,动都不敢动。
同时,听见祁曜冷清的声音:“谢珩?”
“草民在。”谢珩抱拳微微躬身。
“咦,原是谢大夫,谢大夫怎么在此处,可是迷路了?”
温娆听了微微一愣,原来这祁曜不是一个人,这是宁修容的声音,只是她的态度无比自然,好似谢珩的存在并无不妥。
“微臣想起有一种虫子可以入药,喜好躲在老房子里,想起此亭阁已有几十载,便想来此瞧瞧。”
“原来如此,谢大夫一道坐下吧。”宁修容说道。
“不必了,时辰不早,微臣要在宫门关闭前出宫。”
接着他便告退,余宁修容与祁曜、还有一个蹲壁角的温娆同处一室。
“谢大夫真是宅心仁厚,听说前些日子娆妹妹的手受了伤,太医都没有办法,还是他给止住了。”宁修容赞叹,转而又对祁曜说道:“皇上,臣妾觉得这春日融融的,真是不错,再过一个月,便可春狩,到那时,又是另一番热闹,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宁修容横了他一眼,眼送秋波:“皇上,上次狩猎时便是贤妃姐姐伴驾,这回,不知臣妾有没有这荣幸呢。”
祁曜挑眉,还未说话,便听见楼下蹬蹬蹬,上来一个宫女,原是宁修容身边的明薇。
“何事?”宁修容有些不悦道。
“修容,方才宫中明蕊传话说,婉贵姬有急事儿在您宫中等您。她还说……也可以告诉她您在哪里,她这就过来找您。”明薇一脸为难低声道。
宁修容顿时脸色难看的很,一想到一旁还有祁曜在,便不得不挤出个笑脸道:“婉妹妹又调皮了,她如此娇惯,怎能让她跑过来呢,再者说,打搅了皇上也不好,皇上,不如臣妾便先回去看看妹妹到底是有何急事。”
祁曜不言,只是摆手允她离去。
宁修容一转身整张脸都微微扭曲。
天知道巧遇圣上能陪他游园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偏偏,婉贵姬她……若说祁曜是后宫里高高吊起的最香胡萝卜,那么宁修容宁可少咬这一口,也不给婉贵姬得半分便宜reads;玩美高手!
祁曜听着那行人咚咚咚的走了,刚要起身,便又听见咚咚咚攀楼梯的声音,比之方才更加急促。
“良媛,奴婢采好了,咱这就回去吧!”
温娆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诚然,晕死前,她也要捏死丝桐。
“啊——皇上,奴、奴婢拜见皇上。”
“你方才在喊谁?”祁曜拧眉不悦道。
“奴婢喊的是温良媛。”丝桐愣愣地看着祁曜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答话。
“她在这里等你?”祁曜问。
“是……良媛一刻钟前与奴婢说话在这里等奴婢的。”丝桐的声音尤为弱。
祁曜沉默了半晌,屋内再没人敢发出声音。
“你回去吧,晚些时候,自会有人将她送回。”祁曜如是说道。
温娆闻言心下一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只是丝桐听罢,毫不犹豫地退下了。
温娆还未想通,就听见一旁咔嚓声,纱帐垂落,竟是被人硬扯落的。
温娆心怦怦跳,好似怀里揣了个小鼓,正咚咚咚地敲着,敲得她耳膜发疼。
这个地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稍微有些遮掩便只有这片纱帐。
很快,温娆看见一双流纹黑靴走近,视线微微向上,便是祁曜那张如同锅底一般黑的脸。
这一刻,温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傻,什么礼仪什么规矩全都石化成了灰被风卷走了。
“原来朕的娆儿喜欢听墙角?”祁曜勾起唇角,却毫无暖意。
温娆垂下眼眸,睫毛微颤,恨不得就此翻个白眼昏死过去。
“皇、皇上,妾可以解释……”
“一刻钟前你就蹲在这里了?”祁曜冷笑。
温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抿着唇不吭声了。
祁曜伸手抓住她的前襟,动作无比粗鲁,像拎小猫崽子一样将她提溜在手里,见她吓得紧闭着眼睛装死,还抖了她两下。
“娆儿可是忘记朕的话了?”祁曜松开了手,让她站在地上。
温娆退后一步,不敢看他脸色,见他欲靠近,忙指天发誓:“皇上,若是妾与其他男子有所不轨,就让妾天打五雷轰!”
祁曜一顿,眸色幽深。
“你说天打五雷轰么?朕觉得这种惩罚对你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
你要发誓,若是被别的男人碰了,你便要随朕一口一口咬下你的皮,吃下你的肉,吸干你的血,然后将你挫骨扬灰。你死后,你的魂也不得上天入地,只能留在朕身旁,让朕磋磨……”
温娆退无可退,听得他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骇的面无人色。
在她面前,向她走来的人好似已经变成了一个妖魔,想要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统统都给实现。
☆、第11章 触犯龙颜
温娆腿一软便要摔坐下去,可祁曜长臂一勾,便将她搂入怀中。
“温娆,你好大的胆子。”他的手搭在她脖子上,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脖子一侧。
“皇上,我可以发这个誓,可是你会信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上若是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温娆仰起脸,对上他那双如深邃的眼眸,眼中泪光莹莹,却韧性十足。
祁曜忽然将她抱起,抱着她一道坐到方才她躺过的地方,让她坐倚在自己怀里。
“朕不需要你发誓。”他顺了顺她的头发安抚道。
温娆顿时松了口气,靠在他怀中指尖依然微微颤抖。
好似一场即将降临的暴风雨在他的一句话中灰飞烟灭了。
“你竟如此胆小,若是朕不相信你,你怕是都不让朕近身了?”祁曜抿唇。
温娆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道:“妾方才……”
“不必解释。”祁曜打断她,面上并无不虞。
“多谢皇上。”温娆这才放下心来,只当作这事儿一笔带过,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不似方才那般僵硬。
祁曜似感到她的放松,面上那抹笑忽然变得怪异。
“娆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忽然问道。
温娆哪里知道,只是随意一说:“妾听闻,皇上住的皇宫,不分朝代算的话,已经有三十多位皇帝住过了,这里想必也遗留已久。”
“这个地方宫妃一般都不愿意来。”祁曜说道。
温娆心道,宫妃不愿意来方才宁修容还不是跟你来了。
祁曜见她依然一无所知的模样,卷着她的头发道:“娆儿似乎平日里很少读书,想来一定是没有看过《晓闺集》了。”
温娆一愣,不知此为何物,猜想祁曜是喜欢才女,再想到自己才疏学浅顿时羞赧不已,“妾虽未曾看过,想来是一本别有意境的书,妾回去自当好好学习。”
祁曜闻言眯了眯眼,勾唇笑道:“是该好好学习。”
温娆瞧着他脸色怪怪的,不由得问道:“皇上可嫌这日光晃眼,妾帮您把纱帐放下?”
“放下吧reads;念破星空。”
温娆方才怕弄脏他的衣服,早已将鞋子蹬掉,她跪扶着栏杆,将纱帐放下,纱帐底端坠有玉饰,是为了避免它被风吹起。
她俯下身将它缠好,身后祁曜目光愈发幽深。
温娆回身便瞧见他那如同狼般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心中顿时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目光闪烁道:“皇上,不如咱回去吧。”
“娆儿想去哪里?”他伸手抚着她的脚踝,心不在焉道。
“去哪里都好……”温娆面上一僵,看着他的手轻轻地从脚滑向自己的小腿。
“朕就喜欢这里。”
温娆再看不出他的意图就是傻子了,她缩了缩腿,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
“娆儿还记得朕先前的话?”他忽然又问道。
“皇上说了什么?”温娆有些迟疑地看向他,这会儿看来,他似乎又不是那般好说话了。
“朕说过,你若是碰了别的男人朕就剁了你的手指头。”
祁曜在说这句话时,温娆才发现,他方才虽然一直都有笑,可他眼中的笑意一直都是冷的。
“皇上方才不是相信妾的话么?”温娆心一提。
“朕自然相信,也不会剁了你的手指,可是,娆儿这般貌美,若是他对你一见钟情如何是好?”
他的手一点一点向上,温娆终究是忍无可忍的按住。
“皇上,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大腿根,动作挑逗,可眼里没有情|欲。
“娆儿,朕若是不试一试,怎知你真的是清白的?”他的语态轻佻,意思正如温娆所想的那样。
温娆一怔。
这一瞬,她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他的影子和慕容句渐渐重合。
“你是不是清白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那个在人前温儒的男子,背地里竟对她……
啪——
力道并不是很重,但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十分响亮,祁曜的脸也不是很痛,但成功的阻止了他想要继续侵犯的手。
“皇上,妾是您的良媛,不是妓|女,更不会看见一个男人就扑上去。”温娆放下手将自己裙摆遮到脚跟,方才一双漆眸还莹莹动人,这会儿水光似乎被无名火给蒸干,再无任何可怜之色,她看都未看祁曜一眼,只是蹬上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