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涵身上,一秒、两秒……方涵无奈的扶了扶额,叹了一口气道:“得,看来本大爷这次又得装一次坏人。”
他大步上前冲广平抱拳道:“木小姐,得罪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朝广平飞快的一扬,广平的身子立时软软的倒了下去。
方涵忙抱住她,跟花乞儿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身子便惊鸿般跃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花乞儿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一个人走到她身边,低缓的声线带着磁性在她耳畔响起,“为何不再多留她几日,即便是现在,官兵也无法追到这里。”
花乞儿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蝶翅般微微颤动,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和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楚遥挑了挑眉,唇边泛起促狭的笑意,“在下是不是该为自己选了个好盟主而感到庆幸?”
花乞儿猛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眸内又恢复了以往的澄澈开朗,“少啰嗦,赶紧给我准备点吃的,本盟主饿了!”语毕,还不忘捎带一句,“外加一壶上好的毛尖。”
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楚遥那双漂亮深邃的桃花眼闪过一抹纯粹的笑意,他愉快的笑出了声,侧头看着广平离去的方向,清朗的笑声渐渐止住,唇边扬起了迷离的笑意,“是不是一路人,以后自会见分晓。”
——————————————————
方涵抱着广平出现在宫墙上时,唇边依旧是邪肆张扬的笑意,闻讯赶来的百里君亦和独孤祈正立于高墙之下,身后站着大批侍卫。
“这美人实在是无趣得很,盟主很不悦,大爷我只得把她送回来。”方涵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广平的身子立时从宫墙上落了下来。
“小姐!”萍水惊叫一声,高安旋身上前接住广平,见她双目紧阖,勃然怒道:“你把她怎么了?”“没怎么,就是本大爷看她不顺眼,所以给她下了点药。放心,这点量,死不了。”方涵唇角一弯,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纵身下了高墙,飞身离去。
百里君亦带着广平回了怡乐宫,独孤祈招来了御医为广平诊视。“如何?”高安难掩焦急的问道。
“从脉象上看没什么问题,只是中了类似迷药之类的东西。”御医恭谨的站在独孤祈和百里君亦面前,垂首回禀。
众人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只听一道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这个……”御医看了眼薄唇紧绷的百里君亦,踌躇道:“老臣也不知道,只能看她自己了。”
“你说什么?”高安神色一震,作势要冲上去质问,百里君亦冷喝一声,“不得无礼!”
一旁的独孤祈见状不紧不慢的开口,“三皇子也不必着急,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他这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引得百里君亦微微蹙了蹙眉。
独孤祈走后,百里君亦侧头对高安吩咐了一句,“把罗帷找来。”
少顷,颀长的身影施然走了进来,刚进屋,罗帷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广平,不由得挑高了眉。
“马上给我诊治,诊不出来,本王要了你的脑袋。”未等罗帷行礼,就听百里君亦如是说道。罗帷闻言眼中漫上几丝诧异,他浅然一笑,上前探了探广平的脉搏,笑意深了一深。
“她这是中了‘七日睡’。”罗帷收回手,浅笑着回答。“七日睡,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连睡七天不醒,且没有任何的不适宜。”
“有没有解药?”百里君亦看了眼广平问道。“这种东西一般是不会有解药的,因为它不会伤害到人体。”罗帷的声音柳絮般轻柔,唇边笑意淡若熏风。
第八十五章
从广平房间离开时,罗帷中途止住步子,侧过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王爷,关心则乱。”百里君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起来。
此后的几天,萍水和辛暮寸步不离的守在广平身边,等待着她苏醒的那一天。
深夜,独孤祈走进月织的寝室,见她正望着手里刚绣完的牡丹出神,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琉璃般璀璨的光芒,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修长干净的手指抓过她手中的绣品,男子低沉惑人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在想什么?”月织垂下眼,再抬首时眼里已恢复了往日水一般的温润平和。
“皇上不去陪嫔妃总往民女这儿跑难免会遭人闲话。”月织起身沏茶,声音丝绸般温软。独孤祈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唇边挽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整个皇宫也只有你会把朕往外赶。”
月织手捧茶盏转身的那一刹那正好看见了独孤祈那抹勾魂夺魄的笑容。那形状优美的玫色薄唇轻轻上扬,弧度不大,却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但那双茶色眼眸却总是深渊般不可测度。即使是她,每当直视着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眸时,也总会觉得一股逼人的寒意直冲而上,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强大而不可小觑的气场。
月织缓步走上前,罗裙漾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度。她一言不发的将茶盏放在独孤祈身旁的桌子上,淡然开口,“皇上此番前来又是为了那安国长公主?”
独孤祈轻轻点了点头,啜了一口茶,“朕觉得她愈发的有趣了。”月织静默片刻,声音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温软,“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惨痛,她本身就已经不是一个可以和‘趣’沾上边的人,皇上又何必对她如此关注?”
独孤祈闻言转头看她,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到桌子上,“你在为她求情?”月织沉默不语,独孤祈长身而起,茶色眼眸宛如静止的深潭,定定望向她,“你放心,朕不会伤害她。”语毕,再不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
昏黄的烛光交错摇曳,在漆黑的寝室里投下柔和而温暖的光。百里君亦走到广平床前,许是因为那双眼闭上的缘故,她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多了一丝柔和恬静。萍水将她照顾的很好,那沉静的睡颜让百里君亦下意识的认为她会马上苏醒,睁开那双空洞的眸子静静望着他。
百里君亦忽然觉得很踏实。一年多的相处,他对她总算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她从来就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无论他是暴躁,是震怒,是高兴,是冷酷。她从不会多发一言,就好像心照不宣一般,让他很安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找到了家一般。
家?百里君亦猛然一惊,唇边泛起嘲讽,他想起了百里渊,想起了林清晓……是了,他如今拥有的这个家说起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因为她的存在,百里渊对他更亲近几分;因为她的操办,林清晓得以顺利嫁进王府。
她是他的管家,替他精心打理着所谓的“家”,可他却亲眼见证并毁灭了她的家园,致使她流离失所。百里君亦的眉飞快一皱,眸子不由一暗。
战争……如果没有战争,她这个安国长公主也许会生活的很好,有一个宠爱她的哥哥和一个包容她的驸马。可如今……百里君亦凝视着广平的睡颜,内心的冰封世界开始坍塌下一个小角。
但,她分明是不恨他,更不恨百里渊。在木千槿的对比下,她平静的不可思议。他忽然想起了那日他问她“木广平,你有心吗?”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是这样回答的,“王爷,我有,只不过它受伤了。”
那时的他还以为她是在戏弄敷衍他,因而盛怒不已。现下看来,她那时说的都是真话。在失去一切后,她的心的确是脆弱不堪。但打击中伤却并未停止,想到木千槿那双布满仇恨的眼眸,百里君亦不免深深的看着广平,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攒起。木广平,你一定要挺过去,坚强的走下去,一定!
第八十六章
七天后,广平睁开了双眼。她的眸子不带一丝迷茫,相反的,她很清醒。对于在花乞儿那儿发生的事,她缄口不提,百里君亦也心照不宣的没有问。
借广平苏醒为由,独孤祈设摆了筵宴,同去的还有独孤辰及他的王妃、独孤齐睿和郑君湘。而这一次,独孤祈只带了木千槿前去。
广平不在的这段日子,独孤辰迎娶了那日选妃宴上看中的那名女子,她名叫孟姝。不知是不是错觉,独孤辰的脸色不似往日那般苍白,多了几分淡薄的血色。
“在我朝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使节受惊,朕代表大绥皇室向使节赔不是。”独孤祈的声音在大殿内不疾不徐的响起,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语气更是恰到好处的公式化。
郑君湘也盈盈的站了起来,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执着茶盅,浅笑吟吟的开口,“那日若不是使节舍命相救,君湘已是凶多吉少,君湘在此以茶代酒,敬谢使节。”说完,举盅至唇,一饮而尽。
未等郑君湘坐下,就见一抹绚丽的红衣身影霍然站起,迎着众人错愕的目光,豪爽一笑道:“我和王爷大婚,使节未能尝尝喜酒,今日我也敬使节一杯,让使节也好沾沾喜气。”她右手拉起怔住的独孤辰,左手举杯,朗声道:“干了!”
众人静寂三秒,独孤祈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三弟,还未教王妃规矩么?”独孤辰的身子一僵,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没有血色,他握紧了孟姝的手,弯腰行礼道:“臣弟,知罪。”
独孤祈幽冽的茶色眼眸看了独孤辰许久,才从容优雅的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且先坐下,别扫了使节的兴。”
待到二人坐下后,独孤祈扫了眼垂着眼帘危坐在旁边的木千槿,细长的凤眸微微上挑,掩了眸内的神色。
————————————
翌日,洗玉带着广平在皇宫到处游走,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的身影,阳光下,她那一头的银丝显得格外醒目。
洗玉忙俯身行礼,恭谨的说道:“见过月织姑娘。”月织细长的眼缓缓撩过她,“起来吧,不必多礼。”洗玉起身时,听月织温软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位想必就是木使节吧。”
她一双清润的眸子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广平,洗玉忙道:“姑娘说对了,这位正是木使节。”月织闻言不再说话,向广平浅浅一笑后,翩然离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洗玉才和广平继续前行,“小姐大概不知道吧,刚才的那位是月织姑娘,说起来,倒真是个谜一样不可思议的女子呢。”
洗玉边走边向广平说:“你看到她那一头的白发了吗?听说那是为了救皇上才弄成那样的,而且听说她一身盖世武功全失。这样的一个女子,皇上把她带进宫里,可她竟拒作帝妃,算起来,她是这宫里皇上唯一没有碰过的两个女子之一。”
像是想起了什么,洗玉顿住步子,望向广平,“忘了跟使节说,另一个是若妃娘娘。”
——————
秋风扫过,落叶翩翩起舞,木千槿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抬手接过一片旋飞的落叶,放到鼻子上嗅了嗅,“秋天的味道……”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喃喃自语。
寂静的秋天,满院的枯叶,挥不去的清冷。一抹白影缓缓步入她的视线,来到她的面前,“槿儿……”喑哑的嗓音在头顶微微响起,木千槿眼帘都未抬一下,固执的看着手中那片枯黄的落叶。
广平凝视着她的发际缓缓开口,“槿儿,你七哥他没死。”“你说什么?”木千槿浑身一颤,错愕的抬头看向广平,眼中的震惊染上一丝狂喜,“那他现在在哪里?”
“琉祁。”当广平淡淡吐出这两个字时,木千槿的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她迎着广平的目光缓慢起身,手中落叶悄然滑落,“你说什么?你竟把他关在那种地方?木广平,你于心何忍?”她蓦然转身奔进寝殿,步子带着些微的狂乱。
偌大的寝殿内空无一人,木千槿进殿后扯出一个包袱往里放了几件衣物,一只手制止住她的动作,看着钳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木千槿猛地一甩,冷喝一声,“别碰我!”
“槿儿,你要做什么?”广平收回手,淡淡问道。“我要去找七皇兄,他不能待在那种地方!”木千槿将包袱打了个结,拎起它作势要往外走。广平飞快的抓住她,“槿儿,你不能这么冲动……”
“放开我!”木千槿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她奋力挣扎,企图摆脱广平的钳制。广平毕竟学过武,两只手箍住她让她无法挣脱。
“木广平,你放手!”木千槿此刻已经几近狂乱,她不顾一切的嘶喊道:“我不允许你将七哥关在那个肮脏的地方,你赶快滚开,滚开啊!”
“槿儿,你冷静些……”广平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木千槿忽然转过身来两只手狠命拍打着她,在她身上又抓又挠,尖尖的指甲抓破了她的衣袖,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木千槿用力踢打着广平,她的发髻已经散开,凌乱的披在肩上,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木广平,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她那凄厉的叫喊犹如凌迟一般刮在广平身上,让她的一颗心鲜血淋漓。
闻讯赶来的独孤祈和百里君亦见此情景不由蹙紧了双眉。“成何体统!”不算厉然的语气倏然划破空气,带着无形的压力。
第八十七章
正在挣扎的木千槿身子猛地一颤,动作停了下来。广平松开手,她颓然倒在地上,俏丽无双的脸上一片苍白。
“槿儿……”嘶哑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广平缓缓蹲下身,木千槿看着她,眼神空洞,似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臂,广平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没事了,槿儿。”木千槿木然的靠在她的怀里,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木广平,我恨你……”
广平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