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茶花满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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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茶花满路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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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已经查清。”
  萧坤望着宋九月呆住了,叶恒更是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
  十几岁的少女肌肤胜雪,双目明亮如天上星辰。长发披肩,只松松戴着一根素白银簪。一身素衣,身体单薄纤细,就那样立在那里,犹如满城微雨中开得最好的一朵白山茶,衬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这女孩儿,好像那日来问我话的少年捕快。”秀色诧异。
  萧坤回过神来,就是她。
  宋桉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声道:“那么你便讲一讲你的发现吧。”
  九月目光澄澈,点头道:“此案疑点甚多,请听我慢慢解释。最显眼的疑点是平素都会上锁的观音阁顶层,为何那日没有锁上?负责打扫观音阁的小和尚说是否上锁他记不真切了。但每日离开时关门上锁是他已经做惯了的动作,从前从未忘记过一次。为何偏偏那日,他忘记上锁了呢?”
  小和尚坐立不安,慧真法师丈忙护犊子道:“许是这几日寺中筹备法会,琐事众多,他一时忘记了。观音阁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一时不锁也不打紧。”
  九月摇摇头道:“他或许根本没有忘记,有人从他房间偷走了钥匙,之后又悄悄放回去。这点只是个猜想,可以暂且放着。第二个疑点,便是伙头僧福善师傅来报案说他丢了一把刀,刀刃宽一寸,刚好与死者身上的伤口吻合。这把刀,便是杀害死者的凶器。”
  福善如闻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九月看了一他眼,心中默念两句罪过接着说道:“出于某种原因,凶手没能将刀放归原位。本来他多半也没有想到,福善师傅会对自己的刀如数家珍,立刻就发现刀丢失了。”
  “那凶手害死碧缕姑娘之后,怎么不锁上观音阁的门,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尸首了啊。” 慧真法师问。
  “凶手行凶之后没有锁门,是为了方便他夜晚来这里清理现场。我猜他打算晚上将碧缕的尸首从后门运出去,然后埋在寺院后山的树林里,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不过真是可惜,偏偏前天有人无聊闲逛,逛到了观音阁,还发现了尸体。”说着眉头微挑看了一眼萧坤,接着说:“能够轻易偷走观音阁的钥匙,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夜晚又可以回到观音阁毁尸灭迹。凶手,是寺庙里的僧人。”
  此话一出,众僧人面面相觑,一时无声。
  萧坤听到这儿,心想这姑娘的逻辑呢,懒懒地出声问:“这只是你的猜想。如果观音阁是小和尚忘记上锁,又或者福善师傅丢的那把刀跟本不是杀人凶器。那么你的这个结论,便完全不成立。”
  九月微微一笑道:“的确如此!这个猜想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后续的许多事实证明了这个猜想,一切才都通了,我接着说。连秀色姑娘都不知道碧缕那日要来寺庙祈福,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凶手恰巧碰到了她然后临时起意。慧真法师说碧缕那日要找方丈,而福善师傅看到碧缕在去方丈房间的路上同人讲话。可方丈却没有见过碧缕,因为她被遇到的那个人引诱去了观音阁。”
  周彬道:“那日寺庙中人来人往,也许是碧缕遇到了一个什么歹人想抢她财物,故意给她指了错路然后尾随她将她杀害。”
  九月道:“劫财?不会,碧缕所有的钱财都用来赎身和购买宅院……”
  话没说完,慧明法师接口问:“购买宅院?”
  九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对,从碧缕身上找到了她的卖身契和一张按着她手印的地契上。从地契上的宅子里又找到了一张当票,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用自己所有的首饰换得一百八十五两银子,赎身用去五十两,买的宅子用去七十两。宅院中看到一应家具都是新做的,那么剩下的钱用来采买家私,算一算,她被害那日身上应当是身无分文。而且她不施脂粉、穿着朴素,根本不会引起歹人的注意。而且假如是一个陌生人将她骗至观音阁,她看到周围荒凉无人,心中一定会有所防范。但骆枝捕快检验尸的结果,却显示她没有过任何挣扎,她是被熟悉的人杀害的。”
  方丈沉默了许久,这时说:“碧缕姑娘熟悉的人,更加不可能是我们寺庙里的人了。”
  九月转身从一个捕快抱着的箱子里,取出那只鱼戏莲花的玉镯。
  九月郑重道:“这只手镯是她的小宅内唯一的首饰。她连母亲送的银镯子都变卖了,却留着一只并不贵重的玉镯,可见这玉镯意义对她非凡。她决心要嫁是个买不起珍贵礼物的人。碧缕不是死于谋财害命,那杀人动机是什么?尸检结束后,一切就明了了,她被杀害是因为她怀了身孕。是什么人,会让碧缕已经下定决心要嫁了,却还要连秀色都要瞒着不能说是谁?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宁可杀死碧缕,也不能容她生下这个孩子?这个人又为什么,不用更容易的方法将碧缕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而非要在祖师诞辰冒这样大的凶险将她杀害在观音阁?慧明法师,请问来凤寺寺规,僧人与人交好,有何处罚?”
  慧明垂着眼睛道:“杖责三十,赶出寺庙。”
  九月连续发话,众人都蒙了,反应过来时有人喊出声“啊”,不可置信。
  九月吸口气,接着道:“所以这个人,是来凤寺中的僧人。”
  话音掷地有声地落下,敲出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儿,九月接着道:“他那日在来凤寺里杀死碧缕,是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其实并不愿意娶碧缕,可是要是被她公开怀有他的孩子的事,他一定会被赶出寺庙。所以他碰到碧缕之后迅速做出了选择。先将她骗至观音阁,然后去僧舍偷走观音阁的钥匙,路过膳房时进去拿了一把刀藏在怀中,随后在观音阁将碧缕杀害。”
  天气越来越阴暗,一阵风吹过,秀色觉得自己手臂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宋桉叹道:“那么凶手是谁?”
  九月从证物箱中取出几样东西:莲花镯,莲花茶,碧缕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的绣着莲花的小鞋,道:“碧缕买的小宅中满院的都是莲花,本来我以为是碧缕介意自己的出身,因此向往冰清玉洁的荷花。但其实,是因为她深爱的那个人,最爱莲花。来凤寺中有个人最爱荷花,养了各种颜色的莲花盆栽,日日亲自换水。两日前巳时,他正好离开方丈的房间。”
  所有僧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气宇轩昂的僧人身上,慧明法师。
  慧明法师面色不改,只淡淡地看着九月:“宋姑娘,只凭碧缕姑娘喜爱莲花,我也喜爱莲花这样的巧合,就断定我是杀害的碧缕姑娘,未免太过武断。我同碧缕姑娘素昧平生,为何要杀害她?”
  宋九月冷笑道:“素昧平生?不见得。你任寺中典座,需要采买寺院所需的一应物品。因此你是所有师傅中,最经常下山的。我不知道你如何同碧缕相遇,如何叫她为你死心塌地。你能在突然碰到碧缕之后想出了这样解决方案,心思之缜密令人震惊。可是终究百密一疏,你是忘记了这幅画,还是没有机会来取走?哦不,你根本不知道碧缕为你们置下的这座小宅。”
  九月打开那副水墨荷花图。
  “这幅画被挂在碧缕小宅内的书房中最显眼的地方。画上的落款和寺庙上石缸上的红色的方形雕刻一样,是个篆书的明字。篆书的明字自然都一模一样,可是,慧明法师的刻章,却在下方刻了一枝细长的莲花苞。” 九月请小张抱来一盆水缸莲花,指给众人看。
  果真一模一样。
  慧明法师一脸震惊,徒劳地分辨道:“这,这的确是我的画无疑,但不知怎会出现在碧缕姑娘的房中,许是有人得到我的画之后将它转送给碧缕了。”
  “那么这把刀呢?”九月手中赫然是一把锋利匕首,上面的血已经成了紫色。
  慧明法师身体一颤,面色一点点灰败。
  九月直视他的眼睛,正声说到:“慧明法师,那日你没把刀放回碗柜,而是将它藏在了库房之内。刚才搜了库房,找到这把福善法师丢失的刀,也就是本案的杀人凶器。库房钥匙你和方丈都有,而你还留了一幅莲花图在碧缕房中。证据确凿,是你,杀害了崔碧缕!”
  慧明不再挣扎,直挺的身躯突然佝偻下来,闭目:“是我。”
  寺中弟子的目光都在慧明身上,难以相信。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是他们许多人的偶像的年轻僧人,一瞬间就这样这样颓败和不堪。
  过了许久,慧明道:“那日我从方丈那里出来碰到了她,非常惊讶,问她来干什么。她说她要去求方丈替我还俗,因为怀了我的孩子,请我兑现承诺娶她。真是好笑,她一个风尘女子,我怎可能真心要娶她?我骗她说方丈现在屋中有人,我有一些银两放在观音阁里,拿完我们再回来请方丈帮我还俗。叫她先去那等着我,我去取钥匙,之后就如你所说。杀了她之后,原本打算把刀再放回去,但是有人要请我去库房取一个云板。那把刀贴在胸口阵阵发烫,我就把刀留在库房里了。”
  他一直面容平静,好像在说同自己无关的事,但怎么也掩盖不了微微发抖的声音:“不是我杀了她,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她为了试探我,骗我说她所有的积蓄都用来赎身了,如今只能请我带她回乡下过粗茶淡饭的生活。我为何要放弃寺中要职陪她过清苦生活?她若同我说她购了房产,还有不少积蓄,或许,一切就是另外的结局了。”
  竟凉薄至斯。不愿再听,宋桉道:“押下去吧。”
  微微细雨漂落下来,洗掉一切的罪孽与悲哀。
  秀色在七宝莲花池边,看着小红鱼欢快投入到更大的世界中,默默流下泪来。
  高僧的诵经声响遏行云。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长一些 因为要结掉一个小案子


☆、青裙玉面【二】

  夜晚街灯如豆,静谧安好。一座小阁楼上,两个人的对话悄然而隐秘。
  “这女孩子聪明,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既然如此,就看知府如何判决了。倘若不量死刑,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知府衙门刑捕司内,来凤寺凶案的结案卷宗刚落下最后一字,九月合上卷宗支着腮沉思。突然想到一事,一下跳起来,抱着卷宗就要跑出门。差点跟正要进门的徐正擎装个满怀。
  徐正擎不满道:“还是这副不稳重的小猴样儿,你忙什么呢?”九月急急铺开卷宗道:“快盖章!我有事。”徐正擎走到桌前边看边问:“什么事这样着急忙慌的?”九月得意道:“我要去萧家玉坊,同你表哥要我的赌资去!“
  徐正擎立马抬头,眼睛睁得老大:“表哥?你说萧坤啊?他欠了你赌钱?”
  九月眼睛都亮了,开心得很:“我三日内破了来凤寺案件,得找他去要说好的翡翠去。”徐正擎觉得九月真是干的漂亮,哈哈一笑说到:“你等我同你一起去,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他吃瘪,这种千年不遇的良机怎能错过。”
  当下立马打开柜子把卷宗丢进去,带着九月去往萧家玉庄。
  日头正毒,九月伸手挡着脸问:“骆枝姐姐呢?”徐正擎道:“她今天告假了,说要买东西,还偏不让我陪着。”九月抿嘴一笑:“哦对,姐姐做嫁娘准备呢,我原本也想跟着去凑热闹,结果被爹爹催着写卷宗。不过我也不懂那些,还是我表姐陪着骆枝姐姐更妥。”徐正擎恍然大悟道:“我就更不懂了,怪不得小枝不让我陪着。”九月无语望天,哪儿是这个原因啊,懂不懂结婚前要避嫌啊。
  萧坤和叶恒正要出门,徐正擎跟他们在铺子门口撞上。看了一眼俩人,徐正擎笑得特别不怀好意问:“你俩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是要去相亲吗?”叶恒赶紧让她们进来,道:“今日十五,我们正要回老宅子吃饭呢。不知宋姑娘和徐捕快有何贵干?”说着偷笑看萧坤一眼。
  宋九月干脆道:“我来要我的赌资啊!”声音清脆明快的。三双眼睛都看着萧坤,萧坤坐下来往柜台上一趴:“哦,随便挑。”九月志得意满地四下打量,铺子里摆的全是玉,一时也看不懂问叶恒:“哪个好啊?”萧坤无语地扭过头去,徐正擎忍不住大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无视掉萧坤丢来的带着冰渣子的眼神。
  叶恒笑道:“这会儿老夫人催着叫去吃午饭。要不你们同我们一起去吧,刚好老夫人是喜欢人多热闹的。等回来再慢慢挑。”徐正擎立马同意,九月想到刑捕司的饭,立刻也道:“好!”
  叶恒忙差人去告诉萧老夫人有贵客来访。
  一路上九月同叶恒和徐正擎叽叽喳喳说笑,萧坤默然不语,心中只想着回来怎么收拾唯恐天下不乱的叶恒。
  萧老太太住的宅院很是开阔舒适,正是盛夏,饭摆在临水而建的小亭子里。
  几人落了座。萧老夫人左侧是九月,挨着叶恒,右侧是徐正擎,挨着萧坤。老夫人果然很欢喜,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一会儿问九月是哪家姑娘,喜欢吃什么。又拉过徐正擎问亲事是不是定下来了。
  徐正擎道:“八月初八,黄道吉日。”萧坤笑道:“恭喜徐捕头!可算有时间成亲了,想喝口你的喜酒也真不容易。”徐正擎道:“是是是,是小弟的错,过两天请帖亲自奉上。”
  说话间菜已经摆齐。坛子鸡,赶马肉,大酒驾,香草砂锅,清炒豌豆尖,荷叶蒸鸡,菌菇盘,银杏猪肚摆满一桌。老夫人见九月挑清淡的菜吃,又打发厨房的人做了一碟三鲜豆腐,一碗樱桃笋丁汤来。这时突然想起来问,九月和萧坤是怎么认识的?
  萧坤闷着头吃菜,九月吐吐舌头偷笑。徐正擎连忙添油加醋说萧坤如何瞧不起我们九月,而九月又如何大展神威碾压他。萧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瞅瞅九月又瞅瞅萧坤笑道:“比下去了。”又叫九月讲破案经过给她听。
  九月妙语连珠,把如何发现线索如何确定凶手讲的有声有色。萧老夫人连连夸宋桉生了这样好的女儿,又说本府有敦敏亲厚的父母官,又有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儿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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