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挽音简单一句话解救凤倾泠于水深火热之间,却让墨云瑕惊的说不出话。
“在下冒昧打扰了,只因失散了于在下而言十分重要之人,不想在此处寻到,如此便不打扰各位了。”扶挽音揽着凤倾泠在身旁,玉颜温和依旧,眸光深邃尽是柔情,他低声宠溺道:“我们走吧。”
直到两人离开,凤倾泠在转身的一刹那落下的眼泪否决了过往,那一段岁月在沉默与误会中彻底变化,慕奈兰蹲下身拾起从她衣袖内滑落下的桃雕香球,桃花眼中水雾茫茫,这一别是两个人的世界,两颗心的向往,一斩两断。
千年一梦何时终,七百年前?七百年后。
魔界中人全数离去,幽冥界朱砂隐尽归三途河,影随诗避见任何人,砂袖跪在南墓山下不肯离开,而清风错无意间看到了躲在树林后似要死去的浮七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年华无尽相思隐(一)
今天是一年的终结日,家家户户门前张罗着过除夕。
每一座高峰上陆陆续续传出把酒问天地的诗句,唱尽四百首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守珀殿自那日紫京中经扶挽音一语调解后,与潋碧派关系一度回升,今日派了请柬将潋碧派全派请进了守魄山,落旭教主衣尧容受复越派掌门人乌长然邀请,全教去了缚越山,一同庆祝一年来最重大的日子。
乱花山庄则接连不断有祝贺与邀请帖,天下武林,谁不以将武林盟主扶挽音请为坐上宾客为荣,只是未到玉茫山脚便被乱花山庄的弟子拦住,他们十年如一日,日复一日无过多改变,在全天下庆贺除夕的日子里他们依旧坚守庄园。
冷清的乱花山庄与全天下格格不入,南墓山却举杯豪饮灯火通亮,照亮了跪在山脚下整整三日的砂袖。
尘寒目光落入山下一点黄影,讥讽在心中肆无忌惮,若无砂袖为情毒打凤倾泠,她也不会被扶挽音捉去残音楼虐回满身的伤,险些命丧黄泉!若无砂袖三日前再一次毅然作出以命要挟皇而保慕奈兰的举动,皇也不会放弃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更不会失了玲珑石,白费力气一场空欢喜。
若无砂袖,她这几千年来也不会不被皇看进眼里,好不容易盼来皇要将砂袖逐出妖界的机会,她却感受不到痛快。
“把她逐出南墓山,永不再是我妖界之人,若办不到你也不必再回来。”影碎诗收回看了三日的目光,转身隐进夜色。
尘寒飞身下山,一头青丝在风中狂舞,她居高临下俯视气若游丝的砂袖,面无表情。
“除非我死在这。”砂袖怎不知她的来意?冷笑了一声,生是妖界的人,死也要死在南墓山。
尘寒欲将她牵起,却遭她猛的一推,“尘寒,你活了几千年没有一日比这一时更痛快吧?”
“当然,我活了几千年就恨了你几千年,这一天是我拿几千年的忠诚与容忍换来的,我感到骄傲,我愿意用千年光阴换这一刻。”尘寒声音平淡,并无话中那般激动,却仍是狠话连连:“皇要逐你出南墓山,你永不再是我妖界中人,走吧。”
“哼哼……你真可怜,比我更可怜,你嘲讽我爱慕奈兰成狂数千年,我又何尝不嘲讽你爱慕皇数千年而一句话也不敢说?我比你幸运,我会让他知道我想干什么,而你?永远只能站在他三步外,远远看着而不可靠近,这滋味如何?”砂袖依旧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剧烈咳嗽,重创未愈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对她的讽刺尘寒半点反应也没有,冷静的像是没有情绪的人,“这句话我听了不下百遍,废话就别说了,去幽冥界找十一少也许还有的一救,就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见你,据说那日你当着凤想兮的面吻了他,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了凤想兮一剑,你以为……他还会见你么?你如此侮辱皇,到底是何来的脸面说出死也要死在南墓山这种话?”
尘寒伸手将砂袖提起,似扶则赶的把她拖出南墓山几百里外弃在草地上,走几步又顿了顿脚步,抛了个瓶子过去,“如果不想死的话,吃了。”
在这荒无人烟唯有狂风嘶鸣的暗夜里,砂袖若无一丝真气护住心脉根本无法熬过去,而这一夜的幽冥界,慕奈兰卧在慕隐殿内抚摸两颗玲珑石,脑中挥之不去南墓山脚下凤倾泠转身的泪水。
“慕隐。”
殿外传来泪朱砂的声音,波澜不惊。
“嗯。”慕奈兰收起玲珑石,转世陌意桑在哪对魔界玄子而言具有天大的吸引力,想必这个时候大殿内的摆设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
索细宫不负他望,大殿被拆得只剩下两张椅子,若不是言水宫与西流宫坐着,他定一张不留,慕奈兰三日前就闭门不见,今日若不是闹死闹活也不会被放行,这会见臭狐狸风流依旧的出来,他心里愈加不爽快,指着就骂,“又想耍诈吗?你给本宫主小心点!”
慕奈兰报以冷笑绕道而行,实在不愿意与索细宫这头没脑子的野兽打招呼,言水宫冷着一张脸,那日凤倾泠的茫然失措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这里只有一个正常的西流宫:他道:“十一少是要如实相告,还是将未打完的一战继续?”
慕奈兰没地坐,双手抱胸往柱子上靠去,桃花眼风情的很,完全看不出他什么心情,“你们是狂奔中的野马本少可不是,本少想喘口气对付接下来的风浪,转世陌意桑就在乱花山庄。”乱花山庄除了末雪空就只有扶挽音一个男弟子,还有身负仙气的幻成雨,至于魔界玄子要怎么想自然随他们。
“难道是扶挽音?”索细宫被他一语敲醒,乱花山庄就只有三个男弟子,末雪空,扶挽音,影碎诗,很显然前者和后者都不是,那就唯有扶挽音了,难怪那般风华,还记得圣君千年前说过一句绿竹猗猗美洁无暇,玉魄仙身羡煞众生,这不正说的扶挽音吗?岂不是危险很大?
西流宫也想到了圣君曾赞美过陌意桑的风姿,第一次见到扶挽音时他也深感此人风华绝丽,却未想的那般遥远,经慕奈兰提个醒倒也认为扶挽音是陌意桑的转世可能性极大。
“别忘了乱花山庄大殿前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男子,法力高强生的也风姿过人,且不说他与扶挽音形象上有何区别,单是那个幻成雨身上竟有仙气,一百里外你就可闻到了,本宫主觉不可忽略。”言水宫虽然首先想到的也是扶挽音那般气魄,但不可忽视的是幻成雨身上有仙气。
索细宫向来爱跟他唱反调,机会一到立即喋喋不休争辩,慕奈兰眼珠子溜溜的转,这三个臭小子想要证实必须费一些时日,这段时间内至少扶挽音是安全的,倒是影随诗已知他们双方合作志在铲除妖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上门的仇人,“本少该说的都说了,南墓山之事影碎诗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准备等死呢还是垂死挣扎呢?”
“那也是你的事,爱招惹他的女人又三番四次剥人家面子,要修理也先弄死你,谈合作没门,除非三拜九叩。”索细宫跳起来大喊慕奈兰异想天开,南墓山这狐狸临时转舵,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相信了。
哪有人吃亏吃上瘾的?显然是有的。
“你永远都是鼠目寸光做吃等死的那种废物!”言水宫恨不得踹他一脚,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西流宫想必也是这个意思,道:“相关事宜自然要再行严密商讨,只不过十一少若不表明诚意,我方实难再相信屡次施炸的你。”
慕奈兰挑眉,不客气的哼了哼:“你们以为自个是好什么东西?胆敢倾巢而出来算计本少!本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交出幽冥慕令作为与你们合作的诚意,你们三个臭小子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呀?”
“既然十一少如此诚心,我们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西流宫从怀里拿出蓝色令牌,此乃魔界三宫之首所拥有号令魔界的权利,他递出的同时接过慕奈兰投来的慕令紫檀玉,双方再以三击掌为誓,结下共抗妖界的联盟。
三人走后,慕奈兰从袖里拿过东西递给泪朱砂,让秘密送到凤倾泠手里,影碎诗与幽冥界仇深似海,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威胁他的机会,比如捉了凤倾泠。
是夜,扶挽音接过一只仙鹤,是千叶带来胤城扶家平安的消息,另一方飞来一只信鸽,带来复越派惩罚了上百名弟子,还了守魄殿一个公道的消息,如今江湖武林在他一手带领下风调雨顺,互不相犯,对他这个武林盟主更无二心,试问能在顷刻间摆平两大派纠纷,弹指间找到失踪两日而他们无论如何寻不到的人,这般能力有谁会怀疑?
夜已深浓,只余凉蟾清冷,墨云瑕在残音楼前徘徊不走,看似有心事,扶挽音行步下楼,微微一笑,“五师妹,这么晚了怎还未歇息?”
墨云瑕缓慢转过身,眼前二师兄似白玉无暇,出尘脱俗,为这一份月色添加了一轮光彩,只是她因后山上听到的话一直压在心中闷闷不安,末雪空是魔君转世,清风错前世是仙人,这困扰了她整整数日,唯一想到的只有找二师兄商量,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扶挽音料想她许是知道些什么,便将她领进楼内,倒了杯热茶坐下等她调理好心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云瑕才忧心忡忡得说,“二师兄,那日你与七师妹去了紫京后,三师姐将我与六师妹分别遣离庄中,不知与四师兄两人商讨了什么,我回来时看到大师兄狂性大发,伤了三师姐,更……更欲拔刀杀三师姐。”
扶挽音闻言神色微动,影碎诗与清风错两人暗有交易?他不免想起那日末雪楼内清风错俯身影随诗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使之发怒,如今想来定与那件事有关。
“之后我悄悄上了后山,听到三师姐与四师兄的谈话。”墨云瑕眉目紧蹙成一团,扶挽音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听她艰难的说,“四师兄说大师兄是魔界圣君转世,说三师姐前世是仙人,他们还提到幽冥之子与七百年前一些含糊的事,二师兄,这……”
扶挽音大致已猜到内容,玉扇在桌前一下下击着,似是衡量,未免她再孤身一人去南墓山,他道:“此事你不必告知六师妹与七师妹,以免扰她们心乱,也无需找三师妹证实,这件事二师兄会代你查探清楚,不必太过烦心。”
“可是三师姐不知与四师兄有过什么交易,她不日定会再去南墓山。”墨云瑕一直念着影碎诗离开后山说过的话,而三师姐也似乎答应了他什么。
扶挽音起身淡淡微笑,蓝玲珑挥洒出清辉圣光与月交融,他声音清凉,淡如冬水,却可以令人心安:“三师妹不是糊涂之人,许是有难言之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年华无尽相思隐(二)
“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扶挽音眼含笑意,墨云瑕也不忍再打扰他,只得点了点头,她为这件事几日睡不好,今日相告二师兄感到轻松了许多,嘱了声让他多加小心便回去了,她相信有二师兄插手此事定很快就有答案。
送走墨云瑕天已完全沉下,扶挽音负手立于残音楼前,三日前南墓山一事仍记得清晰,若无他狠心等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换来绝望的拯救,那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动,于当时的凤倾泠而言是重生,她明白,他也明白,只是没想到慕奈兰会在凤倾泠心底生根发芽,否则她那样冷静的人怎会失声痛哭?
“凤姑娘。”
扶挽音踱步上楼,取出袖内的瓶子连叩三声。
“何事?”
未休息的凤倾泠一脸面无表情,扶挽音但笑不语,领着她一路出了乱花山庄,此时正是冬衣阑珊,薄红浅绿,暗香疏影杳无人烟。
由扶挽音挑着一盏青灯,拨开长草甚密的山路,踏过溪流小河来到月色无光的半山处,此地古木参天遮蔽了月光,近乎无一点光亮,当他吹灭青灯时,凤倾泠已经完全看不到他在哪了。
“扶公子?”
感觉不到他的方向,只有凛冽的风,凤倾泠并不喜欢黑暗,微微抖了抖,站在原地一步不动,声音有些轻哑:“你在?”
“在。”
听到温和的声音,凤倾泠紧张的心顿时放下,才发觉满手都是汗,她刚想循着他的声音走去,忽满山乍现浅黄萤光,惊心动魄的漂浮在眼前,如晚星在夜空上闪烁,月华微凉,萤光绵绵,千万思绪如这满山画卷,潮湿了一洞秋树。
浓光切切的河对岸,凤倾泠视线里的扶挽音浅笑盈盈,刹那惊艳了一段过往,夜色呈墨砚深沉化不开,玉茫山却拉开了青色帷幕,斑驳的树影萧条的风景皆沉浸在河对岸,她只看着他,任满空流萤炫目,也夺不去隔岸之人的风景,而他含笑谦谦昂首晚空,眼底却只有一袭白衣的荣华。
一帘幽光,满袂深刻记忆,千年之后,回忆不起。
“不知凤姑娘的家乡有无过除夕节,乱花山庄从未置办过,在下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若有不周之处来年补上。”扶挽音持玉扇微微颔首,这一瓶子的萤火虫是他花了不少时间捉来的,自然不会说。
“谢谢。”
良久凤倾泠才吐出两个字,缠绕在心中三日的忧伤消失大半,观望满山萤火虫照亮暗夜时也让她一坠深处的心得到一丝明朗,这个总在自己狼狈不堪的时候及时出现的男子,犹如漆黑深渊的一盏青灯,照亮她脚下的路。
扶挽音垂首轻笑,牺牲一夜睡眠得来一句感谢,不知他是否认为值得。
在这星光如华之夜,两人隔岸相望,观这一山的锦绣,笑对平生第一个除夕夜。
有他的除夕夜,明月虽无光,却如万里霞云,暮色璀璨。
一夜过去天光渐亮,薄云浮现寒风轻卷,乱花山庄隐蔽处杀气极重,似已守候了一整夜。
“在下在残音楼等你。”扶挽音不动声色进了庄,以他的修为自然知道暗处有朱砂隐,带了一身三途河之气。
凤倾泠却未察觉到,直到扶挽音离开,泪朱砂慢慢靠近,她才有所察觉。
“凤隐。”
凤倾泠蹙眉,暗惊扶挽音的法力涨的如此之快,想来破封也指日可待。
“慕隐令属下将此物交与凤隐。”
泪朱砂从袖内拿出被红纱包裹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