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我知道没有丝毫的留恋,明明这次我没再犯贱,但是你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这次我没再犯贱,但是你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牧子深低低的吟唱着这两句,觉得自己不像这歌词里说的没再犯贱,事实上他今天还是来“犯贱”的,那堂皇的再见老同学一面,始终是个借口。但苏木梨为什么没有出现,她真的不在家吗,还是她像歌词里说的那样,有了奇怪的感觉。
第三天,牧子深又在都市港湾出现了,这次他来得更早,而且不再需要借口,他大方地坐在那路肩上,就像他之前诸多个周末坐在桃李园下一排三号独家小院一样,他知道他等的不会出现,所以才能等的更加心安。
同样的程序,这次持续到一个小时,他也没听到那个保安告诉他任何消息,就在他心满意足地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那保安“哎~”的一声,分明是冲着他的;他没有回头,而是闭上眼睛,等待着保安宣布与前两天雷同的讯息……但那保安的声音久久地没有再响起,那有力的一声“哎”,成为他与牧子深在茫茫人海中萍水相逢的最后绝唱。我们活在人满为患的地球上,一生有说不尽的擦肩而过与萍水相逢,但肯定有那么一两次,因为某种特殊的环境,让我们记忆犹新。就像都市港湾门前的那个保安的那一声“哎”,牧子深多年后再回忆,依然是那么的铿锵有力,与事合宜!
牧子深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诧异回过头,却看到苏木梨正缓缓地朝他走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将颤抖的自己从车子上移下来,不安的目光四下里流转,伴随着心底一阵又一阵紧张的害怕,他没有做好等待的准备的苏木梨还是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两人长久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是别离的笙箫。伟大的诗人徐志摩站在那晚的康桥,是否能够想到,在近百年后的今天,有这样一种沉默,不是康桥,也不是别离的笙箫,而是一抹相思,两处闲愁,四人成囚。
“就要开学了,我就想,见一面总是有必要的……”牧子深开口,却把头埋的很低。
“我也总在想,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清楚才好。”
牧子深慢慢抬起头,看到眼前低着头的苏木梨,她的披肩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束起来,成了既不像马尾,也不是披肩的松散。
“是啊,早些说清楚才好……”牧子深附和着她,心里一片茫然。
“我带你去个地方。”苏木梨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牧子深,牧子深恍然记起在三年前,苏木梨也是说出了要带他去个地方,只是那时欢快的语调,换成了如今低沉的声音。时间不断消逝,越来越多的过往成为历史,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未来雷同的上演;只是在那雷同下的我们已经发生了变化,故事也就跟着发生了变化。
城西的风光与城东格外不同,城东是拆拆建建,热闹非凡,城西却是一片死寂,大片的田野接天连地,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更谈不上灯火阑珊。两人各自骑着单车,在一所小学前停下,苏木梨跟门卫打了招呼,就领着牧子深走了进去。
按理说学校早已放假,但在八月的这个上午,这所小学里依然充斥着学生朗朗的读书声;牧子深猜测是学校偷偷安排了暑期辅导,现在很多学校都这样做,家长也乐得可以耳根清净。但也有好事的家长,曾经打电话举报学校的这种行为,因为他觉得学校安排的价格不合理,后来教育部门处理了那个校长,此后那所学校就再没有组织过暑期辅导班;后来芜城一高高三的一位老师通过对比就发现,那所学校升上去的学生往往成绩平平。此消息一出,那所初中就不再好招收学生了,后来甚至一度办不下去,成为芜城人对孩子教育问题上的谈资;也因此,越来越多的家长认为有必要办暑期辅导班,教育部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这种行为。
苏木梨带着牧子深绕过操场和几个乒乓球案,来到一幢教学楼前,停好了车子,就朝着一楼的一间教室走近。越走越近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在那教室前的空场上玩耍,小孩转过头无意识的转过头看到苏木梨,就拍拍手上的灰尘,欢呼着朝她跑过来。这一跑也让牧子深看得清楚,那小孩清秀的五官,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等那小孩跑到面前拥进苏木梨的怀抱,他才恍然记起,没错,这就是当年秦爱人只有五岁的儿子。牧子深又细致的看了一回,没错,那是一双极似秦爱人的眼眉,凭此他可以断定这就是秦爱人的儿子。
秦爱人的儿子再次,那秦爱人还会离得远吗!答案是肯定不会。牧子深心里突然慌乱起来,不安的紧张着害怕着,他慢慢地抬起颤抖的双腿,并不敢十分靠近那窗口 ,他就那么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断定那站在讲台上的就是秦爱人。三年过去了,秦爱人最终爱上了马尾,她的两鬓已然银丝掺杂,眉间生出浅纹;她没有穿像三年前那样合体的职业裙装或者裤装,她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衬衣,斑白的朴素的没有任何杂色,她唯一没变的是她站在讲台上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自信,以及那桃花般的笑容。牧子深就这样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愿相信他在城中等了三年的那个她,其实就住在城西与他相对的位置。他恍然间觉得委屈,难受,但又觉不出是委屈多一分,还是难受多一分;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因为无论是委屈还是难受,最终都会变成泪水。
秦爱人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一眼,牧子深赶紧躲开了,他贴着墙愣了几秒,甩开如雨的泪滴,挣扎着跑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就那样推上它,飞快的向外跑去。
苏木梨与那男孩吩咐了几句,看到教室里的秦爱人依然在专心上课,就转身取了自行车,骑得飞快去追牧子深。
空旷的田野,一条并不十分开阔的马路贯穿东西,天蓝色的路灯整齐的排成两列,延伸去到很远的前方。
牧子深颓坐在马路边,脑袋埋进膝盖里,车子躺在地上,在炙热的阳光下,仿佛十五六岁年纪的小孩,实在跟家里无法沟通,索性出来走走,走到这一片无人的田野上,觉得委屈,就跳下车歇在路边洒金豆。
“其实我知道,那一年你和左朝歌都喜欢她,而我只是个傻乎乎的丫头罢了,但傻乎乎的也好,丫头也罢,同样的年龄,你们情窦都开了,我怎么能不开那。还记得我请你俩吃的那顿饭吗,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我说他是我男朋友,嘿嘿,其实那时候我只是着急了,我就想带个男生过去刺激你俩一下,看你俩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当时就在想,不管刺激到你俩谁,我都认了,因为你俩也确实挺难抉择的。
后来结果一目了然,本姑娘还是挺有魅力的,你俩都被刺激到了,但就像我说了,面对你俩是很难抉择的;于是我就想,谁先有行动我就选择谁,结果左朝歌就比你早了一天,然后我就选择左朝歌了。但那时候左朝歌还是很迷恋爱人姐,他只是霸道的告诉我,总之不能做那个男生的女朋友。接着第二天你也来找我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内心喜欢你多一点;你也还记得那个下午,在那一墙蔷薇下,我问你喜不喜欢蔷薇,你摇摇头……”苏木梨在牧子深旁边坐下,轻轻地说着这些,就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民谣。
太阳似乎为两人的青春打动,知趣的钻进云层,这时候起了一阵风,把那云吹得风快,却总也吹不完,吹不散。
“后来我们就毕业了,左朝歌你是知道的,他父亲把他给包办了;你呢,选择留在芜城,放弃了可能是大好的前程吧;我是最后一个报志愿的,我想去一座遥远的城市,那里每一天都是蓝天白云,街道上没有一个与我相熟的人……但就在那我填志愿的前一天,左朝歌去找我,捧着一束蔷薇;哦对,我说怎么老是回忆起这一段就觉得单薄,因为那时候你和左朝歌已经不说话很久了;我当时没有答应他 ,但还是报了北京的学校。再后来,通知书下来了,大家欢聚一堂,你和左朝歌都去了,左朝歌就当着大家的面求我做他女朋友,他肯定是喝多了,因为那家伙第二天就不承认了,但我们还是就那样顺理成章的成了男女朋友;不得不说,在北京,我们真的度过了一段我认为特别幸福的时光……”苏木梨脸上露出一对深邃的小酒窝,她笑得特别真实。
“那天晚上,我看着你被推向左朝歌,内心其实是很痛苦的,但我不能做什么,因为我已经选择留在芜城了,而留在芜城,就代表我选择的是秦爱人;我现在有选择困难症,但我原来是没有的,就因为那段时间,你和秦爱人,我快把自己逼疯了……后来我就知道,人活着现实和理想只能选一样,选择理想就要忍受现实,选择现实就要丢掉理想,现实是无可奈何的,而理想只要去努力就会有收获,而我那时候认为,秦爱人老师是理想,你是现实。再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你和左朝歌回来过,但却没有同我联系,我觉得很伤心,就算我们走不到最后,但也不至于像敌人那样不能相见;你们不见我,那好,我去见你们,我就去之前我们走过的地方,去怀念……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发现我错了,我错的一塌糊涂,秦爱人老师才是现实,无可奈何不可能的现实,而你是理想,只要努力就会有未来的理想!我就想,我为什会错得如此离谱呢,最后有了答案,那时候年轻的去我,错误的认为不可能的事才是需要努力的理想,而可以得到却不愿接受的事被定义为现实;说白了就是主观看世界与客观看世界的区别。但已经走到这一步,知道自己错了又能怎样……”牧子深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木梨,两人同时露出真诚的笑容,被一阵风掠走,带去未知的时空。
“直到几天前你的出现,当我再见到你,不得不说我非常怀念那个扎马尾的你,但如今的你早已不扎马尾;得知你和左朝歌分手,我就觉得不管你扎不扎马尾,在我心里始终有一个你扎着马尾在那天的黄昏下问我喜不喜欢蔷薇,我就试探地问你,如果那天下午我说我喜欢蔷薇,你会怎么说……”
“那我就哭呗,还能怎么说,你还要问吗,再问的话我还会哭。”苏木梨大大眼睛带着几分笑意,但那乌黑的眼眸分明泛起泪泽。
“不问那个了,我大概知道你或许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哈哈哈~奇怪的感觉!好吧,在我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前,就叫它奇怪的感觉好了。你要听听这奇怪的感觉吗?”
“讲呗,你不说我也会问的。”牧子深看着苏木梨,看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花。
“如果当初我坚持的选择你,或许在你认识到你的主观错误后,我们可能会幸福快乐;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在北京的那两年,有左朝歌,我真的~真的很快乐!”苏木梨说的信誓旦旦,眼角的泪水也随着她的信誓旦旦渗出眼眶。“去年秋天的时候,我还在为他冬季的生日织毛衣,他却发来一条短信说我们分手了,然后他就消失了;我满世界的找他,找到他家里,邻居告诉我他父亲被抓了,因为受贿,他的母亲经受不住打击,病故了……”苏木梨的泪水雨滴般散落,牧子深赶紧掏口袋找纸巾,却没有找到;他迟疑着想用手帮她擦拭,却终究没有那样做。这个消息于他来说也是震惊的,左朝歌毕竟同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在冷石街的时候就亲如一家,左家搬出去后两家还是偶尔会有走动。但在高中毕业后,父母都出去打工,他又和左朝歌断了联系,两家也就断了联系。现在听到左家这样的境地,他想起以往的时光,心里不免生出痛惜。想到左朝歌,他甚至有些自责,自己算什么朋友,就在同一个城市,他竟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他是故意躲起来的,我太了解他了,他想一个人扛起这些,放开你,让你慢慢忘了他,然后去找新的幸福……”牧子深痛苦的低下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下什么。
“所以我不能回答你,我虽然找不到他,但我可以等,我知道他肯定会在我周围偷偷地看着我,因为他放不下我;我们曾说过要一起去东京,去爱琴海,去朝圣……”
……
那个隐藏了太阳的中午,伴随着柔静的风,苏木梨就那样轻轻的说起他和左朝歌的点点滴滴,就在牧子深的身边,离他是那么近,那么的近;但牧子深知道,苏木梨已经偏离他很远,很远了。
很多年后回忆起与苏木梨的这次相见,牧子深总会由衷的感慨道:相见,果真莫如怀念。他又想起那时左朝歌回到芜城却不同他相见,就喃喃地自言自语:“大概那小子比我更早参透了这一点吧!”
☆、再见,再见
再见,再见
九月中旬,芜城车站路上的桂花开了。
这天是个周末,牧子深早早的起床洗漱,然后去车站送苏木梨。原本九月初就开学了,但苏木梨无端的生了一场病,原来只是花粉过敏,接着肠胃不适,发烧,足足调养了半个月,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牧子深已经开学了,如果是学其他专业,大概已经出去实习了,但因为服装专业的结业要求比较高,他仍需留在学校,用一整年时间,完成毕业答辩和毕业设计。实际上学校这么安排是合理的,因为你把毕业设计做得完整后,就相当于独自完成了一场发布秀;对于服装设计的从业者来说,相比去公司实习吸收那浅薄的经验,这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可以随时输出的资本。
从那次在城西见面后,一个多月,两人谁也没有提出再见面的想法;大概该讲清楚的话,该丢掉忘掉的事,都在那片田野中被两人拿出来晒在晴空下,蒸干了水分,然后随风带走。
九月中旬,苏木梨打电话告诉他她要上学去了,牧子深沉默了片刻,说我去送送你吧,苏木梨就说好啊。
时间定在这个周末。牧子深就骑着他那辆老式的山地自行车,走上了大学路。他自然不知道苏木梨生病就是桂花引起的花粉过敏;当他走上大学路,看到两旁的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