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收起脸上牵强的笑容，转身漠然的快速离开。暗女看到，在他背后，三间雾莲站在高高的树顶上，眉眼间满是无波的盯着A5离开的方向，为他在纸上记了一笔。
“都已经无法回去了。”暗女低落的呢喃，她很难想象，当初那个笑的肆意的A5，变成了如今面容淡漠冰冷，即使笑也只能无比牵强的勾勾嘴角的男孩。
“根部的训练啊……”心中叹息，暗女站起身前往接受训练的大树，只希望她能有幻术天赋，并且三间雾莲增加的幻术类项目很多，多到她能支撑到毕业考试。
……
“诱导问答训练失败，评分扣2，目前为46。”
“他人急救训练失败，评分扣2，目前为40。”
“保护能力训练失败，评分扣2，目前为30。”
……
8岁的暗女已经不复原来纯粹的面无表情，反而多了几分阴沉。她经过四年，与身体有了些许契合，可以展现一点点内在的气质。
可惜，四年的训练生涯，让她彻底磨灭了前世的三观，就连最基本的理念也越来越极端。所以，她原本应该是脱线的气质，硬生生被磨灭成了压抑的阴沉。
“四年了啊。”手中依旧是那张成绩表，暗女心中的焦虑和绝望几乎快要溢满心间。
她的评分是30，而所有活着的人里，评分最低者24。每两个月死亡三人，很不巧，她正好是这个月评分最低的第四人。
如今，三个大组全部人数加起来只有36人，当初一起参加任务的C12死在去年，由于缺少一只胳膊导致她很多训练都没办法很好的完成。C8则死在上个月，她原本内心就压抑和阴霾，四年下来最终倒在上个月。没有经过评分排名，因为心里压力过大擅自自杀而死。
A5依旧是个优秀的人物，他的评分始终排列在顶端，永远占据着第一的宝座。只不过越来越沉默的样子，和眼中的暗淡让他不像个成功者，反而更像人生黯淡无光的失败者。
原来的8032，如今的C3，也活得很好，至少他的排名在中上游，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死亡。他前期或许还有嘲讽暗女两句的心思，但到了如今，双眼无神沉默寡言几乎是每一个孩子的基本配置。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和别人说话，大多都在沉默的各自做各自的训练。
“月末评分开始了。”A5暗淡的眼睛看着暗女，站在距离她数十米的地方，声音很平淡，但却让她听的清楚。
“我知道了。”暗女心中挣扎很久，最终还是起身，来到他们平日集合的地方。
看着三间雾莲面色淡漠的站在前方，所有还活着的36人将他围起。稀稀落落，一点都没有四年前的拥挤。
暗女的心情非常无助，这个月的评分排名死掉三个后，她便会成为最后一名。这个名次是必死的存在，无一例外。
三间雾莲站在众人之前，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贴出一张评分大纸，反而是负背而站的看向每一个人的脸。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很久后，三间雾莲才开口道，“过了今天，你们就从这里毕业了。”
“毕业考很简单。”夜云铁也开口，并且没有卖关子，“杀死最亲近的人！”
“A2和C7，A5和A30，A9和C3，A11和A21……B26和B27，B35和C25……C24和C36。”三间雾莲看着所有人后，便说出十八对组合，然后指着一旁依旧是空地的宿舍，“你们的战斗在那里，半小时结束战斗，不然二人全死！”
“真不愧是负责人。”A5走到暗女身旁，“把每一个人都看的很透呢，就连平日里几乎不和人接触的都被看出来了。”他看着身旁一个女孩震撼而绝望的表情，不由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
暗女也看到了那女孩，摇了摇头便走向宿舍空地。她心中因为毕业考的到来而惊喜，却也因即将和A5的厮杀而痛苦。
这四年，或许是因为第一次C级训练任务的组队，A5总是很关照她。在最后一年所有人都如出一辙的死寂沉默时，只有A5还会在训练之余和她聊两句。
在她眼里，A5是这个训练营里唯一的朋友，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评分是最低的几个之一，但是却依旧没人敢惹你。”A5拔出背后的长刀，他小时候就喜欢长刀，可惜个子太矮，变成了抬刀男孩。
“你想说什么？”同样抽出腰侧的长刀，暗女喜欢短刀，可是一寸短一寸险，她选择学习了比较安全的长刀，但对于短刀也极为熟悉。
“呵！”A5摆出战斗姿势扯了扯嘴角，露出很难看的笑容。他黯淡的目光再一次充满战意，“用出你的真实实力吧，我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这不是开玩笑。”
“好！”抬起长刀，遥指对方，暗女目光也依旧平静无波，但浑身的气势却已经提起。
A5知道论起真正的战力，他不及暗女，所以便直接提刀上前，脚下快速挪动。眨眼间便已经贴在暗女的身前，目光中满是杀意，手中的刀狠狠对着她的脖子砍去。
“锵！”
目光盯着A5的眼睛，暗女并没有格挡脖子处的刀刃。反而将刀竖在腹前，将快速下滑即将砍到她小腹的刀挑开。
这是A5的刀法，利用刀的长度，刀尖一段伪装攻击一个地方，但刀柄处却对着另一个地方。只要对方格挡他的刀尖，那么他就会快速下滑刀刃，砍向被刀柄处指着的地方。
也就是说，A5将长刀用出了短刀的意味，因为他的刀柄永远比刀尖更靠近敌人。但可惜，和A5呆了四年的暗女，即使不能很好的用出这种刀法，但防御还是没问题的。
“糟糕啊，你这么熟悉我，我却不熟悉你，真不公平呢。”A5摸了摸黑色的短发，扯动的嘴角开始越来越自然，一个她熟悉的自傲笑容雏形渐渐显露。
看着对方的笑容，暗女一愣，因为她没有想到，四年过去，她竟然又一次看到了A5被扣分无数的笑容。
“喂，战斗中发呆，你是爱上了我，准备用自己的小命送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一个侧身躲过A5的攻击，暗女后退两步，回神看向他，“突然发现我竟然如此怀念过去的你。”
“哈哈，你的眼睛那么黑，根本倒映不出任何人，更别提什么怀念了。”A5似乎回到了幼时，越来越自然的笑容不停出现的道，“记得我当初说的话吗？”
“什么？”身体反应极快的躲过对方的攻击，暗女疑惑的问道。
“我们生长在这里！”A5一个狠狠的劈砍，划破了暗女的衣服。
“我们生长在这里！”A5的动作越来越狂暴，攻击也越来越猛烈，让暗女再也不能躲避，也只能挥刀反击。
“你想说什么？”一刀一刀的对砍，暗女即将划破对方脖子的刀刃一转，便只在A5的脸上留下一道浅痕。
“我们生长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啊！”A5咧嘴大笑，“A30，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虽然这里很残酷，虽然也曾怨恨。”A5完全放弃了防御，猛烈的攻击连绵不断，一条条血痕开始出现在二人身上。
“但是，我们毕竟是生长在这里啊！”A5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癫狂，“我们的家，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一切，就连我们生存的意义，都在这里啊！”
“A30，你与我们每个人都不同，你根本体会不到所谓家的意义。”
暗女狼狈的和A5对拼，在体术上，他并不比她弱。如此不要命的攻击已经让暗女有些吃不消了，因此连反击都拼命起来。
“你没有束缚，A30！”A5咧开嘴大笑，黝黑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暗女的眼睛。
而暗女也发狠的攻击着对方，同时看向A5的眼睛，两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一个映不出感情的波纹，一个充满了狂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章有7000字＋ ，但考虑到一章字数太多，分成了两章。
☆、第21章 最后的结束
“今天，就当是作为我无法实现愿望的补偿吧。”A5大笑着，“虽然遗憾我到死都没有名字，虽然很不甘心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你要守护好我们的家啊！”
惊愕的看着疯狂攻击的A5突然停下的攻击，以及自己来不及收回的长刀刺入他的心脏。暗女的大脑陡然间被一股陌生的情绪占据心神，连思维都有些停顿。
“嘿，其实说是嫉妒吧。”A5将暗女刺入自己心脏的刀再次刺的更深，脸上带着暗女曾经很怀念如今却极为刺眼的笑容，“为什么同样生活在这里，你却能自由的保留自己？”
“为什么我这么厌恶这里，却依旧不断的想保护这里呢？”A5腹部的血液快速的流出，大量失血让他有点站不稳脚。
黑色的眼睛里瞳孔越来越大，A5几乎已经看不到暗女的样子，他无力的摔倒在地上，“曾经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啊，谁叫我长在这里呢。说我卑鄙也好，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击败你，毕竟你的能力太过于可怕。”
暗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A5无神的眼睛望向她，再一次露出她熟悉的笑容，“但是呢，带着我的意志活下去吧，我的意志就是守护这里，我们的家。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这里，确实是我的家。虽然我厌恶这里……”
A5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呢喃自语，“就算这个家多么残忍，就算这个家多么可怕，就算这个家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但是……我生长在这里……”
伴随着A5越来越低的声音，到最后无声的尸体。暗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胸口极度的沉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生长在这里？”暗女重复着A5的话，她确实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但是随着不断重复这句话而逐渐缓解的胸闷，暗女似乎也将这句话刻入了心底。
仰头将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憋回眼眶，她胸口的疼痛依旧让她说不出话。暗女盯着A5的尸体，与夺走他性命的长刀。
她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一片空洞。伸手将那把长刀从A5体内拔出，她看着上面的血红，莫名其妙的便将刀再次刺了进去。
刺入体内的声音和质感让暗女空洞的心一愣，她猛的回神，几乎是跪倒的坐在A5身边。茫然而无措的看向A5即使死了也被她无意识又刺了一刀的尸体，只觉得思维都快被凝固了。
手掌若有若无的闪现着炼成阵的光芒，暗女盯着A5睁着眼睛散大的瞳孔，和胸口竖直刺在他体内的长刀。心下一沉，手掌的光芒顿时稳定下来，闪烁着耀眼的黑色，上面数千个微型小苹果，她全部的身家都凝聚在炼成阵之上。
体内所有异能能量随着炼成阵的完成被剧烈的抽空，暗女脸色一白，她知道自己未来六七年都没办法使用异能了。
“炼成！”伸手将黑色的炼成阵猛的按在A5身上的长刀上，原本微小的炼成阵顿时化得巨大，将他整个人包围在其中。
“生命炼成，抽魂！附加锋利，恶毒之黑！”暗女脸色苍白的低声呢喃，她手掌按在长刀刀柄上，黑色的炼成阵却将A5包裹。A5仅仅九岁不到，他的身体很小，黑色的光芒从他头顶和脚尾一点点向着中心的长刀蔓延。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那黑芒蔓延至长刀处，却硬生生将长刀折断。只留下刺入A5身体的那截被黑芒包裹，外头折断的则暗淡的倒在他的身上。
抬手将被黑芒排斥的一截断刀拿起，暗女默默的跪坐在地，看着A5的身体逐渐变得苍白。但依旧刺在他体内的刀尖，光芒却越来越盛，直到最终A5的身体变得毫无血色，如同死去很久一般。而他体内的刀尖，也慢慢变得无光，但它的身体却从亮白转变为乌黑，上面还刻画着鬼怪一般的咒文。再其尾端，一条黑色的丝带凭空出现，为刀尖做出来一个简陋的刀柄。
伸手握着刀尖末端的黑色丝带，暗女将它抽出，目光凝视A5的尸体片刻，便看向手中的刀，“你想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复活死者啊，真可怕。】熟悉的声音传入暗女的耳中，她手里的刀尖有些抖动。
【A5，继续叫A5吧。虽然很想继续活着，但我不屑于这种形态，抱歉。】A5的语气很淡漠却也带着怅然。
“不屑吗？”暗女心中叹气，她伸手在刀刃上划过，鲜血瞬间便喷涌着洒在刀刃上，并蔓延出红色的暗纹，“我会带着你的意志活下去，守护你所谓的家，根部。”
【那就好，不枉我两次死亡。】A5的灵魂随着暗女鲜血的喷涌而从短刀上脱离，他看着暗女，脸上带着自傲的笑容。
“啊，也是，不枉我刺你两刀，又用你的身体和一部分灵魂炼制了这把利器。”暗女语气平淡，依旧是看着名为A5的刀尖，心中却并不像表面一般淡漠。
【哈哈，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虽然冷的让人发抖。】A5的灵魂开始消散，他怀念的看着周围，目光却并没有后悔。他有自己的骄傲，作为别人手中的刀而生，他不屑这样活着。
“这叫冷笑话。”暗女淡漠的将刀尖插入后腰，长长的黑色丝带自动在她腰间缠绕。
【管他叫什么，反正我就要消失了。还有，A30抱歉，恐怕要让你永远记着我了。】A5灵魂的消失已经蔓延到脖颈，仅剩下一个脑袋漂浮空中，脸上依旧带笑，但眼底全是歉意。
“我的名字叫暗女，你这种不知感恩的家伙，我才没兴趣将你记在心里。”
【那就好……暗女。】A5灵魂的脑袋瞬间从空气中消失，暗女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握得一手空气。
她平静的注视A5消失的地方，便走向三间雾莲身前，淡漠的表情让周围的人忍不住退出一条道路。但暗女知道，她淡漠的表皮下，已经多了一块黑暗之地，那里承载着她的痛苦与A5的意志。
“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一个压抑的声音从暗女背后传来。
暗女被身后之人的话刺的心中一痛，她为什么那么平静？她的心也在哭啊！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是那么好，宁愿不断被降低评分，也会时常和你聊天，对着你笑。”背后的女孩嘶哑的呐喊。
“为什么你那么幸福，却，却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