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要和各家铺子的管事开会,恐怕得忙到晚上。”他眉头微蹙,想来想去,还是在得真园里才能避免隔墙有耳。“看来还是得等晚上回去之后再说了。”
“无艳姐姐,你要说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事,真的不能现在说吗?”
“时间不够,等我晚上回去之后再说。”虽然真相只有一句“我是男人”,丢出一句话轻而易举,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困难且费时的,是善后。“你大约亥时过来,会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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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我会过去。”
“好,那就……”突然,居无言抬手挡住她,将她护到身后。
谈西施微愣,这才发现数名官差挡住他们的去路。
是陈知府的走狗!
“不知诸位差爷拦路,所为何事?”居无言客气有礼的问,同时也认出了带头的两人,正是陈孰和郭遥。
“居无艳,经查证,你与谈家过从甚密,怀疑居姑娘与罪民谈潘安共谋勾结神尾山盗匪,咱等奉命将你们带回问案。”陈孰傲然的说。
谈西施倒抽了口气。被发现了,她连累无艳姐姐了!
“大人所言乃是无稽,居谈两家虽是比邻而居。却甚少往来,何来共谋之说?”他们是如何怀疑到他身上的?是哪里露了破绽?
“你身后的人便是证据,你还想狡赖!”一旁的郭遥伸手指向居无言身后的谈西施。
“此话何意,请差爷明言。”他们认出西施?
“有人看见这个少年从谈家出来,他又是居姑娘的人,这关系一牵扯,不就很清楚了!”郭遥洋洋得意。
居无言蹙眉,西施的小刀扮样一直是从居家出入的,怎么会……不,他想起来了,第一天,小刀确实是从谈家出来的。
“差爷误会了,我的随从只去过谈家一次,那次是我派他到谈家收款的。”
“果然是收赃款!”陈孰强拙罪名,“不用狡辩了,反正跟我们回去就对了!”陈孰与郭遥相视一眼,两人拔出佩刀,其他数名手下也跟着拔出大刀。
谈西施惊慌的揪紧居无言身后的衣裳。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差爷要抓人,也得有所凭据,怎能如此蛮不讲理!”知道和他们讲理只是百费力气,居无言冷下表情。
“我说的话就是凭据,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刀剑无眼,到时候缺了胳膊少条腿的,可怨不得我们!”陈孰出言威吓。
居无言瞬间理解,不管他是不是有帮助谈家都不重要,这两个人的目的可能是要杀鸡儆猴,而不是要求证。也可能是因为谈老爷的案子拖太久,没有关键性的证据或证人,所以打算再抓个人充数。
不管如何,西施不能被带走!
“来人,动手!”仗着人多势众,陈孰立刻令下。
居无言一手抓住谈西施的手,在陈孰挥刀杀过来时,施展轻功带着她躲开刀锋,接着又闪过郭遥的刀。他除了轻功之外别无其他功夫,再加上带着谈西施,更难施展开来。
他得快点脱困才行!
他知道西施已经很忍耐,大刀砍来砍去让她受到不小惊吓,可是她依然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丁点声音,以免佯装哑巴的事被揭穿,让事情更不可收拾。
他乾脆动手点了她的哑|穴,以防万一。
一个不没注意,陈孰的大刀已挥向谈西施,他来不及带开她,只能挺身替她挡下,刀锋横劈过他胸口,划出一道伤口。
谈西施吓得张嘴尖叫,却没能发出声音,伤心难过的泪流满面,在另一把大刀紧接着砍过来之时,焦急的扑身抱住他,想要护他。
“西施——”居无言惊恐大叫。
铿锵一声,一颗石子疾射而来,打掉了仅差半寸便砍上谈西施背上的大刀。
大刀应声断成两截,郭遥握不住刀,铿锵掉在地上。
陈孰和郭遥一惊,尤其是郭遥,那持刀的手,被震得虎口仍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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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退开丈于远,高举手制止几名手下,要他们暂停。环顾四周,大街上早就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看不出来是哪个躲在窗后偷看的人出手偷袭?还是在哪家店铺二楼偷看的人?又或者……
“是谁?”陈孰大喊,他们根本连石子射来的方向都搞不清楚!“出来!藏头藏尾的,缩头乌龟啊!”
一名蒙面男子倏地飞身掠至,挡在他们两人身前。
“大胆!竟敢干扰差爷办案!”陈孰怒斥。
“大爷我就是要干扰办案,你又奈我何?”蒙面男子嚣张笑道。
是表哥!居无言立即听出蒙面人是谁。
“走!”余岳中对身后的居无言低声道。
“不能让他们离开,否则会连累很多人。”居、谈两家数十口人,全都会被牵连进去。
“我知道,自然有人会负责看管他们,你放心。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擅自行动的,我就是得到密报,才连忙赶了过来。”余岳中说,稍稍回头瞥了表弟的胸口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趣味,也不提醒他。“这里我会处理,她好像吓疯了,你先带她离开吧。”
居无言没再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揽着谈西施,纵身飞掠离开。
“好了,各位,你们想怎么死呢?”余岳中像猫儿,逗闹逃不出他手掌的鼠辈们。
谈西施泪流满面,又惊又急,当她看见刀子划过无艳姐姐的身子时,她胆丧心惊,尤其又是为了护她,她才受伤的。
若非无艳姐姐点了她的哑|穴,她一定会当场吓得失声尖叫。
居无言带她回到居家,没惊动到任何人,直接飞身过墙,进入得真园,回到房里之后,才将她放下。
吁了口气,他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不许!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莽撞扑到我身上,想要替我挡——”他心有余悸的低吼,可话还没说完,谈西施已然惊慌的扑到他面前。
“无艳姐姐,你……你受伤了,你被……”谈西施急慌慌的察看无艳姐姐的伤,小手颤抖的想要解开衣裳,却突然呆愣住。
衣服是破了没错,当时那一刀划过,刀光闪得她眼睛发痛,可见多锋利,如今亲眼所见,明明有一道伤口横跨了整个胸口,皮开肉绽的,为何……为何……
没有血迹?
居无言察觉她错愕的样子,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无艳姐姐……”谈西施喃喃低唤,声音紧绷,“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流血?明明……”
他叹了口气。
“西施,我们坐下来谈,好吗?”抬手想要碰她,却落了空。
谈西施猛地退开了几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居无言望着手,一会儿,才徐徐放下。
“这就是我今天打算要向你解释的事。”
心头有些惶惶然,谈西施并不愚蠢,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想解释的是什么事了。
虽然无稽,可……却也隐隐知道,自己心底那无稽的揣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不想听,我……”她摇着头,又踉跄的退了几步,直到背抵上墙。
“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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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听,我不要……”她不看他,只是拚命的摇头,喃喃的说着,逃避着那已经很明显的事实。
“我是男人,西施。”居无言直言,就像他说的,丢出一句话很简单,只需眨眼的时问。
“我不想知道!”她掩耳大喊,打颤的身子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情绪激动的将脸埋在膝上。
“可是我必须让你知道。”居无言慢慢的靠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我不是有心要欺骗你的,听我解释,好吗?”
她沉默,也不抬头看他,可是慢慢的将捣着耳朵的手拿开。
见状,居无言松了口气,离她一步距离,一样靠墙席地坐在她身旁。
“我从两岁开始,就被当成女孩养大……”他开始说明扮女装的原由,那算命郎中是如何危言耸听,他爹娘又是如何以死相逼,一一解释清楚。
他不知道她听进多少、接受多少,或相信多少,因为她完全没有反应,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就算心头忐忑惶然,又怕她无法接受,他只静静地陪着她,并不催促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这个真相,这也就是他不想匆促说出真相的原因,只是,他原本打算以较婉转的方式告诉她,而下足以这种方式让她发现!
“所以……没有出阁的事,那只是让无艳姐姐消失,让……居无言回来的计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谈西施的声音才闷闷的响起。
他知道,她接受了真相,可,原不原谅他,还不知道。
“对。”他轻声回答。
“所以,昨夜你表哥是真的在闹着玩,他是在帮你做……假的……那个……”她又闷闷的说。
“对,那时其实已经做好了,不过表哥察觉到你来,所以才又故意闹着玩。”
“刚刚……”她声音微哑地开口。“那个蒙面男人——”
“是表哥。”居无言直接回覆她的疑问,“你不用担心,陈孰和郭遥两人是擅自行动,陈知府并没有下这道命令,所以表哥只要制住他们,不让他们回去编派是非,刚刚的事就不会闹开。”
他表哥?为什么他表哥会……
“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来也是打算今天见面跟你说的……”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爹的病已经快痊愈了……”
谈西施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我爹……”为何他会知道爹病了,又快痊愈了?这些日子她几番前去想探望爹爹,都不被通融,无法见上一面。
“府衙里的人,包括知府府邸的侍卫,除了陈知府和陈孰、郭遥之外,几乎都让表哥疏通过了,你爹在牢里他们会照顾,也偷偷请了大夫帮你爹看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马上回报给表哥,像刚刚的事,也是表哥接获密报才及时赶过来的。我知晓你多次去探望你爹都被拒绝,那是因为陈知府下令,他们不希望通融了你之后,被陈知府发现,横生枝节。”
“我懂、我懂……”谈西施哽咽,不住的点头。只要爹爹平安就好。
“西施,现在状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接下来只要查到神尾山盗匪的贼窝,早陈知府一步抓到关键人物,手上握有诬陷的罪证之后,就能扳倒陈知府了。”
“可能……这么简单吗?就算抓到那批盗贼,他们会愿意合作吗?”
“这个就更不用操心了,让人合作的办法多得是。”他会让那些盗贼用求的也会求他让他们合作。
她声音微梗,“可……还有一个朱厉……”
“别担心。”居无言将他之前分析给表哥听的,再次分析给她知道。“到时候朱厉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了,不可能会为陈知府出头的。”
谈西施听了,怔怔的望着他。
“为什么你表哥会……”一顿,觉得这个问题好多余。“是你请你表哥帮忙的?”当然是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胸口紧绷着,不知道此时的她该如何反应,她真的不知道……
居无言淡淡一笑,没有说明是他动脑又花了大钱,因为他不是要利用这件事软化她的心。
“西施,我说这件事,不是为了邀功或让你有我在对你施恩的错觉,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心,你爹的事,我们会尽全力帮忙,但是你不要因此觉得自己该原谅我的隐瞒。”
“你不希望我原谅你吗?”谈西施又想哭了。
“我当然希望。”居无言叹气,“但是我希望你是打从心里原谅我,而不是因为任何原因不得不。”
她垂下头,眼泪落下,没入衣裳。
“你是……什么时候请你表哥帮忙的?”
“你爹被带走那天。”
谈西施闭上眼,泪水掉得更凶。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在为她奔波,而且是默默的。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你会担心我受连累,而不愿我插手帮忙吧!”
她将头埋在膝上啜泣。他是这么的了解她……
居无言听着她的啜泣,心痛不已。
“西施,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若非承诺我爹娘绝不会透露,我早在认识你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因为她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完全没有。
他是不得已的啊,打两岁开始便是这样的装扮,他要欺的是索命鬼差,而不是……
谈西施突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惶的望向他。
居无言微怔,“怎么了?”
“你刚刚……刚刚是不是说,那个算命的说,满二十五岁之前不得让他人得知你的性别,否则……否则会引来拘魂的鬼差,是不是?”她突然想到这点,惊慌的抓住他的双臂,“这……这是真的吗?”
居无言心头一片柔软,明明因为得知真相受到的冲击尚未平复,却还是为他担心害怕,教他怎能不为她心折。
“他是这么说的,可……”
“天啊!”谈西施慌了。“那你就不该告诉我啊!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当作不知道来得及吗?我……”
“西施,别慌,那只是……”
“我怎么可能不慌?如果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办?我……你是无艳姐姐,是姑娘,是无艳姐姐!”她扑上前抱住他。“你是居无艳,无艳姐姐,天地神明都听见了,地府阎罗鬼差也听见了,你是无艳姐姐!”
“西施……”居无言柔声轻唤,抬手环抱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谈西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对不起……”
“嘘,别哭,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说什么对不起呢?该道歉、该乞求原谅的是我呀!”居无言心疼,却又有些啼笑皆非。
“我没怪你,一点也没有啊!”
“真的吗?”他感到欣喜。
“真的、真的!可……可是如果你因为……”
“不会有事的。”居无言轻轻的推开她,温柔的为她拭去珠泪。“那个算命郎中只是为了糊口,才随口捏造那些说词,在好几年后,表哥因为气不过,有找到那个算命的,发现他刚好在对一对夫妻说同样的说词,只是这次是一个小女娃儿,要当成男孩养。表哥抓住他,逼问他,最后他承认那些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