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高小蝶怀疑地看了看列战英,又看了看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萧景琰,“什么旧友会在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
“小殊,别走。”
高小蝶看着自己被他一把抓住的手,这个驰骋杀场面对敌人毫不惧色的男儿,此刻却紧锁着眉头无比痛苦地呢喃着一个旧友的名字;他有着什么样铭心刻骨的过往?他又经历着怎样的内心折磨?
“景琰,别怕。”高小蝶放低声音,温柔地反握着萧景琰的手,轻轻地安慰道。
“小姐。”巧儿看了看一旁的列战英,有些不安地叫了声自己的主子。
“嘘。”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萧景琰,高小蝶把他的手放回被窝,起身的时候又替他压了压被角。
“豫津生病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安慰他的呀。”看着巧儿和列战英异样的眼神,高小蝶解释道。
“靖王殿下呢?”昔日一早,高小蝶来为萧景琰施针,在屋里没见着他,便问守在门外的卫兵。
“殿下去皇陵跪拜了,要一个时辰后才回来。”卫兵恭敬地答道。
“跪拜?”高小蝶惊讶地问道:“他能下地了?”
“是的,殿下吩咐属下如果姑娘过来就让姑娘稍事等等。”
“呵,他还真是个不安份的病人。”高小蝶说完便朝皇陵走去。
“喂,你们家殿下怎么回事啊?这才刚好一点就不能好好休息吗?非得这样折腾?”皇陵外,被列战英拦下的高小蝶气急败坏地对他叫嚷道。
“姑娘息怒,陛下命殿下来皇陵受罚,每日需在皇陵前跪一个时辰,”列战英看了看直挺挺跪在皇陵前的萧景琰,无奈地说道:“殿下昨日未来,今日需跪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他也不怕膝盖跪坏。高小蝶翻了翻白眼。
“再怎么跪,饭总得吃吧?”高小蝶示意身后的巧儿把饭盒拿上来,“昨晚我让巧儿煮了点桂花粥,让你们主子尝尝。”
列战英带着巧儿走到萧景琰身边,“殿下,你先吃点东西吧?”
“放着。”萧景琰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地说道。
“可是,你昨日一整天都未进食,今日一早就过来这里,属下怕你的身子……”列战英担忧地看着萧景琰。
“我没事。”
列战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眼巧儿,“走吧。”
“殿下说等会再吃,姑娘要不先回吧?”
高小蝶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一仆一主,无语地说道:“你们还真是够死心眼的。”
列战英低垂着头没有答话,高小蝶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深吸一口气,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叹地说道:“这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啊。”
“巧儿,你把食盒放那边亭子里,咱们也在这附近找个宽阔之地伸展伸展筋骨。”
一个时辰后
“小姐,你快下来吧,咱们该回去了。”巧儿站在一棵松树下,昂着头朝趴在最上面的一根树枝上的高小蝶大声喊道。
“巧儿,有三只蛋哎,”高小蝶小心翼翼地把鸟蛋拿在手里,“你说这是什么鸟生的蛋啊?花花绿绿的真好看。”
“小姐,那蛋要孵出鸟儿才好看呢;你可别把它弄坏了。”
“你说,这蛋拿回去让我娘的老母鸡孵,能孵出来吗?”高小蝶恋恋不舍地把三颗鸟蛋拿在手里把玩。
“小姐,你别闹了,老母鸡只能孵出小鸡,怎么能孵出小鸟呢?”巧儿用手遮住眼睛,半勾着嘴角朝树上的高小蝶说道。
“也是。”高小蝶把手里的鸟蛋放回鸟巢,又扯了几把松针铺在里面,铺好后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你们乖乖的,等你们破壳出来的时候姐姐就来看你们。”
说完便直起身子,轻轻一用力就钻出了松树茂密的树枝,脚踩在最顶端的枝桠上,半个身子立在松树之上。
春日里的祁山山脉连绵,风景如画;高小蝶眯着眼伸开双臂感受着微风吹过面颊时的凉意。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若有若无的求救声从山谷传来,高小蝶睁开眼搜索着声音的来源。
“救命,救命啊……”
远处,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女子身后十来个壮汉穷追不舍,许是跑的太急,女子牵着的男孩不小心从女子手中脱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巧儿,快,有人抢劫。”高小蝶从树上跳下来,急急地招呼了一声便提气飞快地朝女子的方向跑去。
“住手。”高小蝶大声呵斥住对年轻女子拉扯的壮汉。
“哟,哪来的小娘子,长的还挺标志。”一个脸上有块疤的肥硕男子闻声笑着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我们是什么人,你管的着吗?”疤痕脸指着高小蝶喊道。
“放肆,”巧儿大呵一声,正色说道:“你们这些小毛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做这等卑劣之事。”
“我说两位小姐,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就这样瞎嚷嚷?”另一个穿青色布衫的男子说道。
“我管你们是什么人,今日碰见了我高小蝶,就算你们倒霉;如果你们乖乖把人放了,我就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你们;”
“如果我们不放呢?”疤痕脸挑衅地问道。
“那可就别怪本小姐对你们不客气了。”
“呵,好大的口气。”疤痕脸轻藐地笑着说:“兄弟们,这姑娘是朱大人的,这两个小娘子今日就是咱们的啦。”
疤痕脸的话引来其他人的一阵附合。
高小蝶见这些人如此轻浮,从腰间抽出九节鞭,手腕一用力,鞭子便直直地朝疤痕脸脸上招呼而去。
疤痕脸未曾料到她出手会如此之前,只能生生地用本就丑陋的脸接下了这一鞭;‘啪’的一声响后,脸上便火辣辣地痛。
众人见他被打,纷纷提刀恶狠狠地朝高小蝶二人逼近。
巧儿武功身手向来只能自保,纵使高小蝶武艺再精,也只能偶胜豫津两招;现下要对付十来个体力过人的蛮力壮汉,已渐渐地落了下峰。
就在青色布衫的男子抓住她的九节鞭,想要将她摔倒在地时,横空出现的一柄剑朝青色布衫的胸口刺了过去。
青色布衫大惊,只得松了九节鞭,腾空往后翻了个身,躲开了刺来的剑。
萧景琰未等青色布衫男子站稳,抽剑又追了上去。
萧景琰与青色布衫男子战事正酣,另一头,巧儿也已被列战英从围攻中解救了出来。
常年驻留在外的将士战斗能力与作战的协调性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十几个壮汉,萧景琰居然没伤一兵一卒就全部拿了下来。
“把他们带回去。”萧景琰阴沉着脸吩咐道。
高小蝶看着被巧儿扶起的女子,轻声问道:“姑娘没事吧?”
“宫羽没事,谢姑娘出手相救。”宫羽朝高小蝶行了一个礼,轻声应道。
“你就是宫羽姑娘?”高小蝶抓着宫羽兴奋地问道。
“是,姑娘认识宫羽?”宫羽仔细地打量着面前位抓着她手,因为刚刚的打斗而有些狼狈的女子。
“久仰姑娘大名,”高小蝶拉着宫羽走到萧景琰面前,“殿下,原来我们救的是妙音坊的宫羽姑娘。”
“妙音坊?”萧景琰看了眼高小蝶,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宫羽,“姑娘没事吧?”
“宫羽没事,谢靖王相救。”
“你怎知我是靖王?”萧景琰警惕地看着宫羽。
宫羽轻轻握了握交替在一起的双手,低垂着头轻声应道:“素闻靖王殿下治军有方,方才那几位兵爷仅凭六人之力便治服了八位壮汉,这样的协调默契需要长期的演练磨合方能达成;宫羽离开金陵之时听闻靖王被罚皇陵思过,所以,宫羽才冒昧请谢靖王殿下。”
☆、宫羽
原来,宫羽前几日收到滨州老家送来的书信,说是家乡遭荒,哥哥已染病身故,留下嫂嫂和一侄儿难以渡日,希望她能回去把侄儿接来金陵加以照顾;宫羽接信连夜赶回,可怜嫂嫂割舍不下家里颗粒未收的田地,告诉她来年定会好转,只要宫羽把哥哥唯一的血脉抚养延承,她就算守着这三分薄田和哥哥的孤琢饿死也无悔;无论宫羽如何劝说,嫂嫂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般,就是不肯离家半步;宫羽无奈,只得领着才五岁的侄儿返京。
谁知才离开江左地段不到半日功夫,便被这一伙人给盯上了;“无奈,我只得日夜兼程,眼看金陵在望,却不想他们会在这里对我下手。”
“刚刚我听他们说什么朱大人,你可知是谁?”高小蝶扶着宫羽的手,轻声问道。
“还能有谁?”宫羽恨恨地说:“大理寺卿朱樾。”
“朱樾?”高小蝶冷笑一声,“素闻这个朱樾贪财,没想到还这么好色。”
萧景琰听了宫羽的话,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道:“想来这一路姑娘也辛苦,先到行宫休息一日,明日我再派人护送姑娘回京吧。”
“靖王说的对,虽然这里离京城不远,但放你一个姑娘家还带着个孩子也着实让人不放心。”
“明日你也一同回去。”萧景琰看着高小蝶说道。
“不行,你的病还没好呢,我这个大夫怎么可以离开?”高小蝶见他要赶自己走,立马挺直了腰板反驳道。
萧景琰懒得跟她分辩,看也没看她一眼便从列战英手里抱过小男孩转身朝行宫的方向走去。
“喂,靖王殿下,我明日不会回去的啊,喂,你走慢一点,等等我。”高小蝶跟在萧景琰的身后追了上去。
“宫姑娘,我来扶你。”巧儿走上前,扶起宫羽的手轻声说道。
“想必她就是高大人家的千金小蝶姑娘吧?”宫羽缓缓往前走,看着前面一追一躲的两个人柔声问道。
“是啊,姑娘认识我家小姐?”
“常听言公子提起,说高家千金是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巧儿听宫羽这样说,掩嘴笑道:“想必言公子的原话是高家千金是条京兆衙门里养的疯犬吧?”
宫羽不防她会如此直白地讲出这些话,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作答,好在巧儿也没有真正地想让她承认或是否认,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家小姐就是被宠坏了;早些年跟着夫人学医时倒也端庄娴静,自从跟着悬镜司的夏冬大人习了点武,又认识了国舅府的言公子,再又听了许多宁国府萧大公子的一些江湖趣事,成天的想着除奸惩恶,越发的没了规矩。”
“我倒觉得小蝶姑娘活的自在,虽不能行走江湖,至少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夫人也是这样想,只是老爷觉得小姐这样终不是一个大家小姐应有的风度。”
用过午膳,高小蝶带着巧儿去山里采了些野菜回来,就着行宫里简单的食材做了道野菜羹。
第二日一早,戚猛就带着几个人护送宫羽进了城。
“我觉得你真该把那个小男孩留在你军营里,妙音坊那样的地方不太适合男孩子呆。”站在皇陵宽阔的空地上看着宫羽的马车越来越远,高小蝶感慨地说道。
萧景琰笔直地跪在皇陵前,没有答话。
高小蝶看了一会儿,又跑到他跟前蹲下,支着头说道:“要不你跟我讲讲你行军打仗的事吧?”
“军旅之事岂是你这种姑娘家该打听的?”萧景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靖王殿下,你一定没有朋友吧?你看看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这天下除了你那几个同样冷冰冰的部下,谁受的了你?”碰了一鼻子灰的高小蝶阴阳怪气地说道。
曾经让大渝闻风丧胆的赤焰营少帅林殊可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个娇傲明亮的少年是除了祁王兄之外最让他折服的兄弟。
“喂,你没事吧?”看着萧景琰越来越阴沉的脸,高小蝶怯怯地问道。
把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萧景琰又恢复到了那个表面冷冰冰但眼眸里终是有一团阴忧的清冷男子。
“那天你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叫着‘小殊,小殊’,他是谁啊?”
“……”
“我听景睿说,你从十五岁就开始带兵打仗,那些被你打败的敌国是不是一听你的名字就逃呀?”
“……”
“你常年在外,母亲又在宫里,会不会想家啊?”
“……”
自说自话有什么意思?高小蝶无趣地起身去找巧儿玩了。
金陵高府
“反了,反了,反了,”高升背着手在屋里气的团团转,“你教的好女儿,成天没个规矩不着家也就算了,这都离家十几天了,还成个什么样子?”
高升暴怒地踢了脚跪在地上的敏儿,“家里养着你们都是用来干什么的?小姐离家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来回一声,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谁负担的起?”
“好啦,你也别光顾着生气,还是先把小蝶找回来要紧。”高夫人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放低声音问道:“小姐离家时可有说跟什么在一起?去哪里?”
“小姐走时只带了巧儿同行,两人都背了个包袱。”敏儿伏着头胆怯地应道。
“什么都没交代就出门了?”高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一众仆人,看来高家的家规实在太松,自家女儿会闹成今天这样,高家家主实在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姐跟巧儿关在房里收拾包袱的时候,奴婢有在门外偷听。”另一个小丫头怯怯地开口道。
“都听见了什么?你倒是说呀。”高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被勾了起来,拿在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小姐说,‘她已经派人去了宁国候府和国舅府,如果老爹和夫人问起,就说她跟萧大公子和言公子在一起。’”
“你说这个高小蝶啊,就不能乖乖地呆在闺房里绣绣花,或是跟着她娘学学医吗;这若大个江湖,咱们要去哪里找她?”城外官道上,言豫津骑在马上,抱怨地对萧景睿说道。
“我知道她在哪里。”萧景睿嘴角挂着笑意,得意地说。
“你知道她在哪里?”豫津不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前几天我在巡防营听了件稀奇事儿,说是金兆衙门有人在城门口张贴靖王的画像,声称是近来闹的京城里人心惶惶的采花贼。”
“什么?竟有这等事,想必这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