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我的事情。还有——”她看着若白,“初原哥哥当初放弃的时候你不是很难过吗?哥哥现在也没法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你也是难过的吧。那么现在,又为什么对我提出这件事,你不是最讨厌随随便便说放弃的人了吗?”
说完,她也不等若白开口,将手上的一叠东西扔在一边,直接转了身回训练场。
若白看着她的背影,拧着英挺的眉毛,化不开阴郁。
“你的话太重了。”
瓷砖上响起脚步声,若白没回头,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来人在地上捡起一叠纸张后便坐在他身边,柔声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觉得她被元武道束缚住了?”
若白侧头去看喻初原,“你知道?”
初原翻着手里面的各个表格和数据图,柔声开口:“婷宜从来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对所有的事都表现出堪堪的兴趣,其实内心一点儿都不在意,她没有自己的追求。如果说,她从前还对这项竞技有几分喜欢的话,那么后来,干脆直接拿它当宣泄情绪的出口,用最美的姿态出现在赛场上,不是证明自己,而是证明她过得很开心,去掩盖她虚无又没有目标的内心。”
见到若白不语,初原继续说道:“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非要在这个时候逼她,明知道,除非她愿意,否则容不得任何人挑战她的尊严和骄傲。你刚才的说辞,会让她觉得她受到了侮辱。”
“你太宠着她了。”
闻言,初原拍着师弟的肩膀,“明明更宠她的人是你。”
若白抬眼看他,对方澄澈的眼睛里露出笑意:“难道不是吗?世界这么大,优秀的人又那么多,不出几年,婷宜很难再在元武道上找到优越感,到时候她就会明白,所谓‘月光女神’不过是看得起她的一种称谓,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想趁她迷茫和彷徨之前将对她的伤害减小到最低,这难道不是一种保护?”
若白开口,低沉的声线中有着隐隐的担忧,“她为盛名所累,说是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而目空一切,其实比谁都要在意大家怎么看。她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公共的视线当中,她被大众推着走,已经到了悬崖边而不自知。”
“月光女神”带给婷宜太多的称赞溢美之词,让她不知不觉当中跟随着媒体大众的评论在走。
即便婷宜放下了他最喜欢的元武道,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若白想,他本来就希望婷宜能够放弃这条路。
现在的她,被元武道束缚住了手脚,失了以前快乐的心,带着功利性的目的从事着元武道选手这项职业。
方婷宜不该是这样。
她应该活得纯粹一点。
活得简单一点。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
婷宜最后的那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其实他很想说——
他不是认为婷宜亵渎了元武道,而是元武道亵渎了她。
初原看着若白沉默的侧脸,想着这两个弟妹的性格,一个不善言辞,一个敏感刁钻。这凑在一起,还真不能把事情好好说开。于是他宽慰道:“她在面对我们大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女孩心性,比较会钻牛角尖,你慢慢跟她说。”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年末的时候就要定下世锦赛的参加人员,针对性的训练夏天一过就要开始。每个国家的参赛名额都有限制,我看过国家队的资料,那个阵容,还不如现在场上的师弟师妹们。廷皓和婷宜不在,他们连复赛都进不了。男子组那边有申波和亦枫在我放心,但是女子组,我和柠姐都觉得,让百草去最合适。”
初原诧异地看了一眼师弟,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压根没有百草什么事,但是若白这套说辞——幸好刚才婷宜听到的不是这样的解释,否则必定要有一番波折,“你可别把百草牵扯进来,婷宜翻脸不认人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做了那么多铺垫,无非就是让婷宜能够和百草好好相处,要是让若白说错了话而前功尽弃,大家谁也不好过。
若白看着地面瓷砖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说:“我想让百草和婷宜进行一场比赛。”
“你说什么?”
“她该感受一下百草的元武道,到时候就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为了帮婷宜认清自己,而把百草拉下水吧。”
若白看着这个大师兄,有些疑惑,问他:“她们俩打一场,于谁都有好处,百草现在是该跟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人过招。你在担心什么?”
初原语塞,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末了,他笑道:“这事你定吧,我也没有立场发表看法。”
“嗯。”若白点头,起身道:“我先进去了。”
“好。”
喻初原看着那件黑色道服消失在拐角处,将后背贴着墙壁,看着窗外的风景。明媚的阳光,总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想,若白想用百草去解开婷宜的心结,不是不好,而是算得上根本行不通。
那样做,只会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婷宜那么倔强骄傲的人,不会容许若白否定她的原因是因为百草。
而若白大概也没注意到,这整件事情的钥匙,其实握在他自己手里。
初原拎着医药箱起身,俊朗清雅的眉目在缓步过程中渐渐散了忧虑。
算了,他插手什么。
婷宜要成长。
他的小姑娘呆呆木木的,也需要成长。
第三十八章 偏执
“嘶——”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胸口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对面的女孩连忙走过来问她:“怎么样,还好吗?这一脚你怎么没躲过去呢?”
婷宜安慰黎蓝:“我没事,一时间晃了神,没注意。”
黎蓝轻叹一口气,双手叉腰,“我看你不是‘一时间’晃了神,而是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晃神。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练功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我今天的攻击可只有三分水平,你真的没看出来吗?”
婷宜愣愣地看她,半晌才说了一句:“哦,这样啊。”
黎蓝见状,秀气的眉毛有些蹙拢,指了指一边的休息区,“反正也是自由对抗,休息一下吧。”她扯着婷宜的胳膊,将人拉到了休息区坐下,弯腰拿起一瓶矿泉水往人额头上放,“舒服点儿了吗?”
婷宜点了点头,微凉的触感让她的神经通透起来。
“现在可以说说出什么事了吗?从昨天回来之后我看你神色就不对,觉得你能够解决就没问你,结果今天还是这个样子。若白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婷宜往场上看去,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倒是亦枫和晓萤打打闹闹的样子让她又成功晃了神。好在黎蓝也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并没有在意她的沉默。
“黎蓝……”她开口,“你觉得,我的元武道,是花拳绣腿吗?”
“当然不是。谁这么说,若白?”
婷宜双手撑在额上,又重新抬起头,“他凭什么看不起我的实力,他说我的元武道华而不实,我有他说的那么糟糕吗?”
“你是不是会错意了,若白怎么可能讲这种话?”
“他说我势利,说我享受做明星的感觉,觉得我这种人糟蹋了他热爱的元武道。可是黎蓝,有多少人是热爱元武道才开始元武道的,哪怕是他顾若白也是因为先天身体不好才强身健体的。”
黎蓝听着婷宜略带控诉的语气,其中的内容是像若白的意思,但是话却不像是若白说出来话。
“黎蓝你知道吗?若白居然跟我说‘有没有考虑过放弃元武道’,你说他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年初原哥哥的退出让他伤了不少心,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没有初原哥哥重要,可他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看了我的几场比赛就说我不适合元武道,他以为他是谁。”
黎蓝皱眉,看着婷宜略带怒气的脸,明显的是在压抑。“你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脾气一点就燃啊?以前那个跟我拌嘴都优雅到极致的方婷宜去哪儿了?”
“死了!”她没好气地说。
黎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惹得对方美目一瞪,“你笑什么?”
“我在笑,现在某人就像一个没收到礼物而独自生闷气的小姑娘,虽然看着张牙舞爪,但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你这是在跟若白生气,还是在跟自己生气啊?”
“呵。”婷宜冷哼一声,别过头盯着地板看。
“你要是跟若白生气,这简单啊,找他打一架,用你的实力告诉他,你是元武道高手。可你要是跟自己生气——”黎蓝拖长了音调。
“跟自己生气又怎么样?”
“那就没办法了,你总不能自己跟自己打吧。”
婷宜被黎蓝理所当然的话逗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着晓萤说话的腔调了,不是你的风格啊,黎大美女。”
“我不擅长安慰人,尴尬得对方不痛快,自己也不痛快。”
“我也不指望你安慰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婷宜,其实听你说了这些,我依然没明白若白究竟跟你说了什么。”黎蓝说道,“但是以我对你们俩的了解,我想,他的有些话,应该是说中了事实,或者说,是说中了你的心吧?”
说中了我的心?
方婷宜放空了眼里的焦距。
算是吧,虽然很想否认,但是她否认得没有底气。
若白的那些话,字字带刺,可那都是事实。
她的元武道是美丽的。因为她从小就讨厌那种让人汗淋淋的运动,虽然她也爱玩,爱疯,但是那是两码事。什么热血,什么竞技,在她看来,只有具有观赏性的体育,才能够让人产生兴趣。
NBA的全明星赛,那么多篮球高手,抢断、篮板、扣杀、长传,伴随着球鞋摩擦球场的声音,那些选手的姿势是那么漂亮,一个个出色的绝招总能够让全场沸腾起来,不仅是自己队员,不仅是对方球员,不仅是观众;在绿茵场上,漫长的比赛总会让人百无聊赖,所以只要你足够强,只要你有足够绝杀,那偌大的足球场地上,二十多个球员里,大家就只会看到你一个;元武道也是一样,中规中矩的打法远没有视觉冲击力的震撼来得更加有效果,形式的亮眼并不代表内容的孱弱。
然而,这样的元武道在若白眼里,就那么不屑一顾吗?
方婷宜是生气,但更多的是难过。
他怎么可以因为她在元武道上的小心思而抹杀她的努力。
“你干嘛去?”黎蓝见到婷宜起身,拉住她的手问道。
“若白在哪知道吗?”
黎蓝摇头,往场上看了看,“大概是和沈教练谈事情吧。”
婷宜阴沉着脸,高高束起的马尾甩在她的颈脖上,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办公室里,沈柠正和若白整理近来各个选手的资料情况,她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捏了捏眉心,问道:“你……真的决定让她们两个比一场?”
“只要婷宜输了,一切事情都好解决。”
沈柠轻轻蹬腿,椅子旋转一个圈之后面向另一张办公桌上的少年,“你就确定婷宜会输?”
若白头也没抬,拿着钢笔在一本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从桌上抽出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百草进步很大,很多任务都能够超量完成,而且还有施展的空间。她的身体里,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喷薄而出,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忠实于元武道的心。”
“那婷宜呢?”
若白抬起头看她,“我记得,关于婷宜的事情,我们之前聊过。”
“是聊过。”沈柠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步在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里,“你想让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情嘛,这我知道。可是,不见得婷宜在元武道上不开心。她拿元武道当做是面具,当做是用来包装自己的精美礼盒,这都是近两年才开始的事情。想想你们以前的那些时光,那时候的婷宜也很快乐……”
“柠姐。”若白打断沈柠的话,“难道现在有了百草,您还想让婷宜出赛吗?”
“为什么不能够?”沈柠反问他,“若白,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婷宜能够好好训练,去克服她身体上的不足之处,再加上有你的指导,完全能够突破现在的瓶颈,明年世锦赛上遇上李恩秀,她一定可以赢,她还可以走得更远?”
“为什么您一定要她继续下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她中途放弃?”
若白沉默了,他有些烦躁地转动手里的钢笔,将身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沈柠见状,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也许你觉得让婷宜退出是为了她好,我也认可你的话。但是……她参赛有足够的理由,可她不参赛,没有充足的理由。婷宜有实力,有经验,有成绩,每一项都足以支撑她该拥有这个名额。若白,她从小就练元武道,这已经成为她生命当中的一部分,你现在要硬生生断掉她身上的器官,却又不给她打麻药,她会疼的。”
疼。
她会疼。
若白拧着眉毛,清冷隽逸的面容似乎更加冷冽。
他当然知道婷宜会疼,任谁付出了十几年的心血却要一朝放手,总会觉得不甘愿。
“若白。”沈柠说道,“我是国家队的负责人,你要让我割舍掉一件利器,总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你之前的那套说辞,跟‘柠姐’说可以,但是跟‘总教练’说是不可以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淘汰婷宜。”
沈柠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一向冷静自持,但是你难道没有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偏执了吗?”
是偏执。
过于偏执。
若白的那一套说辞,沈柠一起开始还觉得有道理。但是在跟若白交谈的过程中,她发现,他好像是在隐忍什么。
那么到底,是在隐忍什么?
若白说不出话来,这回,是真的说不出。
柠姐的态度,他知道,他了解,这样的说辞太情绪化,是建立在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之上的,夹杂了很多个人的情感。要是客观地作为一个教练,左右权衡利弊,他无论怎么样都不该放弃这样一张王牌。
他本不该有这个建议的。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原因,是为了婷宜好,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