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归涯用眼角瞥了一眼一旁没有好脸色的奚漠风,有些得意。于是转过头摆起了大哥的的架子,对着奚冰尘哼笑了一声,“四弟啊,别说做兄长的没有提醒你,刚才我见到你和那个青龙氏的淑娥站在山坡上可是聊的很开心呢,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兴趣?”
云出东隅 第一卷 云出岫 第二十四章 出其不意
奚冰尘淡淡一笑,似乎并不太过意外他窥见这一切。在那山坡上既然能与她说话,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王兄多虑了,”他说,“只是先前驿站中清嶺一时闹别扭伤了她,所以才去问问。毕竟是青龙嫡族之女,虽只是小小的淑娥女官,我们也不好让她太过委屈。”
“那就好,”奚归涯笑着挑挑眉,并不真的在意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我是怕你一片真情得不到回报,岂不可惜?”
他说着可惜之辞,却并无可惜之色。
“哼,”奚漠风冷笑一声,“二王兄知道的可真多,连别人家的男女之事都那么清楚。难道,是你也对那个女官有意思?看来人人称羡的尚王妃也要有失宠的一天了。”
“以你的眼界能懂得什么?”奚归涯没有正眼看他,“冰尘,你没有瞧见在驿站的时候,萧雪遥和她坐在一起说话吗?别忘了萧雪遥可是皇后的人,这次皇后特意派了她随先行出发,她又那么巧会去独独找一个女官说话?这难道还不明显是想将这个女子收归己用么。”
奚冰尘很明白,这是奚归涯在向他宣示,你应当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归附于皇后,那就是与他作对。
于是他笑笑,“二王兄说的是,为弟确实想得简单了。”
奚归涯虽然是排行第二,但在太子早逝之后他就一直以大哥自居,所以很有些在意自己的这些兄弟间的地位,被奚冰尘如此尊重认可,对他而言无疑是带来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虚荣感。
他略有些深意地走过去拍了拍奚冰尘的肩,“兄长是不会害你的。”
言罢,便转身去了。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奚漠风才没好气地说道,“你何必如此忌惮他?父皇不喜欢人结党,他偏偏喜欢笼络一些酒囊饭袋,这种人你觉得他也配代替大哥的位置?”
这就是冲动孤傲的昭王,他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同样觉得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合适的一个。
“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忌不忌惮,只要相处和睦就是好的。”奚冰尘似乎永远都是那一副不怒不嗔的样子。
奚漠风觉得很没劲,没有说什么便把弓推给随侍也旋身走了。于是偌大的练靶场只剩下了奚冰尘主仆二人。
天空中响起哗啦啦扑扇翅膀的声音,一只彩羽鸟从微风中飞过,然后飞进了远方的云雾里。
幽深的笑意缓缓在奚冰尘的嘴角漾开。
“他来了,走吧。”他这么说着,手上的箭已经嘣地离了弦。
正中红心。
还是在那片山坡上,不同的是,这次是那座凉亭里。
“你回来了。”奚冰尘款步走近,对亭中人说道。
那是一个穿着将服的男子,靛蓝色的锦衣上绣着展翅飞舞的鸾鸟,腰带上系着一块通透的白玉牌,上面刻着“鸾”字。
这块玉牌,是朱雀鸾氏长老的象征,而这个人,正是朱雀氏中最年轻的一位长老,同时也是五神上将中的南将——鸾慕英。
不过,他也是染王奚冰尘的心腹。
“臣见过殿下。”他回过身,向他的主位行礼。
奚冰尘示意他不必多礼,回过头嘱咐了舍缘候在外面之后,便抬脚走了进来。
“辛苦了,”他淡淡一笑,径直走到了靠着山崖这一边的护栏前,眺向了远处被云雾缭绕着的山峰,“你没有回宫述职,父皇那边怎么说?”
“其实是陛下让臣半道改变行程直接到天辰山来的,听说是萧飒雪受了伤,所以正好由臣来接替她的护卫工作了。不过上山之后臣先去见了萧雪遥,所以晚来了些,请殿下见谅。”鸾慕英的语气非常自如,如同这是他和奚冰尘之间无需言明的处事默契。
奚冰尘轻声一笑,“她对你倒是用情很深啊。”
“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对价关系。”他不以为然地如此回答。
鸾慕英的脸很美,细长的眉眼甚至还让他透着一股妖娆之气,他像那只从天空飞过的彩羽鸟一样明媚雅致,又像这件将服上的鸾鸟奢华热烈。
他是可以将妖娆和英武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男人,加上他华丽的身份背景,于是,他轻易地迷住了萧雪遥。
没有人会在乎那些不值一提的过程,他们要的仅仅是结果。而奚冰尘,要的正是他能够辅助自己的结果。
“男女之事吗……”奚冰尘望着远方,忽的想起了云若之,“那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对于她,臣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鸾慕英说,“她倒是告诉了臣一件新鲜事。”
奚冰尘微微侧过了下颔。
——她说,陛下好像对那个青龙氏的女官有兴趣,这次皇后让她随先行队伍来就是为了探探那女官口风,看能否事先收归己用的。
奚冰尘怔了怔。原来,父皇看中了她……
他半晌没有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殿下,”鸾慕英决定先请示他的意见,“不如,我们也和这位淑娥谈谈?”
“不必了。”奚冰尘竟一口拒绝了,但接下来的话,他似乎并不是在说给鸾慕英听,“一个女人而已,父皇喜欢就由得他好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是的,他费尽苦心经营着自己谦恭仁孝的形象,就算没有感情也可以和某个女人成婚,而且为了不输给尚王夫妇的夫妻情,他甚至可以为了那个病容恹恹的女子不纳一妾,这才是染王奚冰尘。
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官竟然在某一刹那动了怜惜之情,还几乎和自己的父亲成为情敌?
对于在这场暗战中步步为营的奚冰尘来说,这几乎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翌日,云若之作为此次的祭天女官,和鸾菀嫣一起来到了准备祭天事宜的接天阁。
跨入门槛的瞬间,那道水蓝色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苏绾月正背对着她们站在神台前,闭着眼冥想,从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洒落了一些在她的长发上,淡淡的紫光便跳跃起来。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出云国的这位国师,她们都有些忐忑。
苏绾月的侍婢走过来向云若之和鸾菀嫣讲解了祭天仪式上她们需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将你手中的神器按照顺序交给国师而已,所以在这之前她们必须做好分配和演习,以达到完全熟练不会出任何问题的程度。
侍婢正要将放在银盘上的酒器交给云若之,苏绾月却忽然开口道,“云淑娥,你先帮我拿着星月杖吧。”
众人不禁一怔。
星月杖,虽只是一支檀木权杖,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它却是国师权威的象征。它集合了从每一代国师那里所得到的灵气,早已成为了一件灵物。在这之前,这支权杖都是由苏绾月的近身侍婢保管的。
鸾菀嫣看着苏绾月竟然亲手将星月杖交到了云若之手中,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小心翼翼双手捧着的彩绢,唇角划过了嘲弄般的笑意。
原来国师,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可是让人惊讶惶恐的事情竟在这时忽然发生了。
云若之的双手刚一握紧权杖接过怀中,就在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邦”一声星月杖已经掉在了地上。她愣愣地看着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抓的那么紧,可刚才,好像在某一个瞬间闪过了刺痛感。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命的是,她居然把圣物生生地掉在了地上!
侍婢们早已傻了眼,都纷纷将目光投向苏绾月,等着她示意该如何处理。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静静说道,“看来这杖子还要认人,既然这样就罢了吧,还是按照本来的安排做就好。”
说完,她就自己走过来从侍婢手中接过了被拾起来的星月杖,对跪在地上还心有余悸的云若之淡淡笑道,“起来吧。”
云若之这才回过神,确认自己不会被责罚,于是在心里也松了口气。随后,苏绾月又吩咐她们都先行退下,她就更是觉得好像脱离了提心吊胆的苦海,不禁有些庆幸。
直到连近身侍婢都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接天阁的那扇门之后,苏绾月才看了看手中的星月杖,在口中默念起了什么。
一道金色的光芒霎时从杖中飞射而出,投映在半空,化作了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凤入东阁。
“凤入东阁?”她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却只是露出了更为疑惑沉重的表情。
在驿站无意间察觉到云若之的命格奇异之后,苏绾月就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时候用星月杖一探究竟,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疑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
她既然是出自青龙氏嫡脉,为什么竟连星月杖都抓不住在手?星月杖是世间最为纯净的神力之源,除了国师和被其许可的人之外,就只有皇族以及四神族嫡脉的血统才不会被它抵触,否则就会出现像刚才云若之那样的情况,若是妖骨之人触碰,甚至还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看不清她的过去未来,是苏绾月的疑惑之一。云若之的命格中就好像有一团白雾,让你不能窥见半点,而她的过去更好像有一片空白,是因为某种原因而缺失,还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但苏绾月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连星月杖竟然也无法窥见全部,只是给出了一个让自己无法参详明白的四个字。
到底,她是什么人?
云出东隅 第一卷 云出岫 第二十五章 物是人非
云若之走出接天阁不远,就渐渐觉得心里开始难受起来,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烈,到了最后竟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她走得很快,本来想支撑着回到房间再倒下的,但头晕得厉害,视线也模糊起来。她恍恍间见到前面有棵树,于是连忙疾步走过去,靠在了树上。
闭着眼睛的时候,风里的香气好像就越发清晰,直直地钻入了心间。
这是……在梅树下吗?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在那缝隙间的光亮中见到了缓缓飘落的花瓣,然而脑子骤然剧痛起来,电光火石之间,眼前闪过了好几个似有若无的画面。
直到最后一个,她才看清了。
是云墨池。
他穿着丁香色的深衣,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那双眼睛里,有明亮的疼惜。
“你没事吧?”这声音,好像将她从幻象中拖了回来。
用力睁开了眼,发现白傲翎正站在身旁几步远的地方。
“没事。”她收回目光,说得倔强。
然而她的身体却不比她的语气这般强硬,离开梅树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他忽地已将她扶住。
那次被罚跪在绣堂前,他也是这样及时地扶住了她。蓦地,云若之觉得心头一软。
“让宫婢送你回去吧,你这样走不了。”他皱起了眉,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也禁不住稍稍用了力。
“我们和好了吗?”她转过头,有些埋怨。
他愣了愣,回避了这个话题,“我们没有什么需要和好的。”
没有什么需要和好的?这是在否认他们之间作为朋友的关系吗?看来,在白傲翎心中,她连朋友都不是。
云若之觉得很失望,可唇角却漾起了笑意,她推开他的手,用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女已经好多了,不劳烦白少卿,小女这就自己回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努力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也许是是因为人在身体抱恙时总会很想念自己的亲人,也许是因为刚才在幻象中见到了云墨池的脸,总之此刻她忽然无比地思念他。
三哥,要是你现在在这里该有多好。
合着衣在床上昏沉沉地不知躺了多久,云若之睁开眼时,夕阳金色的光芒已经透过纸窗洒了进来。
口舌干燥地像是在燃烧着火焰,她起身走到桌前刚想坐下来喝杯茶,门口又响起了轻微的动静。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提着竹篮的宫婢。
“淑娥醒了?这是奴婢给淑娥送来的晚膳。”她拿着竹篮走进来的时候,云若之瞥见门口的地上还放着几碟饭菜。
再一看她从篮子里拿出来的两道菜式,云若之不禁纳闷,怎么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为什么是这些?”她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凑巧,这几个菜虽然都是她喜欢吃的,但都是素菜,御厨们不会这样调配。
那宫婢以为她是嫌菜色看着太过清淡了,“淑娥不喜欢?是白大人说淑娥身体不适所以想吃些清淡的,说是淑娥请他来传话的,还嘱咐要熬粥送来。”
又是白傲翎。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往事渐渐浮现在眼前,原来少年时的喜好他竟然记得!可是,这代表什么呢?他是不是,同样也记得鸾菀嫣喜欢的东西?
每一次都是这样吵架,然后在她感觉到他们的关系有所进步的时候,他们又因为别的事继续吵架。她如此直接,却换不来他的谅解和坦诚。
还要重复多少次才足够?
云若之摆了摆手,让宫婢退了出去。
“这个别扭的家伙,”她低头喝了一口熬得浓稠的粥,又忍不住笑了,“每次都是这样。”
她一边埋怨着,却一边还是忍不住被他的心意感动。她早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认输的男人,所以一点点小小的关怀就足让她开心不已。
床边的矮凳上,放着那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流云蓬。
梅枝的枝梢已经缓缓延展出来,在透落的金色余晖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次日,当云若之特意赶在国君仪仗队到达天辰山之前去找奚冰尘归还流云蓬的时候,她本来是有些莫名地激动的。
然而奚冰尘的反应,却是意外的冷淡。他仅仅是如同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般客气,简单的“谢谢”二字此刻听来竟是遥远无比。
奚冰尘甚至没有正眼去看她绣的花样,便略显随意的示意随侍舍缘将披风接了过去。
云若之脸上的浅笑还没褪去就已经凝住,他对自己前后反差如此强烈的态度让她一时没能回过神,也让她有些尴尬和失落。
“她还在那儿吗?”奚冰尘没有停住脚下的步子,只是低声问了他的随侍一句。
舍缘微微侧过头朝台阶上看去,正好看见云若之转身离开。
“现在走了。”他如实回答。
奚冰尘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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