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了,今日找你来,是要为你的事做个论断。”楚姬说,“你应当也知道现在的传言有多难听,说你是一家三代人都碰过的女人,这种说法对江王,对我,对整个江王府都是极大的侮辱。”
“孩儿与陛下和染王,绝没有任何苟且。”原来上次楚姬故意找她的麻烦,言语中的含沙射影,那意思说她好像并非清白之身却还故作骄傲,当时她就已经觉得羞愤难当,不过楚姬没有指名道姓,她也就忍下了这口气。如今看来,果真都是为了这件事。
“你说了没用,我说了也没用,”楚姬冷冰冰的语气让惜露阁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牢房,“你和江王尚未圆房,这是你我都明白的事。如今,你要证明你的清白,就只有一个办法——让麻姑给你验身!”
验身?云若之以为自己听错了,“母妃,孩儿虽然不是称心的儿媳,但也绝不是可以任意羞辱的女子。我是不会验身的。”
楚姬扯起唇角冷冷一笑,“你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却又不愿意为自己证明。你到底是不屑,还是不敢呢?”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十四章 云姬之怒
云若之挑起眉梢一笑,“那么今日楚姬娘娘关上房门强令他人验证江王妃是否为清白之身,传出去,难道就会给江王府的门楣添光添彩?”
楚姬怒地拍案而起,“你简直反了,竟敢如此和我说话!前两日罚跪还没跪清醒是不是?”
她站在那里,神气不卑不亢,“母妃言重了,孩儿正是因为此刻很清醒,所以才不能接受这侮辱人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纵使母妃要殿下将我休弃,我也毫无怨言。”
休弃?楚姬气的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了,这个丫头,明明知道她是国君亲口赐婚册封的江王正妃,自己和江王都不可能轻易能将她摆脱,所以现在故意拿这话来做盾牌,真是气煞个人!
可是,她楚姬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今日,是验也得验,不验也得验!有本事你就去大街上哭诉,去告诉所有人你的清白为什么会受到猜疑!”言罢,她便让左右亲信动手制住了云若之。
讲理的最怕遇到不讲理的。此时云若之除了挣扎,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拉扯之间,她已经有些狼狈不堪了。外衣刚刚就要被除下,门外忽然传来了求安的声音:
——楚姬娘娘,江王殿下到。
就在几人分神的一瞬间,云若之猛地摆脱了控制,迅速将衣服笼了回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门口跑去。
忽地打开了门。
奚清嶺看见狼狈愤怒的云若之从眼前跑过。
“站住。”奚清嶺制止了想要追上去的麻姑等人。
“母妃,”他走进惜露阁,“您又怎么云姬了?”楚姬不说话,他又转向一旁问道,“麻姑,你说,云姬她怎么了?”
麻姑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让麻姑给她验身。”楚姬的言语间仍然带着些许怒气,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发泄般说道,“她死活不肯,这还不是有问题?”
奚清嶺咬着牙,皱了皱眉。
云若之冲回流元斋,越想越气愤,低头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自己,恨得牙痒痒。
她正在气头上,赶走了跟进来的侍女,后来又听见门口有人,于是顺手就拿起床上的睡枕扔了过去。
“出去!”
但那人好像一动未动。
“我让你出去……”她抬起头,看见奚清嶺正抱着她刚刚扔过去的枕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转过头,没有心情看到他的脸。
奚清嶺轻轻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
“你干什么?”他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她不禁一怔。
奚清嶺没有说话,脸上只是挂着透着歉意的浅笑。他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朝自己的身上打去。
“殿下,你干什么?”云若之觉得原本还充斥的怒气的心忽地就软了下来,怎么能下得了手打他呢?
奚清嶺淡淡一笑,瞥见她的腰带还没有系好,就又朝她靠近,伸出手想帮她解下来再系上。
“我自己来吧。”云若之的心猛地跳了两跳,身子也往后缩了一些。
“别动。”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和她靠的很近很近,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手上的动作也很轻柔。
“对不起。”他此刻的语气和以往都不同,这是奚清嶺第一次在云若之的面前纵容了真正的自己和她对话,“母妃是因为我所以才这样对你的。我带给你的只有这些,你应该怨我的。”
云若之怔了怔,心头一动,“那,殿下是怎么想的?您相信臣妾么?”
他手指一绕,系好了腰带。抬头对她笑了笑,“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你也不必管别人是如何想的。”
“重要的。”她望着他,渐渐地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不再那么陌生,“殿下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认定的天,殿下的信任对臣妾来说,很重要。”
他唇角淡淡一勾,脱口而出,“可是这个丈夫也不是你甘心情愿下嫁的。”
她微微一怔,“无论前情是怎么样,既然我和殿下已经结为夫妇,臣妾就会认了这一生都是殿下的妻子,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因此臣妾也想努力成为真正合格的江王妃。”
“你不要认命,”他转过头不再看她,“我也不想你认了我的命。”他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又漾起了和平日里一样无邪的笑容,“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出去玩,这王府里确实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言罢,他便起身径自去了。
然而奚清嶺却食言了。他并没有亲自带云若之出门,而是让燕妃陪着云若之去茶楼里听小曲儿,自己没了踪影。
想起奚清嶺今天的言谈,云若之只是越来越迷茫——他一时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让她觉得安慰,一时又像个调皮的孩子那样让她感到困惑。
江王奚清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
“娘娘,这里怎么样?”
她正在走神,没有留意到和燕妃已经到了茶楼的包厢门前。
云若之点点头刚要走进去,眼梢的目光瞥到了一个人。
鸾菀嫣?一股热气朝脑门上涌来,云若之抬脚朝另一间厢房走去。
“你哥哥什么时候来?”这是萧雪遥的声音。
鸾菀嫣带着笑意说道,“他处理完公务就过来。你看你,还没有嫁给他就如此心心念念,小心日后被他欺负。”
你胡说什么。萧雪遥大概是被说的有些害臊了,于是想起了转移话题。
——对了,你听说了么,江王妃最近的日子可是不大好过啊。
——哦?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她嫁给江王那个宝贝疙瘩的。鸾菀嫣的笑声中带着戏谑。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吧?我可是知道你为此出了不少力呢。怎么?你就那么见不得她好,她如今嫁给江王也算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鸾菀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说她和那两位的事,我倒也没有完全污蔑她。再说了,她如今的状态对我来说才是极好的,如此,王妃又能奈我何?
萧雪遥也淡淡一笑,你如今不是也要做王妃了么?你和染王殿下……
嘘。鸾菀嫣示意她噤声,我对鸾姬娘娘可是忠心耿耿的。
言罢,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二位好兴致啊。”云若之忽地从隔壁房里冲出来,推开了鸾菀嫣二人所在包厢的门。
鸾菀嫣一怔,转过头看见云若之正站在门口,她的唇角勾着一抹冷冰冰的笑容。
——臣见过江王妃。萧雪遥迅速作出了反应,鸾菀嫣也就随着她向云若之行了礼。
云若之款款走了进来,嘱咐身后的燕妃将门关上,然后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还叫什么江王妃,我都快要叫你作小四婶了。”
鸾菀嫣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什么,但在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礼数的。
“臣与染王殿下尚未成婚,与上位的礼数仍是不可废的。”
哼。云若之冷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为人,在我面前何必惺惺作态呢?此刻你的心中一定是对我极为愤恨的,这些礼数你也压根就不想行。”
“娘娘……”鸾菀嫣的笑容还未展开,就忽地被她一杯扑面而来的茶给凝结了。
众人不禁愣住。
云若之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邦”的一放,用冰冷愤怒的目光睨向了鸾菀嫣。
“别说你今日还不是染王侧妃,就算你是——论品阶你也矮我一等。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江王轮不到你取笑,江王府的事轮不到你评论插手,江王妃云姬更轮不到你来替她宣传名声!”
鸾菀嫣睁大了眼睛盯着她,咬着牙忍住没有发作。
“你尽可不服气,”云若之说,“但你也只能忍着这口气。”她说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在我没找你麻烦之前,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否则,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而四叔他会不会为了你找江王和我的麻烦,你心里清楚。”
言罢,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就连刚刚走过来的鸾慕英给她行礼,她也没有停留。
“菀嫣,”鸾慕英看见脸上湿漉漉的鸾菀嫣正在出神,“你怎么了?”
一旁的萧雪遥忽然幽幽道:
“江王妃她……变了。”
今天的天气并不燥热,阳光和清风恰到好处,但云若之却结结实实地对鸾菀嫣发泄了一顿怨气——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原本和她的宿怨还没了结,她倒好,居然还敢来给自己找麻烦!看来不能只想着探寻身世和江王的问题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祸根。
她这么想着,一路回到了流元斋,忽然看见奚清嶺正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乘凉。他躺在那张竹藤编的躺椅上,穿着玉色的单衣,身上盖着流云蓬,手上还拿着书。
云若之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遣走了随侍的求安,然后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枝叶间洒漏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清峻的映着彩光的山岭。云若之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的某处满满溢了出来。
王爷。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若是能像你这样没有忧惧地活着该有多好……你说让我不要认命,可是命已经选择了我,既然我已经走过来了,那我就要守住它,守住你,守住……我唯一的亲人。
被世间所抛弃的云若之,走到今天,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她轻轻将头枕到了他的臂上,微风袭来,落英纷飞,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定感。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十五章 琴瑟和鸣
入夜,云若之让梳儿铺好了床,刚打算安寝,奚清嶺忽然走了进来。
“云姬,本王今夜要在这里睡。”他看着她,笑了。
她不觉有些意外,他今夜怎么不去燕妃那边了?看他早上的态度似乎是并不愿意和她太过亲近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自己跑来?
“殿下,是想下棋么?”她想奚清嶺也没有多少爱好肯让她参与。
谁知他笑着摇摇头,丝毫不避讳旁边还有侍女在,说道,“我是来找你侍寝的。”
她一时顿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转头,梳儿已经红着脸先退了出去。
这个江王,是怎么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奚清嶺已将她突然抱了起来。他忽地吹灭了蜡烛,然后把她抱上了床。
这……云若之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脑海中有些空白,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瞬间就僵硬的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感觉到奚清嶺和自己靠的很近很近,她甚至都可以闻见他身上那股清澈的气息。
“你怎么在发抖?”黑暗中她听见他在耳边问道。
她有些窘迫,原来自己居然紧张到控制不住的发抖了……
“喂,”他又说道,“看见窗户那里有人影晃动了么?”
她撑了撑身子,借着光影看到那里似乎的确有人,想必是谁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诶,”他故意扬高了声音,“你这衣服怎么那么难解啊?腰带都绑结实了吧?”
奚清嶺一边说着,一边真的摸着黑笨拙地把她的衣服给脱了下来,然后一把扯过被子把两个人盖了个严实。
她只穿了件单衣,却几乎倚在了他怀里,脸颊不禁有些燥热,伸手护住自己的胸口将身子挪了挪。
“就这样睡吧,明早起来的时候就要用你的姿态告诉别人,你是真正的江王妃了。”奚清嶺的语气很轻很轻,就响在她的耳边。
云若之口里嗯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在纠结——到底奚清嶺心里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他好像一无所知,可是他又好像什么事都了然在心;以为他是稚子单纯,可是他却又知道嘱咐她撒谎圆房的事。
她忽地又想到了燕妃。
那,他和燕妃有没有行过周公之礼呢?
脑海中有许多的疑问,想着想着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云若之才发现,江王府的世界有了新变化。
当楚姬拿到了那张染着处子之血的白色方帕时,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云若之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早这样不就好了,”楚姬把帕子交给了麻姑,有些埋怨地看了云若之一眼,“你看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言罢,她竟破天荒地让云若之和自己一起用早膳。
云若之口中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也觉得奇怪——那方帕上的血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奚清嶺?
原来他昨晚所说的“要以姿态告诉别人,你已经是真正的江王妃”还包含了这个意思,就是对它要不动声色,要顺着楚姬的话默认一切。
因为这一个夜晚,云若之在江王府的命运似乎有了变化。
但让她疑惑地是,燕妃在来请安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时,并没有表现出嫉妒的神色,只是淡淡笑着,好像这件事情并不让她意外。
奇怪了,云若之想,上次自己生病,江王不过是在流元斋坐着陪了她一夜,燕妃知道后神情都有些伤感,这次她听说自己和江王圆房了,居然毫无反应。为什么?难道她压根就不相信么?
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转眼,到了染王奚冰尘纳妾的大喜日子,这一天,朝中许多有身份的宾客都来了。除了尚王奚归涯在府中照顾自己病重的妻子,其他的王爷也都来了。
再次踏入染王府的大门,云若之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成了江王妃,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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