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染王府的大门,云若之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成了江王妃,而他,也要再娶别人了。
呵。她笑,果真是世事无常么。
来到花厅,看到正在接受宾客祝贺的奚冰尘,他穿着喜服站在众人中间,笑的淡雅。
“四叔,”奚清嶺朝他走了过去,“母妃让我来恭喜你。”
奚冰尘看到了奚清嶺,也自然可以看到她,于是目光微微一转,就瞧见了跟在奚清嶺身后走过来的云若之。
“谢谢你,清嶺。”他在笑,可心里却已经开始嫉妒了。
“臣妾恭贺四叔。”她觉得很别扭,可是却又不能不说这样的礼数之言,于是眼神就有些不自在地回避他。
奚冰尘听到她自称臣妾,还叫他四叔,也觉得很别扭,更觉得心里像被揪着一样难受。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能这样坦然地面对他!如果不是在她成亲当晚自己失控喝醉了酒,又怎么会把鸾菀嫣错认成她,和她发生了一夜之情。倘若不是如此,今天他也根本不必娶她。
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当初向奚琮瑕奏请纳妾的时候,除了迫于来自鸾氏的压力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的一时意气——为云若之的成亲,为她的离开。
“谢谢。”他看着她,简单的两个字却包括了心中太多太多的情绪。
宾客入座的时候,染王府的家丁便一一为众人的杯中斟满了酒。直到江王府的这一桌前,燕妃看到来斟酒的人时,不禁愣住了。
而对方也同样愣了愣,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但云若之还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无所适从。
其后,在席间大家觥筹交错的时候,燕妃悄悄退出了厅外。
她在回廊上刚刚走了一段,就被人一把拉到了旁边。
“燕儿……”
她看着眼前这张让自己不敢相信的脸,红了眼眶,“齐哥,你……你没死?”
男子用力点点头,“我当初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养了大半年才养好。我本来想回来找你,可是又一想,我现在回来仍然是一无所有,你的父母照样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所以就留在那里跟随新任的主将继续征战,直到近日,受鸾上将举荐,我才回来做了染王殿下的家臣。我一回城就找你了,可是,你家中的人都迁回故居了,我打听得知你已经嫁给了江王……我,我曾经去江王府门外等候过,可是总也没有见到你。我想进去看看你,但是又怕给你带来麻烦……”
“你别说了,”燕妃忽地打断了他,眼中闪烁着泪光,“既然你没死,你为什么不给我来封信?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几乎就要随你去了,可是我母亲拿死来威胁我,说她要走在我前头。那时,家中已经窘迫不堪了,我大哥连成亲都没有足够的钱筹办,适逢楚姬娘娘为江王选侧妃,我这才入了江王府……”
“我有啊,我写了很多信给你,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男子急急辩白,“我以为,是战场上遗失了消息,我以为……你终会等着我回去,哪里知道你会遇到这些事。燕儿,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燕妃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叹你我没有缘分。江王殿下他对我很好,你不必挂心。”
“他真的对你好么?可是,他现在不是都娶了江王妃了么?”
“那是陛下赐婚的!”燕妃急于证明着什么,“江王殿下他对我很好。你我这样见面着实不妥,只是我想着总该对你交代清楚所以才出来见你的,齐哥,以后你多多保重,找一个爱你的女子成婚吧。”
说完,她便不顾他的挽留,抽身离开了。
云若之躲回了身子,舒了口气。
原来,他们过去曾是恋人。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和江王殿下之间有一些古怪,这两个人难道会有什么问题么?
宾客散去,奚冰尘望着云若之和奚清嶺离开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
“殿下,”舍缘在身边低声提醒道,“该去新房了。”
奚冰尘淡淡“恩”了一声,旋身朝鸾菀嫣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那张灿若桃花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殿下。”她轻声唤着,略带娇羞。
奚冰尘遣走了房中的侍女,走到桌前坐下来,没有看她一眼。
“你的心愿完成了,高兴了吧?”
鸾菀嫣柔道,“能够做殿下的妃子,臣妾此生足矣。”
“哦?”他挑起眉梢,侧过脸睨了她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足矣,那就足矣在此吧。”
她的笑容有些僵住,“臣妾……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他冷冷一笑,“你要的,不过是王妃的身份,本王现在给你了,你还有何不满足?做人不要太贪心。”
“可是……可是臣妾已经和殿下成亲了啊。”
“成亲又如何?”奚冰尘对她已经失去了耐性,“就算是后宫妃嫔还有失宠的时候,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拴住本王一辈子?你知道吗,你哪一点都比不上鸾姬,除了你的城府,和让人恶心的程度。”
鸾菀嫣怔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奚冰尘起身走到了门边。
“当初你非要嫁给本王的时候,本王就对你说过,你不一定会快乐。现在,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吧,我的菀妃。”
言罢,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十六章 香逝流光
正是在染王大喜的这天晚上,尚王府内却出了一桩丧事——尚王妃白落樱病重不治。
当苏绾月来到尚王府,看到伤心欲绝的奚归涯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没能摆脱红颜早逝的命运。当初她刚刚怀孕,自己为她占卜之时就已经察觉到她腹中孩子的命格中有凶相,能否平安出世也是未知,纵然奚琮瑕已经命许多御医和女官照顾她希望能够避免不好的结果出现,但可惜……她终究没有跳脱心中的执念。
而奚归涯面对着静静躺在棺木中的白落樱,也伤痛无力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临走前终于对他开了口,说了话,但这席话却是奚归涯根本不想听到的。
——王爷,臣妾要走了。
不,白姬,你不会有事的,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拼了命的想要挽留她。
——王爷,这些年来,多谢你对臣妾的宠爱。可是,如果有来世,放了我,好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一愣。你说什么?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白姬,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的心里,竟还是一点位置都没有留给我么!
她流着泪叹了口气,缓缓将脸侧过去,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王爷,你知道么?我一次都没有感觉到自由和幸福。过去我是绝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的,因为我认了命,可是今天我既然时日无多了,心中的拘束也就释然了。当年,如果不是和殿下相遇,殿下也不会硬要将我和他人的婚约作废,这其中,殿下使我的父亲做过什么,我都是知道的。但既然到了那一步,我嫁给谁也是无所谓了,只是臣妾希望殿下如今能听我一言,为一己之快而伤害他人,实在非君子所为。我对那唐公子虽然并无情意,可是心中也一直觉得亏欠了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一直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他对她够好,她就可以忘掉过去的不快,将自己的真心给他。可是,原来,她一直都耿耿于怀,一直也不能释怀他当初为了得到她所使的种种强硬手段。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你气我伤害了我们的孩子,气我伤害了你,所以你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不是。她只是冷静地摇摇头,是臣妾到今日才明白了,委曲求全的感情,决不会有幸福可言。
说完,她又叹道,殿下要怪我要恨我都是可以的,但我们夫妻一场,臣妾还是要劝告殿下,不要太过跋扈,树大招风,朝中之事波云诡谲,难保今日得意明日惆怅。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仅仅,是这样的人?奚归涯心中的失望和愤怒,已经让他的眼眶中氤氲起泪光。
和她临终前所谈的这一番话,一直在奚归涯的脑海中久久回荡不散。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片痴情,在无所保留地付出了这些年之后,她居然一点也不动容,就连死前留给他的话在他看来也是如此的刻薄。
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直到他看到随奚清嶺来吊唁的云若之时,才似乎豁然开朗了。
对了,一定是因为那个男人!云墨池,那个死了也要阴魂不散缠绕着他们夫妻两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白姬的心不会动摇;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会因为吃醋而伤了她,更不会失去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云墨池,白姬她……不会对他说出那一番绝情的话。
想到这里,他怒气直冲头顶。
“你来这里做什么?”奚归涯忽地站到了云若之的面前。
她不禁一愣,这个尚王是怎么了?难道要这时候找她的麻烦?自己是江王妃,跟随江王来吊唁白姬有什么不对?
云若之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自己近日的行为,并没有发现和奚归涯有关的事。
“二叔,”奚清嶺也觉得有些纳闷,他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奚归涯也会用这种愤恨的眼神逼视着她,到底是什么事?“云姬她是陪我来给二婶上香的。”
谁知奚归涯头也不回地说,“清嶺,这件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奚清嶺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
“臣妾,不知二叔何指?”云若之决定先尽礼数,恭敬地问了他一句。
此时,奚归涯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她较起了劲,倒是云若之没有想到的。
“二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奚漠风淡淡睨了他一眼,“江王妃是清嶺的正妃,来这里有何不可?”
“本王是要问问她,上次来尚王府看望白姬,到底和她说过些什么?”奚归涯大声喝道,“侍女说你们关着门独自聊了许久,那之后,白姬的状态便越来越差。你说,你不是因为记恨本王,所以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原来是为了这个。可是,那件事怎么能告诉他呢?说了,他除了更生气自己的妻子念着别的男人之外就没有好处,而且,还可能暴露自己的问题——她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还不知道,如果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隐情,那现在说了就是等于引火自焚。
“臣妾只是来看看白姬娘娘,”她镇定了心情,坦然道,“她心情不快,臣妾为女官时曾在尚王府中与娘娘有一段情谊,所以见到我很是高兴,但她心中又还念着自己失去的孩子,所以就拉着我说个不停,我也只好顺着安慰她。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
奚归涯越看这张脸越觉得愤恨,想到她是被云墨池以毕生灵力换她还世的,他就无法对眼前这个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的女子释然。
云墨池不在这世上了,可他却破坏了自己的生活,那么,他将所有都给予给了她,她就是他。
“你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会信你?”奚归涯说着就朝她跨进了一步。
“二叔。”奚清嶺忽然横在他们中间,将云若之挡在了身后,“你不可以对她凶。”
为什么?奚归涯打从心里并不在意奚清嶺这个稚子心性的大孩子,所以也只是随口就反问了他这么一句。
“因为她是我的王妃。”奚清嶺认真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云若之微微一怔。
奚漠风也有些讶异,他没有想到自己平时最不在意的奚清嶺,竟然也是个可以挺身护着自己妻子的男人。
连一个心性不全的孩子都知道这么做……奚漠风想着,目光不自禁转向了站在旁边不远的苏绾月。
“王妃?”奚归涯冷冷一笑,“清嶺,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你放心,二叔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此刻本王见到她就会想起白姬,所以——你们先回去吧。”
言罢,他就背过身,下了逐客令。
“国师。”
奚漠风追上了在奚清嶺夫妇离开后便告退离开的苏绾月。
她旋过身,看见他小跑着朝自己靠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臣见过昭王殿下。”她淡淡一笑,依然是平静如水的样子。
遣走了苏绾月的侍女,他伸出了手,笑道,“你的东西掉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支木簪,和上次塞给她的模样一样,不同的是,这支簪用的是红梨木。
他这是想做什么?
“殿下认错了,这不是臣的东西。”她淡淡一笑,没有伸手去接。
也许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奚漠风也并没有生气,反而回了她一个笑容。“现在是的。”
“现在也不是,”她的语气依然温淡,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力量,“以后同样不是。”
他不想听她多说,又打算直接塞给她,可这一次,她却有了防备,提前就往后退了一步。
“请殿下自重,”她想到上次他的失礼之举,倏地敛起了笑容,“不要做出有损殿下声誉的事。”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奚漠风直视着她,又朝她走近了两步,“国师未免太谨慎了。难道,区区一个小玩意也会让你紧张?那么,这是不是代表,本王在你的心中有所不同?”
前所未有的感觉。第一次,她有一种因为想要极力摆脱一个人而心慌的感觉。
“殿下,”她说,“臣不过是臣,和殿下之间有君臣的距离。”
“去他的什么君臣距离,”奚漠风向来不在乎那些东西,“你只管你心里怎么想的。”
苏绾月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又淡淡笑开了。
“殿下难道不知道,臣的年纪么?”
年纪?奚漠风愣了愣,哦,对了,她的年纪……和一般人都不一样。
见他不说话,她觉得是自己的提醒起了效用。
“请殿下恕臣冒犯之罪,但实际上,臣与殿下也已有至少一代之隔了。”她浅浅一笑,“就算抛开君臣的身份,这东西,也不是臣的。”
他知道,她所指的是这支簪,也是他的情。
可是他扬起眉梢,轻声一笑。
“那又如何?”他奚漠风,从来都不是被世俗左右的人,“只要你愿意放弃国师之位,自然能看到别样风景。”
苏绾月愣了愣,但旋即就恢复了神态。
“只怕,不是臣要不要放弃,而是殿下您,要不要失去一切了。”
言罢,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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